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省电视台,总监办公室。
男人和女人相对而坐,良久没有说话。
年轻的女人沉默地看着办公桌对面的男人,喜怒不识。她面容姣好,是南方标准的温婉美人,但更甚几分灵动。
一双剪水双瞳里,透着干练成熟的气质,左边眼角一颗极小的泪痣衬的一张脸似有几分妖艳。
男人则较为自在,左手枕在脑后,慵懒地靠在办公椅上,右手的两根手指在办公桌上有节奏地轻轻敲打,看着女人,唇边一直带着一抹浅笑,不失玩味地看着她,等待她的回复。
桌上摆着此次受访者的详细资料,“德国”、“医学博士”、“nih研究员”几个关键字映入眼帘,几段介绍下来,不难看出,此人经验丰富,履历漂亮。
纵有方才的一系列铺垫,而顾意到底是不明白,本该是访谈记者的任务为什么会落在一个新闻记者身上:“为什么是我?”
徐莫修翘起右手食指,往上指了指,坦然告诉她:“这是高层的决定。”
听到答案,顾意莫名觉得好笑,摇摇头,不疾不徐地问:“就因为,我跟他是高中同学?”
徐莫修一摊手,表示不能再同意:“先天条件,地利人和。”
又看了眼桌上的受访人资料,在纸张的左上角,受访者的证件照方正简洁,金丝眼镜后面藏着的,是学识与阅历的沉淀。
顾意抬手,毫不犹豫地将资料推回给徐莫修,态度愈发坚决:“我不做这个采访。”
徐莫修早有预料她的反应,看向她的眼神里别有深意,问顾意:“拒绝的理由。”
顾意:“我手里还有恒辉地产的项目。”
徐莫修:“这个项目赵鑫一直跟着你,后续的工作就让他去负责。”
顾意:“之前我说过,结束地产项目就去休假,你也同意了。”
徐莫修想了想,确实有这么一回事,思索几秒后作出回应:“这个耽误不了你几天,做完这个我让你休双份。”
不知为何,徐莫修似乎是铁了心要让顾意接手这个专访,以至于不合规矩地提出了更具诱惑力地条件。
话已至此,顾意终于没了好脾气,索性破罐子破摔,一字一顿冷声道:“那就当我死了。”
“胡说八道什么?”徐莫修眉头蹙起,呵止住她不着道的话。
停了半分,徐莫修坐直身体,依旧是把东西递给顾意,而后看着她道:“离专访还有段时间,资料你先准备着,到时候要实在不想去,我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换个人。”
徐莫修语气真诚,也没有为难的意思,可也叫顾意无话可说,只是眼无起伏地看着他,而后转向那几页纸。
一个项目,如若不是情势所迫,徐莫修断不会跟她消耗这么多时间,必然是有徐莫修都无法拒绝的原因,只能依此照办。
再要拒绝,便是大家都难堪。
“不用。”顾意站起身,拿了资料准备走,“一个人物专访,还是能做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徐莫修不再纠缠,盯着她往外走的背影。
却在顾意的手搭上门把手的一瞬间,突然叫住她的名字:“顾意。”然后用一种情绪不明地声音问她:“在中东遇到空袭的时候,有现在这么怕吗?”
要说徐莫修其人,人称省台一枝花,性格张扬,但是办事稳妥,一张巧嘴不仅哄的台里不少女孩子神魂颠倒,便连人,也是为市场中心所欢喜的。
虽说徐莫修身上担的是新闻中心总监,可实际上就是市场部的活招牌,因为出自他手的项目,频频爆火,热度居高不下,赶来的投资方络绎不绝。更甚的是,只要徐莫修在的酒局,就没有谈不成的合作。
不过也有一反常态的时候。
如果说十个案子一定能拿下来九个,最后一个谈不拢,那么只能怪徐莫修脾气古怪,故意搅黄的它。
无独有偶,顾意也遇上这么一回。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她来面试时,徐莫修作为主面试官,从头到尾摆着个冰山脸,没说几句话,只听顾意怎么回答其他几位面试官的问题。
那天也是和现在一样,同样趁着顾意要离开面试间的功夫,徐莫修问她:“你为什么要做战地记者?”
当时怎么回答的,在记忆里已经模糊不清,此刻的顾意,满心觉得,大约是徐莫修又开始犯病,有意捉弄人罢了。
她没心思同面试一样谨慎作出回答,而是转身将那几张纸奋力朝着徐莫修的方向扔过去,咬牙道:“徐莫修你他妈就是个混蛋。”
纸张在半空中零散飘落,而视线穿越阻碍,顾意在徐莫修的眼里看见的,是他戏谑成功后的莫名快感。
徐莫修目的达到,嘴角耐人寻味的笑还没来得及收敛,跟着半边眉毛抬了抬,示意门口的顾意:请便。
顾意转身,出门,动作干净利落。
随着一声重重的关门声,徐莫修收起笑容,他转头,夕阳已经暗了,跟着他眼里的什么东西,一起黯然无声地沉下去。
他知道,日暮西沉,是自然本该就有的规律。
下班后,顾意回了顾家老宅,今天是顾家家宴的日子。
顾家老宅的院子里,都是顾老爷子捣鼓的花花草草,奇花异草不知道,顾意认识的只有墙角那两颗樱桃树,如今到了花期,满枝满桠的星点白花,清风一袅,渗进各个细微的角落,满堂飘香。
堂哥顾慎给她开了门,望着满屋热闹,顾意问:“爷爷呢?”
堂哥:“楼上书房跟人下棋呢。”
堂哥身后的婶婶李秋琴,一看见顾意,脸上立马堆了一副刻意的笑容,扯着嗓子朝客厅一屋人喊:“幺幺回来啦!”
听这语气,和抑制不住的激情,顾意就猜到,定是有什么事情等着自己。
顾意换鞋的功夫,李秋琴站在她身边,将她端详了个遍:“最近怎么又瘦了呀?要我说啊,还是缺个人照顾你,这女孩子过了二十五,就要抓紧,不能就这么拖着啊。”
说完,她见顾意没什么反应,微一弯腰看着顾意的侧脸,试探性地问:“婶婶今天叫来个人,你认识下?”
顾意了然于心的笑了笑,没接话。
她爷爷顾延呈生了两个孩子,大儿子顾成明,即是她叔叔,小儿子顾元舜是她父亲,如今叔叔的独子顾慎已经成家立业,家里人自然对她这唯一一个女孩格外关注。
要说最关注的,则是婶婶李秋琴,她在居委会工作,工作之余最爱给年轻人搭线作媒,到了顾意这里,当然不会轻易放过。前不久儿媳作为学者出国访问,她平日里基本没什么操心的事,便把全部心思都放在给顾意找男朋友的事情上,那坐在客厅沙发上与人相聊甚欢的男人,正是她带过来的所谓的优质青年,崔宁宇。
最后还是刘姨解救了她,借着厨房要人帮忙的理由,顾意快速跟了过去,关上门,隔绝外面的吵闹声。
刘姨一边蒸鱼,一边说:“你婶婶说的也没错,之前你是工作忙,现在有时间了,也多出去走走。”
刘姨在家里做了快二十年的保姆,不仅照顾顾延呈的起居,连家里小辈的爱好都摸的一清二楚,顾意父母常年扎根部队,于顾意来说,某种程度上,她跟刘姨更亲近。正出于此,刘姨才能语重心长地说这番话。
“你还小,不觉得一个人孤独,等你到老了的时候,生病了都没人管,后悔就来不及了。”
顾意埋头切土豆,这些话她不是第一次听到。
长辈们总以过来人的经验给她假定最坏的后果,想以劝诫的方式让她屈服,顾意也不知道,是不是哪天自己就真的顶不住这些说辞,干脆顺了他们的心意。
听见身后人半天没说话,刘姨以为是自己语气太重,回过身来岔开话题:“最近身体怎么样?”
顾意很快回答:“还行。”
刘姨担心她:“定期要去做体检。”
顾意小声:“嗯。”
看着案板上的一堆土豆丝,刘姨立马制止顾意的动作,再这样下去,一袋子土豆都不够她折腾,刘姨把松软的定胜糕装盘,塞给顾意让她端出去:“跟他们说一声准备开饭了。”
刚蒸好的糕点还腾着热气,连着盘子都在发烫,顾意小心翼翼地端着,低头走的很慢。
下一秒,厨房门被人打开,顾意本能地抬头。
就一眼,捎带陌生的轮廓直直撞进顾意眼里,周遭的声音忽然定住,连带着她,也没了动静。
陈北然的手还扶在门上,同样静静看着顾意。
顾意语气如常:“吃饭了。”
陈北然嗯了声,从她手里接过那盘定胜糕,轻声道:“我来吧。”
说着,他伸手,手指无意间在顾意的手背上划过去,顾意的掌心不自觉瑟缩,微微动了下。
手里的东西被拿走,顾意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一步都没往前走。
她在想,他这个人啊,做什么都是悄无声息的,悄无声息地来,悄无声息地走,又悄然无声地出现。
倒也不全然是,省中心医院请了个顶级医疗专家的消息,半个月前就传遍全城,要不是因为这个,几个小时前她也不会接到那个专访任务。
低头看了看刚才被熏的发红的手指,顾意确认,不再是只是纸张资料,站在她面前的,是活生生的陈北然。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李秋琴竟然拉着顾意在崔宁宇和陈北然中间的位置坐下。
比起崔宁宇,陈顾两家是故交,而陈北然长居国外,最近才回来,顾家自然与他更熟络些,趁着顾延呈还没来,顾意的堂哥顾慎好奇问他:“你刚跟爷爷谁赢了?”
陈北然笑着客套:“爷爷棋艺精湛,跟我下了盘指导棋。”
而顾意这边,旁边的男人热情地自我介绍:“你好顾小姐,我叫崔宁宇,上次在居委会咱们见过的。”
顾意实在是想不起来,出于礼貌回应他:“你好。”
见顾意兴致不高,李秋琴在旁边提点她:“上次你去居委会给我送东西,就是宁宇帮你叫的我。”
顾意后知后觉地点点头,还是不知道说什么,一双眼睛定定看着崔宁宇,满眼平静。
李秋琴只当顾意是没经历过这些,才不知所措,故而她讪讪打圆场,对崔宁宇说:“我家幺幺平时除了工作就是在家呆着,性格又安静,见过的人都说她乖。”她看一眼顾意,又接着说:“可能是现在还跟你不熟,多了解了解就好啦。”
闻言,崔宁宇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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