第62章 消失的红影

在郁九霄宣布赵天成加入时，薛红影正和秦衡并肩站在人群之中。她看到楼上的赵天成，心里感到被什么东西轻轻地硌了一下。
  最初没有什么感觉，可是心里被硌的那块地方，竟然越来越痒，越来越痛。只有见到赵天成的时候，她才会感到好受一些。
  而赵天成呢，对这个比自己大了将近十岁的女人，也是颇有好感。没事的时候，他总会凑到薛红影身边，跟她分享最近的任务，说一些趣事八卦，有时候甚至会开一些带有狎昵意味的玩笑。
  薛红影从没感到过被冒犯，她每次都笑得很开心。每当这个时候，总是有一个落寞的背影，消失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渐渐地，薛红影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完全疏远了秦衡。在某个漫长的夜晚，薛红影用了整整一夜，思索着关于秦衡和赵天成这两个男人的一切。
  起初，她不停地指责自己——无法爱上秦衡也就算了，居然还对其它的男人动感情，世界上怎么会有自己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不，这不是我的错！
  秦衡，秦衡，对不起。
  天成……
  残月辉冷，白露遍地，天将破晓之时，薛红影终于得到了答案。
  她确信自己爱上了赵天成，是那种一见钟情的爱。
  她渴望和赵天成在一起。爱情本就是人类无法抵挡的自然本能。
  薛红影鼓起勇气，将自己的心声告诉了秦衡。她不停地向秦衡道歉，希望他能得到属于他自己的爱。
  秦衡听了，感到了一阵强烈的晕眩。一种天塌地陷的末日感疯狂地裹住了他的心，他蓦然觉得，失去薛红影的瞬间，自己的人生立马变成了一张白纸，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但秦衡太爱薛红影了，他像是口含着千斤重的一粒橄榄，艰难地说出了那几个字：
  没关系，祝你们幸福。
  薛红影和赵天成在一起了，他们很快就成为了名正言顺的情侣。
  周围的人都替秦衡感到不值，老是有人在秦衡面前，大骂薛红影水性杨花。每当这个时候，秦衡总是会站出来替薛红影澄清：
  “她从来没有欺骗过我的感情。”
  赵天成对薛红影很好。秦衡看在眼里，心里感到宽慰，每当薛红影在赵天成身边笑靥如花的时候，他都会轻轻地告诉自己：
  她过得好就行。
  这样的结果虽然算不上完美，但终归是给这段曲折的故事，画上了一个休止符。然而，命运对人的捉弄程度，总是超出人们的想象。
  很长时间以来，杀手界都是“曼珠会”一家独大，可是在时间流转之中，这样的形势不知不觉间发生着悄然的变化。
  南方某地，一位天赋过人的修真者，顶着重重压力开帮立派，创建了一个名为“沙华会”的杀手组织。以“沙华”对“曼珠”，针锋相对之意昭然若揭。
  此人更是以“沙华客”自号，亲自率领帮众东征西讨，抢占杀手市场。
  面对“沙华会”的冲击，“曼珠会”也组织过一些反扑，怎奈“沙华客”神威无敌，在几场关键战役中，都正面击败了曼珠会的人马，使曼珠会的实力遭受了重创。
  某天夜里，“沙华客”亲自率领一支人马，突袭了郁九霄率领的分坛。战斗之中，老分坛主郁九霄不幸战死，秦衡、赵天成和薛红影，也都不同程度地受了伤。
  关键时刻，秦衡冲着伤势相对较轻的赵天成大喊：“你带着红影走，我留下掩护你们！”说完，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掣动落日神剑，与身前的敌人拼杀。
  而此时的薛红影，双腿被敌手砍伤，已经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她望着身旁的赵天成，眼睛里写满了惊恐。
  然而，赵天成接下来的举动，却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只见他看了一眼地上的薛红影，使劲跺了跺脚，头也不回地跑了！
  赵天成就这样把薛红影扔在地上，消失在了夜色里！
  那一刻，薛红影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可腿上传来的刺骨剧痛，让她不得不认清现实。自己心爱的男人，确实扔下了自己，独自逃命去了！
  薛红影对人间的一切彻底失望了，她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来临。“沙华会”的一个成员，跳到薛红影跟前，抬手一掌，便朝着薛红影的面门拍去。
  “喝啊！”一声凄厉的长啸响起，闭目等死的薛红影，感受到了一阵熟悉的光芒——
  落日神剑！秦衡！
  “日落飞锦绣长河，天地壮我形色！”
  伴随着一声怒吼，一道金色的剑气划过，那“沙华会”成员惨叫一声，一双手掌，竟被秦衡齐齐切下！
  “红影，我决不会让你死！”
  “秦衡……你不必舍命救我，我……我对不起你……”倒在地上的薛红影睁开双目，两只眼睛噙满了泪水。
  “当年我救过你一次，你就让我不要管你；现在，你竟然还这么说……”秦衡惨然一笑，舞了个剑花，逼退了两个欲冲上来的沙华会成员。

  “秦衡，小心！”
  倒地不起的薛红影，突然大喊一声。秦衡突然感到，一股冰冷入骨的寒意，挟着疾风而来！无暇细想，秦衡只来得及微微一侧身——
  下一刻，一支银色的弓箭，射在秦衡的胸口上！秦衡大叫一声，仰面倒下，手中的落日神剑，也跌落在地……
  三天以后，“曼珠会”总坛。
  秦衡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干净的大床上，浑身上下缠满了绷带。
  “老大，他醒了。”模模糊糊地，秦衡听到了身边有人在说话，过了一会儿，等他能真正看清周围事物的时候，共有五个人，围在他的身边。
  位居其中的，就是那个被称作“老大”的人，令秦衡没有想到的是，“老大”居然是个女人。她相貌平平，属于扔到人群里立马就会被淹没的那种。而且，从她的外貌上，根本看不出她的年纪。
  “秦少侠，你醒了啊。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沈曼珠，是曼珠会的负责人。”
  “你好，我想问问……咳咳……咳咳……”
  秦衡刚一开口说话，便剧烈地咳嗽起来。
  “秦少侠，你别着急开口说话，你的箭伤很重，箭尖刺进了肺里面。我知道，你想问薛红影的情况，对吗？”
  秦衡终于止住了咳嗽，默默地点了点头。
  名叫沈曼珠的女人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然后说道：“薛红影的腿伤比你轻，涂抹了金疮药之后，第二天就能下地走路了。她对我说，想退出曼珠会，我没有阻拦她。于是，昨天下午，她已经离开这里了。她走之前，交给我一封信，说是等你醒了，让我亲手交给你。秦少侠，你现在身体不便，要不要我帮你把信拆开？”
  听说薛红影走了，躺在床上的秦衡，神色变得十分木然。面对沈曼珠的发问，他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
  沈曼珠帮秦衡拆开信，轻轻地放在了他面前。秦衡有些恐惧，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薛红影的脸，楚楚可怜的红颜，沾上几缕血痕。他鼓起十二分的勇气，才敢读信：
  秦衡，展信安。
  我走了，对不起。
  你这一生，最悲哀的事情就是遇到了我；而我这一生，最大的罪过，就是辜负你。
  无法爱上你已经够糟糕了，我居然爱上了另外一个懦弱的男人。
  好在这一切都结束了，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没有我，你终于可以过上正常的人生了。
  红影绝笔。
  “红影！”躺在床上的秦衡，用尽全身力气，疯狂地嘶吼着，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剧烈的咳嗽。
  “秦少侠，你重伤未愈，切莫激动啊！”
  “沈会长，红影她……咳咳……她……”
  沈曼珠神色黯然，对秦衡说：“她走的时候，眼睛很暗淡。我劝过她，可她很坚决，所以我没有阻拦。”
  “为什么会这样……”
  “你们的事情，我全都知道。她没有选择你，却选择了赵天成，我觉得很遗憾。”
  “赵……天……成。”听到这个名字，秦衡的眼睛突然燃烧起来，里面是一团愤怒的火焰。他亲眼看到，赵天成是如何丢下倒地不起的薛红影，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黑夜中。
  “我本来非常看好赵天成，也很相信他的人品，发生这种事，我也没想到。”沈曼珠的话语中，透露出淡淡的、寂寞的哀伤。
  “赵天成，他在哪？”
  “不知道，那场战斗结束后，谁也没再见过他。”
  “等我好了，我一定会找到他，按家法行事。还有红影，我也一定会找到她的。”
  “没有那个必要了。”沈曼珠平静但悲伤地说，“曼珠会已经解散了。”
  “怎么会？”
  “我根本不是‘沙华客’的对手，这些年来，我们的地盘被蚕食了不少，人也被挖过去了一大批。三天前你们分坛的那场血战，我调集了所有的兵力，想要殊死一搏，还是失败了……只有几个人，侥幸逃了出来，大家都在这里了。”
  秦衡放眼望去，屋内除了沈曼珠，只剩下四个身上带伤的男人，他们表情绝望，有的已经眼泛泪光。
  “可我记得，我失去意识之前，并没有看到援军……”秦衡不愿相信这一切，他还抱有一丝可怜的幻想。
  “当我们赶到时，正好看到你为了保护红影而被数名敌手围攻，落日神剑跌落在地。兄弟们奋力冲杀，最后撤退时，将你和红影都带了出来。”
  “竟然是这样……”秦衡喃喃自语，内心里是如此恼怒于命运的安排。他一连遭受了多重打击，情郁于中，却不得发之于外。
  “成王败寇，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以后的杀手界，就是‘沙华会’的天下了。秦少侠，等你养好了伤，我们就分道扬镳。曼珠会从此成为历史。”
  十天之后，完全痊愈的秦衡，辞别了沈曼珠和另外几位兄弟，离开了曼珠会总坛。曾经名噪一时的曼珠会，彻底在江湖上销声匿迹。

  曼珠会，秦衡整整在这里工作了十五年。如果他当初加入了某个名门正派，这十五年，足够他成为名震天下的一代大侠了。可他加入了不见天日的地下组织，江湖之上早就没有了他的名号。而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女人。
  秦衡从未觉得可惜。薛红影，一个人的名字，就是另一个人的全部。只要是为了她，做什么都没有关系，反正还有大把的人生可以浪费。
  所以，这样的结局秦衡无法接受，就算是踏破铁鞋，他也一定要找到薛红影！
  当然，他还要找到赵天成！他本来已经放心地将红影交给了他，觉得红影和他在一起会很幸福，可是，赵天成，居然在危难关头，独自一人逃跑！
  他无法容忍！
  一个人，一把剑。在苍茫的天地之间，秦衡再次成为了那个孤独的旅客。因为当杀手时得罪的人太多，因此他更换了名字，以“秦海枫”为名，重新闯入江湖。
  靠着当杀手这些年赚下的雄厚资金，以及丰富的地下活动经验，秦海枫创建了一个新的地下组织——寻影堂。
  顾名思义，这个组织，就是为了寻找薛红影而建的！
  所有寻影堂成员，从加入的第一天起，便知道这个组织存在的唯一意义：寻找薛红影。有朝一日，薛红影一旦被找到，寻影堂就会立马解散。
  秦海枫一掷千金、仗义疏财，而寻影堂又不像其它黑道组织那样，从事危险的行业。因此，许多江湖上的高手纷纷加入，很快地，寻影堂变得声势浩大起来。
  一年、两年、三年……尽管寻影堂在全国各地都设立了分堂，而且势力极其壮大，却始终没有薛红影的消息。在这个过程中，秦海枫逐渐变得焦躁不安，性情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他开始变得狂躁易怒，情绪化严重，动不动就会将手下人毒打一顿来泄愤。长此以往，不少成员都提出了想要退出寻影堂，却无一例外地受到了秦海枫的死亡威胁。有几个执意退出者，真的遭到了秦海枫的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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