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桃红

依着师夷的意思，赵婆子带着她往上京方向走去，走的都是人烟稀少的小道。

        走了两日，马车来到一个偏僻的村落里。

        村落三面傍山，农田寥寥，时不时就能听到幼孩饥饿的啼哭声。

        马车在几家联排的农户门前停下，赵婆子跟师夷交待声：“娘子，小人下去领几个人上来，请娘子稍等会儿。”

        师夷颔首应下，看着赵婆子走下马车，她掀起车帘就看到农户门前，几个衣衫简陋的男子领着两个半大的小姑娘站在门外等着赵婆子。

        赵婆子与他们交谈了一番，给了一个荷包，男子就将两个小姑娘推到赵婆子身边。

        小姑娘明显不舍得离开男子，拽着男子的麻布衣袖不肯撒手，但男子却毫不手软，一把推开小姑娘，颠了下手里的荷包，扭头就进了屋里，赵婆子带着两个小姑娘上了车。

        被赶着上车的小姑娘哭哭啼啼的，赵婆子习以为常，但怕两人惹怒师夷，她狠声呵斥道：“闭嘴，再哭，你们就回去！”

        小姑娘被吓得捂住了嘴，抽泣着不敢出声。

        有个胆子大点的，含着泪回道：“不……不回去。”

        “那你哭什么？”

        师夷好奇出声，原以为两人是因为被卖难过，不曾想到她们其实并不愿回去。

        她出声后两个小姑娘才注意到她，四目瞪大，没反应过来。

        两人不说话，赵婆子开口帮她们解释道：“娘子不知，这里的农户种粮少，自己都吃不饱，哪有给孩子吃的，况且还是女孩，与其在这里饿死，还不如被卖出去，多少也有口吃的。”

        两个小姑娘点头附和，胆子大点的也跟着说道：“我们只是一时不适应哭的，不想回去。”

        师夷从小生活在宫里，只知争权夺利，未曾听闻过会因吃不上饭而自愿卖身卖孩子的。

        今日见了，反倒也大致能理解，人的生存本能罢了。

        “你叫什么名字？”师夷问说话的小姑娘。

        小姑娘弱弱回道：“桃红。”

        桃红第一次见这么漂亮的娘子，哪怕娘子的衣着看着还不如她的齐整，但单看一眼便挪不开眼，世上怎么会有长得如此好看的人。

        “多大了？”

        “十四。”

        只不过比师夷小两岁，但因常年吃不上饭身板看着瘦小许多，看着像是没有发育的十岁左右的样子。

        赵婆子看师夷对两个小姑娘很好奇，好心开口说道：“娘子啊，这年头能投个好人家的可不多，这俩小娃算是运气好的，还能撑到被买卖的年纪，运气差点的生下来就会被溺死，家里也省了口粮，况且，我赵婆子也会给她们找个好人家的。”

        师夷闻言，便没有继续探究下去，各得所需，也没有强买强卖的说法了。

        接下来几日，赵婆子陆续又领来上三个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跟前两个一样上了马车就开始大哭，但没一会儿就平复了，慢慢也接受了自己离开家要去别的地方的事实。

        --

        马车行至衢州，赵婆子说要进城整顿下，至少得补给下干粮。

        师夷答应下来，进衢州休息几日。

        赵婆子单独给师夷开了间房，五个小姑娘挤一间。

        师夷坐在窗边，低头看街道上人来人往的景象，便想起，衢州地处要塞，贯通南北，商贸繁荣，在天朝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富庶之地。

        “娘子？”门外桃红的敲门声响起，“我来给你送膳了。”

        五个小姑娘就属桃红胆大，做事机灵，赵婆子总会使唤她。

        “进来。”

        师夷看向推门而入的桃红，手指下屋内的桌子，“放那吧。”

        “好的，娘子。”

        桃红把饭菜放在桌上，抬头看向坐在窗边的师夷，不禁心生仰慕。

        一路上，师夷甚少开口，但单坐在那儿就很难忽略她。

        桃红虽看不出师夷的身份，不过也能看出师夷跟她们不同，赵婆子对她甚是恭敬。

        “娘子，请用膳吧。”

        师夷挪步走向小桌，缓缓坐下，先是扫了眼菜色，并未急着动筷，反倒又把视线移向桃红，开口道：“吃了吗？”

        桃红摇头，赵婆子让她先把饭菜送来。

        “坐吧。”师夷点头示意她坐在对面，“一起吧。”

        听到她的邀请，桃红欣喜万分，没有顾虑，径直坐下，“多谢娘子！”

        师夷将碗筷推向她，示意她先开动。

        桃红没有客气，拿起碗筷，飞快夹着菜伴着饭，狼吞虎咽起来。

        师夷瞧着她吃饭的模样，觉着她比前几日刚见面时明显要健康了许多。

        大抵为了卖个好价钱，赵婆子没有苛待她们，都好吃好喝地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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