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宝宝
李青颜没有再说话。
她撇撇嘴，把手机伸远了些，让程之阳的脸也能在视频画面里出现。
好，现在开始你的表演。
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秀恩爱的。
李青颜暗戳戳地想：你今天要敢把戏演翻了，拖累我离开的脚步，看我不打死你。
果然。
没有感情的机器上线后，程之阳和奶奶实现一问一答模式：
“之前颜颜不在家么？”
“她出差去了。”
“哦，在哪儿出差啊，辛不辛苦。”
“嗯，具体地点没问，不辛苦。”
“”
李青颜很苦恼，那个吹风机静音效果为什么这么好，自己为什么要听他们的对话这么清楚。
她几次想插话，把他的答案圆一圆，却因为程之阳那张冰冷的脸作罢。
热风在头顶呼呼吹着，李青颜的心跟头发一样，在热风中煎熬。
如果不是视频前，程之阳坚定地表示要瞒住他奶奶的立场，李青颜甚至都觉得，程之阳是怀着一颗鱼死网破的心，故意这么回答的。
为了不让自己因为听他回答而当场被送走，李青颜自动屏蔽了身边的对话声。
她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手机画面的视觉效果上。
当目光无意间晃过屏幕右上方的小窗口，李青颜突然怔住。
画面里，程之阳正低着头，专注地给她吹头发。
冷白修长的手指撩起一缕黑发，另一只手举着吹风机轻轻移动，温柔地吹着发丝。
一缕吹完，又撩起一缕。
在撩起头发的一刹那，男人的指尖碰触头皮，带来微凉的触感。
那一刻，李青颜觉得自己像被什么电了下。
心脏是麻的。
手掌不自觉地攥紧，李青颜默默移开目光。
深吸一口气，李青颜在努力疏散这种奇怪的感觉。
她不停地跟自己说，不要紧张，一个好看的皮囊而已。
就把他当作理发店的托尼老师好了。
过了好久，也可能并不久，李青颜又重新抬起头看去，觉得目光已经变回了从容、淡定。
此时，大概又开始回答奶奶的问题，程之阳突然掀起低垂的眼皮，看向手机屏幕。
清亮深邃的黑眸直直望过来，猝不及防间，李青颜觉得他们俩的视线在空中遥遥相接。
脸蓦地一红。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瞬间又漏跳了一拍。
明明知道这是镜头的反射效果，他是在看奶奶说话，根本没有和自己对视。
可李青颜的心还是因此惊慌失措起来。
耳边响起男人低沉好听的嗓音，像一杯浓醇的咖啡，润人心肺。
李青颜根本没心思听内容，她一边掩饰般地捋了捋额边刘海，一边不停地继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如果说前面还算心平气和，现在根本就是气急败坏。
李青颜，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不就对视了一眼嘛，还是假的。
你心在这儿乱跳个什么劲，要淡定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
李青颜还没完全把自己从眩晕的旖旎中□□，那头奶奶的声音却突然变得异常严厉。
“你跟奶奶说实话，你们到底是不是真结婚？”
李青颜：？？？
她飞速瞥了眼程之阳。
说好的一起瞒天过海，你怎么突然搞得要真相大白了？
“奶奶，您想多了。”
程之阳抿了抿唇，一向冷静自持的他看起来竟然有些隐隐的慌张。
“是么，那你跟我说说，为什么颜颜这段时间的情况，除了“很好”，你一个字都说不出呢？”
“还有你们两个，谁能现在跟我说说对方的生日、爱好、作息、习惯”
奶奶这个时候还停顿了下，似乎很想让画面里的两个年轻人好好反驳她一下。
一片沉默中，奶奶的眼神变得越来越黯然。
李青颜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样子，程之阳还是想抗争到底。
可眼前这个奶奶好犀利，思路严谨，说话清晰，绝不会被轻易糊弄。
唉，李青颜在心里叹口气。
她抬起眼，哀怨地瞥了下程之阳。
当初就让你直接招了，你不听我的，现在骑虎难下了吧。
然而，程之阳完全没get到。
他压根没看她。
不知道是头发正好吹完了，还是他想争取点时间重新整理思路，就见他转身去拔插头，把吹风机摆回原位了。
李青颜：“”
窗外的雨似乎完全停了，此时连淅淅沥沥的小雨声都听不到了。
整个房间安静到有些诡异。
就在李青颜心惊胆战地等待奶奶第二轮攻势的时候，对面的奶奶突然伤感起来。
她用一只明显苍老的手捂住额头，声音似乎也有些哽咽，
“奶奶年纪大了，你们不要糊弄我。”
？
李青颜愣住。
怎么突然开始打感情牌了？
“我现在最想要的，就是你们赶紧给我生个小宝宝。”
“这样我才能对得起你爷爷，对得起我们程李两家的世代交情啊！”
！
李青颜如遭暴击。
不是，刚刚还怀疑我们俩没生活在一起，这会儿怎么又要生宝宝了。
不会我离婚之前，还要给你们家传个宗接个代吧。
不行不行，
绝对不行！
李青颜头脑嗡地一声响，整个天灵盖都是麻的。
她算是看出来了。
刚刚还声色俱厉的奶奶，此刻泫然欲泣，这一切从头到尾的戏路，都是把坑埋在这儿呢。
还真是一切为了下一代。
李青颜几不可察地扯了扯嘴角。
冷静，冷静。
李青颜在心里不断对自己说。
不能他们挖个坑，我就闭眼跳，得赶紧想办法自救。
此时，程之阳已经放好吹风机，走回李青颜身旁。他似乎也没料到宝宝这茬，虽然脸上表情依旧平静无波，但眼睛里的懵然却清晰可见。
奶奶从没有这么直接跟他提起要宝宝的事，以前偶尔旁敲侧击，都被自己刻意忽略掉。
现在
他转头看了眼如遭雷劈的李青颜，心想还是先把话头转掉，后面的事挂完电话再说。
于是，程之阳决定回答最开始的问题。
“奶奶，您放心，我和李青颜一直——”都在一块儿生活。
“我说！我全说！”
程之阳话没说完，就听到李青颜那边突然开口，语气很急切，“我们错了，不该从头就骗您。”
“？”
后面几个字被硬生生卡在喉咙，程之阳瞳孔一紧，不敢相信地转过头，望向李青颜。
我们之前不是都说好了么，你怎么能自作主张？？？
你知不知道，奶奶刚出院回来，身体根本承受不了真相！！！
程之阳眼里的情绪翻涌，像激烈的浪潮，滚滚而来。
他紧紧盯着李青颜，盼望她能明白自己眼睛里想表达的意思。
然而。
此刻。
李青颜根本没在看程之阳。
说完刚刚的话，她自己也是懵的。
她甚至也在回想，自己前一秒脱口而出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个瞬间，她心里太急了。
她怕自己再不打断，那个大孝孙子程之阳真的会说：
“我和李青颜一直——“
“都在准备生宝宝。”
她知道，他会的，为了安抚奶奶身体，他什么都敢答应。
那自己可真的就要欲哭无泪了。
“什么真相？”
视频那头的奶奶目光一凝，紧紧逼视着她。
李青颜眼神瞬间慌乱起来，觉得额头都在出汗。
完了，下面该怎么说。
说想生小孩，肯定不行，自己还不如直接跳江；说不想生小孩，今天肯定得谈掰，程之阳非把自己杀了不可。
寂静的房间，白炽灯光亮得刺眼。
李青颜在光源中心，感觉自己就像是个被审问的犯人。
她极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脑子里思绪飞转。
眼下这种情况，似乎除了说出真相，没什么说辞能在奶奶那儿通过的。
可自己之前才和程之阳说好的，言而无信不是自己的风格。
唉，李青颜在心里叹口气，莫名地自嘲起来。
今天横竖都要死了，自己现在还有闲心在这儿挑死法。
不知道这算不算她李青颜最后的倔强。
“有些话不能乱说。”
耳边突然传来严厉的声音，李青颜一怔，回头看向身旁的男人。
白光兜头而下，他的脸色更显苍白。
似乎最近真的很疲累，他薄薄的眼皮上能看到隐隐的青丝，眼底还有一圈李青颜从不曾见过的青灰色。
此时的他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定定地看向她。
李青颜能读懂其中的恳求，“求你了，不要说。”
也许是一贯强硬的他从来没有如此刻般示过弱，李青颜心里蓦地一动，抽出些心疼的感觉，伴着微微的伤感。
“颜颜，没事的，你跟奶奶说。”电话那头的奶奶轻轻咳了两声。
李青颜转回头。
奶奶的面上很平静，眼神也很坚定，似乎做好了承受一切事实的准备。
可李青颜看到她拍向胸口的手，攥得很紧，有些老人斑的手背上，青筋凸起。
她咬了咬唇，眼神最后一次乱晃中，看到了摆在床尾的拐杖。
突然福至心灵。
“奶奶，之前我和程之阳确实是骗你的。”她不急不慢地开口道。
“”
一直高悬着的心，狠狠坠入谷底。
程之阳面色惨白，眼睛里有微弱的光瞬间熄灭。
他的目光从李青颜的侧脸挪到她手里的手机上，心里有股强烈的冲动，想去把视频直接挂断。
至少这样，能让他再喘息几秒。
但他没有动，理智告诉他，那样只会更糟。
他绝望地闭上眼。
“奶奶，您看，”李青颜坐在床上，用屁股挪了两步的位置，然后手够过一边的拐杖，怼到镜头前。
奶奶皱眉：？
程之阳睁眼：？？
“奶奶，我跟您说，前面半个月我确实没有出差，而是一直在住院的。”
李青颜边说边掀起睡裙一边，腿上包裹的夹板清晰呈现。
“我从四楼摔下来，腿断了。”
奶奶：“？”
程之阳：“！”
“我们怕您担心，一直没敢告诉您。”李青颜一脸真诚。
“有没有事？”
足足愣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奶奶赶紧问道。
“没事没事，”李青颜大大咧咧地摆了摆手，“只是断了腿，还好没毁容。”
奶奶：“”
程之阳：“”
似乎也觉得自己说得太夸张了，李青颜赶紧找补：“幸好是掉在绿化带上，泥土因为前一天下过雨，还很松软。”
“”
那头的奶奶饶是见多识广，但眼下这个“真相”，还是让她一下子难以消化。
她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奶奶，您不要怪之阳老瞒着您我的情况。他不想告诉您，也是不想让您为我担心。”
“我们做建筑设计的，经常爬高摸低，有时候受伤也是难免的。”
眼见奶奶不说话，李青颜心里直打鼓，也不知道她到底信没信，只能继续加大心理攻势。
她对着镜头，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大眼睛眨巴眨巴地闪着，着实惹人怜爱，“其实我们在医院好几次都想告诉您，可又实在怕您着急，就想着等完全好了再说。”
“您可千万不要因此有别的误会啊。”
像被戳中心思，奶奶表情有些尴尬，“没误会、没误会，你们好好的，就好。”
似乎还是不敢相信一般，奶奶又看了眼她腿上的夹板。
膝盖上部到大腿根的位置，都被白纱布层层裹着，夹板围着伤处排了一圈，乍一看确实有些触目惊心。
“你下次干活可一定要小心啊！”奶奶的语气似乎心有余悸。
“好嘞，奶奶。”
李青颜看奶奶像是信了，心里松了一大口气，觉得自己可太机智了。
这腿到底没白摔啊，竟然还有这用处。
当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哈哈
同样松口气的，还有程之阳。
李清颜去拿拐杖的时候，就一直坐在床那边跟奶奶说话，所以他的表情就没有再入过镜。
也许她是故意的，不让奶奶在他的表情里看出端倪。
程之阳深深吐了口气，扭了扭已经僵硬的脖子。
刚刚过去的几分钟，他真得感觉是从生死关里走了一趟回来。
目光瞥过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剧本里的李青颜，程之阳不得不承认，她找的这个理由，确实无可挑剔。
除了有些浮夸。
四楼摔下来，只摔断了腿？
他摇头苦笑了下。
想到以前她跟自己老板说的那些极易被拆穿的谎，程之阳忽然又觉得没什么了。
她不说十四楼就算好的了。
聊天的气氛一下子缓和下来，李青颜的心也变得敞亮。
觉得视频差不多要挂了的时候，她突然想到还有个问题没解决。
生宝宝的问题。
不把这事搞定，自己寝食难安啊。
李青颜在脑海里飞速计算着：要让奶奶相信他们真的结婚，然后接受他们感情破裂，最后同意离婚，怎么也要几个月，大半年甚至一年的时间吧。
怎么能让自己在这么长的时间里，都能做到全身而退，不要整天为怎么拒绝生宝宝发愁呢。
目光落在身旁的拐杖上，李青颜眼睛亮了下。
一不做二不休。
李青颜舔舔嘴唇，以必死的决心开口道：“奶奶，我们还有一件事瞒着您。”
她抬头望向屏幕，眼睛里依稀有泪花在闪。
“我和程之阳其实有过宝宝。”
奶奶：“？”
程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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