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寒星(五)
就在弦绷至将断未断之时,元念初打破了平静,她对那侍卫道:“回去禀报你家宫主,我会好好参加比武的,绝不会擅离,阆山与赤陵宫的盟约还会世世代代传下去,让他放心就是。”
侍卫没有抬头,只从眼角小心的觑了她一眼,而后沉声应是,身形一闪,便又如来时凭空出现一般,又凭空消失了。
元念初放出灵力,打探了一下四周,发现不过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便已然一点踪迹也探查不到了,不由叹了一句:“这功法身形,真是一等一的,他是什么来历,莫不是什么山峭鬼魅之流吧?”
“……他原形乃是鸦乌,是明觉府二等高手,最擅潜伏监视,隐藏踪迹是他们的看家本事。”
元念初拍了拍手掌,赞叹道:“原来竟是鸟族,果然厉害啊。”
明景山一哽,用手按在自己的胸前,只得自己气的心慌,他现在是一丁点儿不想理会眼前这个不知轻重、没心又没肺的人,她难道不知这鸦乌是来监视谁的不成?!还有心思夸别人?!
可元念初却似看透了他心头所想,笑眯眯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啦,他们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我在山洞中可是……”
她先是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又将拇指与食指捏紧,沿着唇划出一条线,示意现在不宜多说。
明景山心头一亮,陡然觉得自己就像是身处漆黑不见五指的山洞中,却陡然瞧见了一丝曙光一般。
是了!她曾在山洞中随父亲修行过一段时间,父亲天之骄子、妖界千百年来的天纵奇才,定然有什么独门秘术,能让她逢凶化吉。
紧紧压在心头的大石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明景山吐出胸口的一团浊气,只觉整个人都舒展开了来,他瞥了瞥四周,也明白元念初方才隔墙有耳的提醒,便道:“去我殿中吧,我也需与你说说这比武的规则到底有哪些。”
元念初自然点头。
“什么!你竟然要去比武?!”
一道尖利到几乎能刺破耳膜的声音忽的响起,惊起殿外一片飞鸟。
是夜,朗星稀疏,惠风吹柳,好一个夏日清静夜,但元念初却双手托腮、一脸愁容的坐在屋内——现在别说是去见识什么妖族的夜市了,她现在就连这房门,都踏不出去半步。
玉乐知晓了今日之事后,发了一通大大的脾气,元念初一回想方才那场景便觉手还在打颤,谁能想到玉乐真生起气来的时候竟可怖如斯。
当下,玉乐正坐在她身前,面容上全是和她秀气面容不搭的肃然,元念初突然走神一想,若是此刻给她手中塞一把长戟、再给她一个头盔,她就是身处战场,那也毫不违和。
玉乐又再一次开口,苦口婆心道:“元姑娘,你实在不该如此冲动,那古战场真不是闹着玩的。”
又来了又来了,元念初腰一软,挺直的一百年的脊背第一次塌了下去,她整个人的上半身都耷拉在桌上,无声的哀嚎。
元念初已被恶补了整整一晚妖族古战场的知识,像什么聚集了无数妖族亡灵啊,若是妖族,则一入此地便受先祖福荫、实力能大幅增强,但相对的其他族类进入此地后便会被狠狠压制啊之类的。
数不胜数,核心思想其实就一个——元念初若是进了这古战场,本就是九死一生,更何况她现在还得罪了呼声甚高的百穹。
这些元念初已经能背下来了,她头脑沉沉、昏昏欲睡的,只觉得玉乐的声音像是催眠曲似的,要是现在给她一张床,她立刻就能睡的比猪还沉。
可玉乐没发现,还在继续孜孜不倦说着:“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救元姑娘你了。”
元念初慢吞吞的、似梦似醒间,也没听清楚她说的什么,只顺口接道:“啊?好……好啊。”
玉乐道:“就让明公子与你结主仆契约,成为你的妖宠,陪你入古战场,保你平安。”
“不行!”
一只大掌突然狠狠的拍向白玉大理石桌面,“卡啦”一声脆响,那可怜的白玉桌案瞬间瘸了一腿,歪歪斜斜的倒向一边。
元念初满脑子的瞌睡都被这动静吓跑了,她坐直身体,揉了揉眉心,只觉头痛,而后看向始作俑者,皱眉问道:“明景山,你干什么啊?一惊一乍的。”
明景山恨恨的觑了元念初一眼,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今日救他于困境的朋友,倒像是在看占了自己天大便宜的登徒子!
元念初不明所以,懵懵懂懂的望回去。
见她这模样,明景山心头一堵,只觉浑身的气力都使不出来,憋闷的不行,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对玉乐道:“你胆子也太大了,连你的主子也敢编排起来了!”
玉乐此刻也豁出去了,她本就因元念初救了自己却无法报恩而内疚,现在又要眼睁睁的看着元念初即入虎穴而无能无力,心头倒也冒出了一股不怕死的韧劲。
她朝明景山俯身行了一个礼,倔强道:“就算公子因为此事将我贬谪,我也要说!”
“结契不过权宜之计,待出古战场之后,解契便是,公子只用护着元姑娘在那儿呆够三天,三天之后,古战场便会自动消失。”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互相对视,谁也不肯退让分毫。
元念初轻咳了一声,插嘴道:“其实我……”
玉乐与明景山同时转头,都朝她瞪了一眼,而后不约而同斥道:“你闭嘴!”
元念初那剩下的半句话便被堵回了肚子里,她朝蓝楚投去可怜兮兮的一眼,但蓝楚回了她一个更加可怜兮兮的笑容,双手一摊,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元念初一哽,朝蓝楚做了一个口型,无声道:“没用!”
蓝楚龇牙咧嘴,隔空做口型怼了回去。
“你们在干什么?”玉乐皱眉问。
“没有!”
“没干嘛!”
两人异口同声,说完又相视一眼,一起傻笑。
玉乐叹了口气,不理这两人,继续劝说明景山:“公子,元姑娘救你我二人在先,又间接因你遭此难,公子自小就教诲我们要知恩图报,难不成现如今自己却要反悔不成?”
明景山猛地站起身来,胸口剧烈的起起伏伏。
他看了看玉乐,又望了望元念初,眸中似有不忍,但思量片刻后,却仍然吐出了硬邦邦的两个字:“不行!”而后摔了门,大步离开。
只留下房中三人,一人愁眉不展、一人懵懵懂懂、一人不知所云。
五日后,百承天正在殿中例行听一名下属回话。
这属下名唤扬柳,只他禀报道:“元姑娘这几日都呆在房中,除去要过几次水之外,未踏出房门一步。”
百承天“嗯”了一声,视线仍停留在眼前的书籍上,问道:“她在房中,都做了些什么?”
扬柳犹豫了一下才道:“元姑娘修为乃金丹中期,属下不敢靠的太近,只是探查到房中灵气一直有波动,想来应该是在修炼。”
百承天伸手翻过一页书,道:“金丹又如何?下次探明了再来报,什么想来、什么应该,明觉府何时敢拿这样的字眼来糊弄差事了?”
百承天说这话的语气分明和风细雨的,但其中深意骇的扬柳立刻双膝跪下,背上的衣裳书剑便被冷汗打湿了,他将头深深的俯低,道:“属下知罪!属下这就去详查。”
语罢,便躬身出了门去,直到行出百步之远,才敢抬手擦去额间遍布的冷汗。
大殿中,只余下百承天一人。
一方香炉正在静静的燃烧,些许青烟袅袅盘旋而起,缓慢的消失在空气中。
搁在右手不远处的一方传音符忽的闪烁了一下,百承天这才自书籍中分出一抹心神来,目光沉沉的看了那传音符一眼,像是在看着什么棘手的事物,而后道:“告诉余心愫那个疯婆娘,别想把主意打在本宫身上来,她那个死鬼相公,死了几百年了,让她别听了些风声,就信以为真,张口胡乱咬人。”
传音符闪了闪,一道如钟鼓馔玉落银盘、清冽如玉的男声自玉佩中传来:“宫主心智近鬼神,又如何不知这道风声真假……更何况……”那声音顿了顿,轻声笑道:“西蜀巴水各地走失的妖童到底去了哪儿、发生了什么,宫主想必已经心知肚明,若是再放任此事下去,宫主您这与阆山的联盟,到底还能维系多久?”
百承天却分毫不让,“那也比和余心愫这疯婆娘与虎谋皮的好”,他冷笑了一声,“你既是她的亲儿子,还遗传了那人的血脉,想必这疯劲儿只有增无减,我若是真与你们联手,那才是真真疯了。”
紫玉佩的那头,竟然正是言嘉赐。
只听言嘉赐慢声道:“疯与不疯,只要能成事,又有什么打紧?宫主的担心,我都明白。当年的选择,是赤陵宫做下的,而当年的计策,亦是百里子定下的,和宫主您,没有半点干系,您大可以放十万分的心。”
这话说完,传音符那边却没有声响,言嘉赐倒也不着急催促,只接着道:“你大可以慢慢的考虑,只不过……时不待人这个词,想必宫主最是明白吧?”
“呼啦”一声,百承天桌上的传音符突然窜起一阵极高的火苗来,整个传音符不过眨眼之间,就化作一团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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