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万霖的追悼会一切从简。
但来的人有不少,除去医院里的同事朋友,医学院的老师学生们,还有听说了事情专门赶过来的病人。
现场的气氛肃穆而悲悯,顾意站在人群里,看向正中间那张照片,跟顾意当初在专家墙上看见的那张一样,干干净净的脸,眸眼明亮,期冀的是那百丈天地。
如今戛然而止。
负责案件的郑警官也过来,不仅仅是吊唁,也是告知万长岐说最近案件的调查进展,在万长岐的坚持下,他说了张志松的父亲,张勉的杀人动机。
理由很可笑。
他不能接受自己拉扯长大成人成才的儿子变成一个废物,张志松双目失明最初,他并没有被打击到,直到张志松出院后,生活起居样样都要他照顾,看着家徒四壁,这个中年男人曾经想过的一切美好生活,全部化作泡影。
张勉无数次痛恨命运不公,更愤怒生活的打压,这些无可抗拒的外在力量,将他人性背面的黑暗挤压的愈加扭曲。
他需要找到一个发泄口,去泄愤去报复。
张勉知道万霖绝对不会对他设防,所以,他拿起了那把刀。
万长岐听见这个理由,脸上连伤心的表情都没了,短短几十秒,他反复在想郑警官说的这番话,觉得这一切实在荒唐。
这理由太可笑。
太可笑了。
顾意从吊唁厅出来,碰见站在门口发呆的陈北然。
他今天穿了身黑色西装,面沉如水,带着离散的淡漠和疏远,静静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意走过去,陈北然回神,他先说话:“穿这么点儿?”
这两天气温不是很高,顾意穿了条黑色长裙,看着有些单薄。
顾意打消他的顾虑:“我马上回了。”她往外瞥了眼,一辆车正巧停下,“叫的车到了。”
“嗯。”陈北然摸了摸她的头发,没说别的:“去吧,到家发个消息。”
顾意往下走了几个台阶,又回头看了看他,略有些不放心,陈北然会意,朝她扯出一个无声的笑容。
这人就这样,心里有十分,面上顶多表现三四成,顾意低了下头,没在说什么,转身往楼梯下走。
陈北然看着她上车后,摸了根烟点燃。
没隔几分钟,齐砚出来,走到陈北然身边,问:“还有吗?”
连烟带打火机陈北然都扔给他,齐砚点燃抽了一口,视线穿过烟雾看的悠远:“有时候觉得当医生真难,救人救命”他撇了下唇,继续道:“救不了自己。”
身边的人一直没说话,只低头看着地面,手上的烟也没再继续抽,任由它自己燃烧,到齐砚以为没有下文时,才听见陈北然说:“那就救人吧。”
陈北然转头,看向齐砚,眼尾淡漠与平常没什么不同,他道:“能救一个是一个。”
闻言,齐砚点点头,表示认同。
又过了会儿,陈北然问:“什么时候回去?”
齐砚:“下午的高铁。”说着他从裤袋里掏出车钥匙,递给陈北然道:“车在停车场c区。”
陈北然应下:“谢了。”
抽完最后一口烟,齐砚将烟头掐灭,问陈北然:“还没告诉她?”
这话终于将陈北然的表情松动,陈北然摇头,齐砚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但还是说:“说不定人家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脆弱吗?陈北然似有若无地笑了下,未必是这样,按顾意的性格,如果她真知道,可能会立马跳起来骂他一顿。
实际上,齐砚说的那句话,陈北然还听过另一句,医者医身难自医。
默了几秒,陈北然低声:“再说吧。”
顾意到家后给陈北然发了个消息,那头回了个好,并说自己下午要去医学院,顾意回复知道了,便不再有下文。
她独自在家待到黄昏时分,见这人既没有要找她也没有要联系她的意思,索性换了身衣服回顾宅吃饭。
今天回去,她在客厅沙发上看见一个身影。
顾意坐过去,叫了声:“嫂子。”
宋如文恬静一笑:“回来啦。”
宋如文是个标准的美人,不仅长得温婉大气,气质也是绝佳的,所以顾意第一次看见她时,忍不住问她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顾慎手里。
顾意靠在沙发里,问起顾慎:“我哥呢?”
宋如文抬手向小花园那边扬了下,举手投足间都是优雅:“跟爷爷下棋呢。”
除了陈北然,在顾延呈的面前,顾意和顾慎说白了都是臭棋篓子,但每次下棋都是尽心尽力,为的就是哄老爷子高兴。
两人闲聊了几句,顾意想起一事儿来。
顾意:“嫂子,你最近是在做胃部肿瘤的研究吗?”
宋如文:“对,所里说那个团队正好缺个人,就让我去了。”她主攻生物,在肿瘤方面涉猎不多,只是刚好的契机,也算是个突破。
被突然问起,宋如文有些疑惑:“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大事儿。”顾意眼神无异,“我最近在准备一个采访资料,想起来这人的名字好像在你那个资料上看见过。”
宋如文偏了下头,很快猜到:“你说方准?”
顾意:“对。”
“他近几年确实在这方面获得了不少成就,所里把他挖过来,花了不少功夫。”
“看着履历是挺厉害。”巧合的是,顾意在整理资料时,发现这人和陈北然都在美国nih研究所待过,只不过方准比陈北然晚去了一年。
宋如文:“你们采访是什么时候?”
顾意低唔了声:“还没定,具体看对方的时间。”
聊完工作方面的事情,两人又聊了些别的什么,刘姨偶尔过来说上两句,整间屋子里气氛舒适的不行。
阳台院子里,顾慎落下最后一子,好整以暇的看着顾延呈。
顾延呈手里捻了颗黑子,迟迟没下,他不可置信地盯着棋盘看了半天,发出一声感叹:“臭小子,还真叫你捡漏了。”
“诶!”顾慎坐直身体,他叫嚷:“我这是正儿八经赢的。”
顾延呈笑的眼缝眯起:“行行行。”
见势,顾慎试探性的问顾延呈:“那咱们刚开始说的话,还算数吗?”
“算!”顾延呈有些无奈,他一大把年纪了跟小辈下棋,还要弄个什么奇奇怪怪的赌约,但这赌约不是别的,顾延呈道:“都听你的。”
顾慎笑:“行,我这就帮你联系医生去。”
顾延呈看着他的背影,笑容里有几分心酸,这围棋哪是什么一日就能进步神速的东西,顾慎真想下过他,怎么还得要个十年。
不过是顾延呈看顾慎绞尽脑汁的样子,有意下了几步恶手。
难为这孩子最近心事重重,还想着要说服他尽快去医院把手术做了,兀自想着,顾延呈看见客厅里坐着的顾意,她正聚精会神地听宋如文说话。
顾成明说这兄妹俩,一个活泛,一个冷淡,顾延呈反倒不这么觉得,其实顾家两个孩子,个个心里都能藏事,只不过一个是不高兴了还能骂两句,而另一个,看着是没心没肺,真要遇上事儿,打他几棍子也憋不出半个字来。
将龙头拐杖下的吊坠摆正,顾延呈看向外头的那棵樱桃树,已经结了不少果,马上迎来成熟期,枝桠都被压弯不少。
今年看着是个好年。
晚饭后,顾意掏出手机又看了眼,仍旧是没有信息,她眉头敛起几分滞闷,这人动不动就消失不见的习惯到底是从哪儿养成的?
过三秒,顾意跟刘姨说:“我今晚住家里。”
她就不信,她治不了这人的坏毛病。
顾意在顾宅一待就到了第二天晚上,吃过晚饭后,她没再多待,倒也不是别的,只是刘姨揪着她最近瘦了的事一直念叨,她被念叨怕了。
从顾宅出来时,她看见手机上有几个陈北然的未接来电,她没回。
回家打开门,屋内灯光明亮,顾意面无表情。
坐在沙发上的陈北然,听见这头的声响,将书本合起放到茶几上,走过来,嘴角挂着淡淡笑意:“舍得回来了?”
顾意拿鞋的手一顿,这明摆着是恶人先告状。
她看他表情稀松平常,应该是心情好了些,顾意靠在门上,打量了他几眼才说:“哟,好久不见啊。”
陈北然惹她:“快两天了。”
顾意哼一声:“手机又摔坏了?”
没等人接话,顾意又道:“你要不别买手机了,写纸上吧,用漂流瓶漂给我。”
听出这话里的微微讽刺,陈北然自然知道她心里的不悦,解释道:“昨天跟胡教授聊了很久,差不多晚上八点,医院有个患者突然病危要紧急手术。”回忆了下,他接着说:“手术大概做到了晚上两点多,等他情况差不多稳定,上午又是门诊会诊,下午三点多我回来的,一直在家里等你。”
陈北然声音沉缓,一字一句都说的很认真,交代的还算清楚。
顾意的气还没完全消,语气却软了点:“那为什么不给我发消息?”
陈北然坦言:“有空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怕打扰你休息。”
这显然没将顾意说服,她眯起眼:“你不担心我在哪儿?”
陈北然:“我跟顾慎打过电话。”
这话让本来渐渐不那么生气的顾意,觉得那劲儿又拧上了,她越过陈北然走向客厅,边走边发脾气:“你怎么不跟他谈恋爱呢?”
自己的事,还非得要从顾慎那打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呢。
顾意抱起双臂整个人靠在沙发上,阖起眼不再说话。
气氛冷静了有半分钟,顾意感觉身边的沙发往下一沉,紧接着,陈北然捏住她的耳垂,她下意识要躲,被陈北然搂住肩膀捞回来。
头顶的声音轻而慢,带着谨慎:“别动。”
下一秒,顾意感觉细针穿过耳洞,接着陈北然将耳堵给她戴上,稍微调整了下角度,用同样的方式给她戴好另一只,最后他在那珍珠上轻轻拨了下。
来回摇晃带起的力道让顾意睁眼,她拿起手机看了眼,是个款式简单的巴洛克黑珍珠耳坠。
顾意看了两眼,转过头睨他:“道歉礼物?”
“是礼物。”陈北然承认,但也否认,“但不是道歉。”
在顾意略带惊诧不解的眼光中,陈北然说:“之前在德国买的。”
前两天她跟他说丢了一只耳钉,也许就是看日出的时候,她就随口一提,倒让陈北然记起这东西来。
买的时候,也没别的想法,寻思应该挺适合她,就买了。
趁顾意研究的功夫,陈北然十分坦诚地说:“我确实是一忙起来就忘事儿,这么多年都这习惯,而且因为工作原因,手机不怎么带身上,万一有什么事儿我都是直接打电话,但是你手机到晚上就勿扰模式,我打不进来。”
换句话说,以前他都是一个人过来的,经常忙的昏天暗地旁若无人,也没想过要跟谁说一声,顾意自然明白这些,况且他年少时候就是闷的不行的性格,如若不是这般,那胃也不会坏。
松了劲儿,顾意承重新抱起双臂,斜着眼看他,语意深深:“那你得重新习惯。”
“行。”陈北然答应,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以你为准。”
说完,顾意又拿起手机,看了看耳朵上的小玩意儿,学着刚才陈北然的动作也拨了下,晃晃悠悠的好像在跳舞。
她笑起,眼里是蕴着水光,清清澈澈。
“还挺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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