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殿试奏对

殿试的日子到了。
  丑时（3点）举行仪式，卯时（5点）开始殿试。
  过了子时陆伯舟就得出发前往皇城。
  清凉的月光下，李菁岚替陆伯舟整理着冠带。
  月光洒落在花草树木上。
  也洒落在李菁岚的鬓间。
  “好了。”李菁岚抬头笑了笑。
  这一笑。
  看得陆伯舟仿佛失了神。
  这个女子，是将他从噩梦唤醒的人。
  是为他推开陆家大门的人。
  是为了他跪倒在王教谕面前哀求王教谕的人。
  是那个永远在他背后为他撑起一把伞的人。
  这样的人……
  便是我的妻！
  陆伯舟捉住李菁岚的手：“在家等我。”
  手指在李菁岚脸颊间轻轻一拂，转身朝院外走去。
  李菁岚目不转睛地看着陆伯舟的背影，笑了。
  “愿夫君蟾宫折桂。”
  “一定。”陆伯舟没有回头，左手扬了扬。
  周进从另一间院子里走出来。
  王真彦和王永卿兄弟也出来。
  四人相视一笑。
  走向大门。
  王真彦的妻子严馥郁走到李菁岚身边，声音很低：“我这心，扑通扑通直跳。”
  李菁岚沉默了一会，轻语，“我也一样。”
  严馥郁想的也许是蟾宫折桂得中进士。
  但李菁岚想的却是如何安然渡过殿试。
  不管皇帝还是大臣，都想看到连中六元的佳话发生在本朝，不会故意难为陆伯舟的。
  所以。
  只要陆伯舟的文章不差，有极大可能会被点中头名状元。
  但是……
  殿试会引发什么后果，她不知道。
  京城的那些官员敌对派们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凡出手就能致人死地，可比陆张氏陆宣德难对付多了，她能打得过吗？
  赵正义从外面走进来。
  李菁岚转头劝严馥郁，“嫂子先回去休息！我这会心乱如麻，也想去休息一下。”
  严馥郁的心情其实也是如此，便点了点头：“都睡会吧。”
  送走严馥郁，李菁岚看向赵正义。
  “信已经送到了。”赵正义拱了拱手。
  信是送给殷知海的。
  信上，李菁岚以一个妻子的口吻，担忧陆伯舟会在宫里饿着冻着。
  乞求殷知海多看顾些。
  有殷知海的看顾，陆伯舟应该能安全参加殿试。
  此时。
  殷知海正在更衣。
  笑着与夫人说话：“这小夫妻的感情着实好，竟担忧伯舟在宫里会饿着？”
  殷夫人替他整理冠袍，笑着说道：“担了一声舅父，照顾一下也是应该的。”
  冠袍整理完毕后，殷知海也该入宫了。
  一身绯色官袍穿在身上，更显得殷知海丰神伟俊。
  殷夫人不由得想起当年殷知海入京科举的事情。
  唇角笑意深深，“若伯舟能中状元，只怕今科最打眼的不是探花郎，而应该是伯舟。”
  年轻的状元，长相英俊。
  京城少女们只怕要疯狂了。
  就像殷知海当年中探花跨马游街之际，身后的路被鲜花淹没。
  天街十里。
  归去马蹄香。
  ……
  南离县。
  夏家。
  李凤娴不知怎么的，今天就是睡不着。
  披衣起身，坐在窗边。
  神思翩飞。
  屋外传来虫子的鸣叫声，还有家中下人起夜说话的声音。
  “今天是殿试的日子……”过了良久，她轻轻地吐出一口长气。
  随着重生的时间越来越长，前世仿佛变成了一个昨日的梦。
  有些记忆慢慢模糊，变成了记忆里的图画。
  儿子发出一声轻轻的嘤咛。
  李凤娴走过去，轻轻地拍了一下儿子。
  儿子瘪了瘪嘴，再次睡着了。
  李凤娴低头看着熟睡的儿子，又看了看一直在熟睡的女儿。
  轻轻地笑了，“梅香，我会好好待她的，你放心吧。”
  “我醒了！”
  “只不过代价有点大！我失去了丈夫。”
  好在我有一儿一女。
  以后就和李菁岚前世一样吧。
  替夏吉芳多讨美妾，多生几个孩子。
  这一刻，她共情了前世的李菁岚。
  怪不得李菁岚要替夏吉芳讨这么多妾室通房，生这么多的孩子。
  原来这个人。
  不值得费心爱。
  ……
  吉时已至。
  天门大开。
  一道一道的宫门随着鼓乐的响起缓缓打开。
  以今科会元为首的考生队伍在当朝几位大学士的带领下缓缓走过皇城的城门。
  站在巍峨的宫殿前。
  殿上响起礼官的声音，“吉时已至，考生入殿！”
  皇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看着下面的考生，满面含笑。
  为免考生紧张，考试前皇帝是不说话的。
  但是面君这件事情，对于有些人来说，可能是这辈子唯一的一次了。
  有些考生心情激动之下，甚至瘫软在地。
  在礼官的引导下，众考生找到自己的座位。
  开始写文章。
  殿试时间很短，只有半天。

  早上入殿考试，黄昏前排定名次。
  四百多考生虽多，可在大殿里却听不到人说话的声音。
  只能听闻无数的呼吸声在殿中响起。
  还有笔锋落在纸上的沙沙声音。
  待文章写到一半的时候，皇帝忍不住走下龙椅，开始巡场。
  第一排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贡士，见到皇帝过来了，哆哆嗦嗦的站起来想要行礼，皇帝用手向下压了压，示意他继续写字。
  继续向后巡。
  一排一排巡过去，皇帝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
  今年的考生，大多是二十到四十岁左右。
  皇帝缓步走着，走到周进面前，被周进的文章吸引住了。
  周进的文章很是犀利，带着一股子宁折不屈的怒意。
  略看了一会，他从周进身边走开。
  周进后面，便是陆伯舟了。
  看着试卷上面的名字，皇帝心中有些感慨。
  十七岁的会元！
  自我朝立国后，还没有过这么年轻的会元。
  不仅年轻，而且有才华。
  皇帝衣袍一转，朝前走去。
  时间过得飞快。
  很快就到了交卷的时间。
  交完卷后，主考官们当堂批卷。
  不到一个时辰，名次放到皇帝面前。
  “周进，陆伯舟，陈述。”
  皇帝沉吟片刻，拿出朱笔在陆伯舟的名字上画了圈。
  “陛下钦点今科状元为京兆府南离县陆伯舟！”
  “陛下言道：连中六元，乃我朝喜事！”
  今科状元的名字随着礼部官员的唱喏传遍大殿和皇城的每个角落。
  念完名次后，皇帝招一甲进殿说话。
  一甲进殿之前，皇帝与诸位大臣开玩笑：“闻听周探花未婚，各位爱卿一会莫要打起来。”
  听了这话，家中有女儿的朝臣们都用热烈的目光看向周进。
  摩拳擦掌。
  开完了周进的玩笑，皇帝把目光落到走在最前面的陆伯舟身上：“陆状元……”
  皇帝突然停顿了。
  殿外的阳光洒落，在殿门口形成一个梯形。
  陆伯舟就站在光中。
  但再耀眼的光芒也不如陆伯舟的脸耀眼。
  这张仿若相识的脸！
  很快，皇帝垂下眉眼，将所有的情绪藏住。
  “陆状元！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这句破的极好，朕心慰之。”
  “闻听状元不仅文章写得好，更是懂农事。”
  皇帝的手指在龙椅上轻轻的叩了一下，脸上的笑意令人看不懂他心里在想什么：
  “地三年种蜀黍其后七年多蛇？朕一直不解，为什么种了蜀黍，七年后会生蛇。”
  陆伯舟不慌不忙的回答，“回禀陛下，《齐民要术》中此句的说法源自于西晋张华所着的《博物志》。”
  “据臣家的佃户观察，蜀黍地里为什么蛇多，有其下几个原因。”
  “一是是因为蜀黍的产量高。老鼠偷蜀黍后，就地在蜀黍地里打洞藏粮食。”
  “二因蜀黍高大。人不易进田捉老鼠，老鼠在蜀黍地里觉得安全，会引来更多的老鼠。”
  “有老鼠，也会引来喜欢吃老鼠的蛇。”
  “所以才有地三年种蜀黍其后七年多蛇这句话！”
  “想要蛇少，就要灭鼠！灭鼠后，能从鼠洞中找到很多粮食，又能给民充饥，一举两得。”
  朝中大臣们没想到陆伯舟竟然真知道，而且还说得头头是道。
  都有些吃惊。
  懂农事的状元？
  厉害了！
  户部尚书看向陆伯舟的目光简直像看到亲儿子一样，亮闪闪的。
  皇帝沉吟了片刻：“状元可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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