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她再也没有了把握

鸣凤的手放在阿娇的身上，那是一具柔软的身体，无疑也是姣好的身材。可这一刻，她感觉到的只是藏在阿娇身体里的那个软弱的她。

        也许没有谁是坚强的，所谓的坚强不过是在一次次地战斗中慢慢学会了伪装自己，从而慢慢地成长起来。而每一次的成长，所付出的代价都是一个曾经欢乐的自己。

        这一刻，阿娇静静地趴在鸣凤的肩膀上，那个肩膀不是最宽广的，却也是最安心的。这一刻，谁都没有动，仿佛很是珍惜这得来不易的安定的时光。

        催促着鸣凤去休息之后，阿娇沿着长长的回廊独自徘徊着。回廊那么长，那么窄，却好像是承载了她一生的时光。

        她在回廊之中的记忆里成长，年幼时，她喜欢在回廊里跟长安公主跑着跳着躲藏，让长安公主时不时地摇头叹息。直说她真是调皮，可却一次次地纵容她。

        后来，她也是在回廊之中与容恒遇见再到分别。长长的回廊，那是一个看不见尽头的深渊。但是她知道，她在这一头，容恒一定是在那一头。走着走着，也许他们就会遇见。

        漫无目的地走着，阿娇从没有想过会在这里看到容恒。她不过是刚想着他，便是有这样的心有灵犀么？

        “容恒”阿娇掂起裙摆，小跑向容恒。

        容恒站在回廊中央，看着阿娇像一只翩翩飞舞的彩蝶慢慢地飞向他。他的心没来由的一动，似乎一下午的等待都会消散了疲惫。她，便是有这样的治愈能力。而他，在这一场追逐中，也甘愿等待着。

        她终于跑到了他的面前，他听到了自己内心的欢愉。

        “我以为，你再也不想看到我了。”阿娇带着委屈，在容恒面前，她就是一个可以任意撒娇的委屈的小女子。

        容恒心头一颤，倒是害怕她又哭了，上一次她在他的面前哭，他的心可不是那么好过。好不容易等到了一次他们要相见的机会，却让他一个人独守了那么久。

        可是，到底他们还是碰见了，不敢这次是谁的主动。有些话，还是得说清楚。

        “娇儿，我”容恒第一次觉得言语在她的面前是那么地匮乏。

        阿娇仰起头，看着容恒欲言又止的模样，即便是内心再酸楚，也在他的面前笑得灿烂。“容恒，我今天不是故意不去见你的，是有些事情。”

        说着说着，阿娇便越来越没有了底气。上次不欢而散之后，她在他的面前可不就是没有底气了吗？

        “我知道。”

        “你”

        阿娇没有想到容恒会这么快就知道了，明明她还什么都没说。可转念一想，如果他不知道的话，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如此一来，阿娇心里便释然了，无端生出一些喜悦。原来，他还是关心自己的。因为担心，所以才可能忘记他们之前的不愉快，所以赶着过来看她了吗？

        阿娇忽然又有了一些底气，轻轻地拽着容恒的衣袖，弱弱地说：“容恒，你可知道，我真怕再也见不到母亲了，还有你。”

        “娇儿，我们离开这里吧，离开这里，便没有什么人可以伤害到你。天涯海角，我们总可以找到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容恒顺着握着她的手，慎重地说。

        似乎是没有想到容恒会如此说，阿娇当下不知道如何开口，当下怔在了那里。愣愣的，不知该怎么说。

        “容恒，我”

        容恒眸色一黯淡，但是他很好地隐藏了。“娇儿，我跟你一样，不想失去你。”

        天知道他在得知有人劫持了长安公主，而她独自一人跑去会歹徒。这样惊心动魄的事情在他的心里翻起了多数波涛，如果上天狠心，他再也看不到她怎么办。

        那一次，他是多么地恐惧。

        “容恒，我知道。我何尝又是想失去你呢，我多想和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阿娇的声音越来越弱，她确实很是羡慕这样平淡的日子。

        儿孙绕膝，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在漫漫的生命的长河中，阿娇从前世看到今生，改变了那么多的事情，却还是改变不了一个最简单最渴求的愿望。

        “我们离开这里，这一切都可以发生。没有了权力，没有了阴谋，我们的日子依然可以平静地开始。岁月静好，现世安稳，这不是我们一直以来的希望吗？”容恒的眼里闪过一丝痛楚，却又无可奈何。

        阿娇猛然推开了他的手，“容恒，我们是离开了，可是我母亲怎么办，你要她再一次经历失去我的痛苦吗？还有容彻，还有卫青儿，我怎么能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呢。”

        这一切一切的痛苦都来自于容彻和卫青儿，她实在不甘心就这样放过他们。阿娇突然觉得悲凉，这好像又回到了当日他们争吵的内容。

        也只有这事情是他无法接受，而她也无法释怀的。他们之间，终究还是没有达成一个良好的协议。

        “娇儿，难道在你的眼里，权力就真的那么重要，甚至比我还要重要吗？”

        阿娇知道容恒的受伤，可她何尝又是安好的。她强撑着说：“容恒，你应该知道，我不能就这样跟你放弃一切离开这里。即便是我离开了，我也不会真正的快乐。”

        容恒不可置否，阿娇说的没错，他也知道，若非是她心甘情愿，否则她不会真正的开心。而他，不求别的，只愿她一生无忧。

        “娇儿，我也说过，我对皇位没有任何的意愿。你也知道，君王在上，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得意。人前人后，谁能参透其中的苦楚。”

        “我知道”

        我知道，但是我也没有办法。

        阿娇闭上了眼睛，脑海中闪过着容恒模样。一幕一幕，好像都已经成殇。在这件事情上，他们之间的分歧终究会变成永远的隔阂。

        容恒的手放在半空中，他想要拥抱着阿娇，可是再也没有了勇气。在他说出自己的意愿的时候，这一切仿佛是命定的一般，再也不能改变。

        手最终还是慢慢地放下了，垂在腰际。容恒看着闭上眼睛的阿娇，他想，她也是不忍心的。那么，就让他先走出第一步吧。

        深深地看了阿娇一眼，好像要把她刻在脑海里。而后，他便再也没有理由去拥有。转身过后，便是天涯咫尺。

        阿娇听着熟悉的脚步声，以往的每一次她听着这样的声音都会欢喜。因为她知道，他就要来了。而这一次，她竟然觉得心酸。那每一步的声响都像是踏在她的心上，痛吗？她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痛了。

        她不知道，以前的容恒会跳进她的记忆中。她是在怀念着曾经的容恒甚至被她利用还甘之如饴，他在她的身边不离不弃竟然这么珍贵。

        然而，以前的她有再多的把握，有再多的勇气，都已经不够用了。

        月色深深，人影朦胧。阿娇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得到容恒离去的背影，他应该是同她一样，舍不得，却不得不放下。

        慢慢地，阿娇终于睁开了眼睛，她知道容恒已经早就走远了。或许是太过贪恋着他的存在，明明知道看不到，却还是一直看着容恒离去的那一条路。

        回廊深深，她日后再也看不到容恒，也再也遇不到他了。

        在阿娇的眼里，从来没有任何一件事情她是没有把握的。不过是容彻和卫青儿，可不是在她的面前束手无策，甚至恼羞成怒了嘛？

        而这一次，阿娇实在没有任何的把握。只因为那个人是容恒，是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的容恒。

        从他们出现分歧之后，听起来像是一个很容易解决，甚至在别人眼里只是一个无病呻吟的小事。

        可不是嘛，只要他们对方任何人向后退一步，可不就是解决了，何必那么多的烦恼。可是说起来是容易，做起来却是难上加难。

        容恒身在皇家，那是不得已，他是关心天下百姓，关心这幽明国的江山大计。关心则已，却不见得他非要去当那个皇帝。他自小在宫里长大，见过了那个位置的尊贵，却也见识到了那个位置的身不由己。

        阿娇知道，她也是在这个位置上。看过了那么多也经历了那么多的动乱，她明白，却逃脱不了。

        容恒，今生也许是没有缘分了吧。她再努力，也不能强迫容恒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以前可以，甚至纵容，那是因为还没有到深爱的地步。可如今，她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阿娇，他也不再是以前的容恒。

        要她看着容恒不快乐，她不忍心，也不会置之不顾。

        就这样吧，有些人有些路，终究还是会分别。时间只是早晚的事情，阿娇长长舒了一口气，然后转身离开。

        那长长的回廊，终究还是她一个人走了。

        没关系，只要她还活着，只要她还没有失去所有，只要她还有力气去战斗，那么她就得继续下去，不能倒下，也不允许倒下。

        好了，现在终于没有顾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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