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君王问对(二)
苻坚将身段放的很低,丝毫没有将帝王高高在上、俯视群臣之高傲气息表现出来。冯雁想不出到底是何缘由。
相谈一会,冯雁感觉总是被动回答不太好,应该请教几个自己想知道的问题。
“陛下,为何总有人反叛呢?”
“心术不正,妄念太深!”
“为何陛下没有称帝?只以天王自居?”
听到这个问题苻坚明显愣了一下,从来没遇见过冯雁这样的人,竟敢直接问这么敏感的问题?
“此子真可谓胆大也!不过,亦有超然物外之感!难道真是天降奇人?想当初,景略何尝不是如此直截了当。”苻坚暗暗思索,突然对冯雁生出一股莫名的感觉。
浅浅一笑,苻坚言道:
“你这个学子倒是少见,从未有人敢如此提问。也罢,本王视你若故友,告之也无妨。幼年之时,我便立有坚志,意欲成为不凡之人,心怀远大,胸有天地。帝王之人需成就大业、造福四方,不达此目的,何敢妄称帝王?只有心胸狭隘之人才会贪图名利自诩为帝,小如代、凉之国,偏安于一域竟也称王称帝,实感好笑!所谓帝王,乃万民之父,群臣之主,无德行、无功业、无才志、无恩泽,皆不可称帝也!”
冯雁听闻内心感慨,由衷叹道:
“陛下真乃少有之君王,以天下为己任,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真乃大丈夫也!”
冯雁说完,苻坚像是找到知己一般,兴奋地一拍大腿言道:
“说得好!为天下后世开辟永久太平之基业正是吾之志向!万没想到,一名学子竟有如此高论,奇才,奇才也!哈哈……”
……
冯雁不知为何,与这位君王特别投缘,相谈甚是欢愉。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从未有人能与自己如此欢谈良久。
以前与谢安交谈,像是与一位君子交流,淡然之气,始终无法僭越;
与谢玄、石越等人交谈,像是给别人上课;
与吕老爷子交谈,更像是小辈与长辈之间的对话;
与孙老大交谈,是兄弟般的感觉;
与赵管事、老梁等人交谈,那纯粹是一群财迷说钱;
与谢道韫交谈,那是精神层次的享受;
而与苻坚的交谈,倒像是知己。
反观苻坚同样如此,很少有人能与自己促膝长谈,而且所谈之事包罗万象,均坦言相告。
当然了,对以后发生的事,冯雁不愿提及,对不对尚且另说,信不信更不可知。
最让苻坚称奇的是,冯雁此子对万事万物的理解远超自己想象,很多意想不到事听了冯雁的言语后顿时明了。
而冯雁谈兴所致,也给这位天王普及起自然万物的道理。
“脚下的土地叫做地球?竟是圆形的?漂浮于太空之中?人岂不会掉落?”苻坚惊问出声。
冯雁淡然一笑将酒杯抛向空中,然后接在手里。
“陛下,此乃地球引力之故,任何物体抛向空中都会掉落下来。因为在地球表面上的任何物体,与地球本身的质量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的。”
从苻坚迷茫的眼神中,冯雁闭着眼也能想到,这番话语,哪怕贵为帝王也不会懂。
“冯二,海水的面积真的大于地面?其他陆地之上也有人居住?”
“没错,地球之大远非常人所能想象,而宇宙之大更不思量,地球对于宇宙而言,小如海水中的水滴,确切地说,连水滴之亿万之一都没有。”
“不可思议!”苻坚惊叹。
“天王应着眼于西方之地,听说那里宝物甚多,不如拿来赏玩!何必总盯着南晋呢?晋国乃汉室正统,不如以和为贵共同征伐外域……”冯雁很想转移这位君王的思路,甚至希望两国没有战争。
“哈哈,你这番言论倒像是晋国派来的和谈时节。”
“呵呵,佛曰,人之苦痛皆来自内心,无欲无求方得自在,佛又曰,战胜增怨敌,败苦卧不安。胜败二俱舍,卧觉寂静乐。打败仗的一方,下场必然十分凄惨,所以人人都想求胜。然而,胜利者从此就高枕无忧了吗?非也!他得时时面对复仇者的挑战。战争如此,一般的胜负之争,亦是如此。只有消除斗争心,消除贪念,才可寂静安乐……”
“道安法师说你有佛家之大智慧,看来此言不虚。你之说辞与法师倒是相同。但是华夏之地有两位君主岂能相安?不如大一统更利于教化世人。”
“陛下,天下自古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历史自有固定的轨迹,何必急于求成?”
“既然分久必合,此时不正是时机?”
冯雁哀叹一声,不管怎么劝,这位帝王总要绕到攻打晋国上来。
“哎,接着劝吧。”感慨一声冯雁再次说道:
“万事俱备方可征伐,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有何缘由发动战争,是否正义?是否为百姓所期?是否利国利民?不如潜心发展,造福百姓,和平共处,自得其乐……”
“哎,不说这个,你且说说方才之宇宙天空是否也有人居住?”
“应该有吧,但不知为何,过去,现在,那怕是千年之后,这些天外之人亦不肯面露真身,难道有难言之隐?”冯雁自顾说道。
“千年之后也不曾露面?”苻坚更加迷惑。
“嘿嘿,口误……”
二人从学宫谈至龙辇,从龙辇谈至皇宫,又从皇宫谈至内堂,冯雁本想好好参观一下长安皇宫的景色,无奈苻坚始终拉着自己的小手,分身不能。同时心中始终担忧,别被这家伙忽悠到床榻上去!胡人对男女之事的态度实在不敢苟同。
被带至皇宫后,冯雁与这位君王又畅饮了一番,二人皆感欢畅。
冯雁觉得再这么聊下去,说不定就要拜把子了,于是起身告辞。
苻坚虽感意犹未尽,但也不好拉着一名学子相谈一天,于是点头应允。
走出内堂,在一名宫人的陪同下,冯雁边往外走边观赏皇宫内景,只见入眼之地,有多处殿阁巍然屹立,殿阁多以木制,而且大都以清香名贵的木兰为栋椽,以纹理雅致的杏木作梁柱,屋顶椽头贴敷有金箔,门扉上有金色的花纹,门面有玉饰,装饰着鎏金的铜铺首,并镶嵌着各色宝石。回廊栏杆上雕刻着清秀典雅的图案,窗户为青色,雕饰着古色古香的花纹。前殿左为斜坡,以乘车上,右为台阶,供人拾级,础石之上耸立着高大木柱,紫红色的地面,金光闪闪的壁带,间以珍奇的玉石。除此以外更有亭台楼榭,奇花异草,山水沧池布列其中。
“好一派皇族气息!”冯雁不由感叹。
出了皇宫,冯雁顿时发愁起来,方才来时乘坐的是苻坚的龙辇,坐骑尚在学宫。
“走过去吧!”冯雁摇头笑道。
“大人,可是无坐骑可乘?”送出冯雁的那名宫人问道。
“正是。”冯雁哑然答道。一路上这名宫人像是影子一般默默无语,没想到出了宫门倒开口了。
“呵呵,小人名叫周林,以后大人有用的着的地方,尽管吩咐。这就为大人牵一匹马过来。”
“哦?这个……不方便吧?”冯雁疑问,宫中的马匹还能借给外人?
“无妨,大人请稍后。”说完,周林返身进了宫中。
这名宫人是苻坚身边的近侍,从没见过与天王同乘龙辇之人,对冯雁深感好奇。不过好奇之余可断定冯雁定是不凡之人,所以刻意交好。
不一会,周林牵马出来,把缰绳递给冯雁。
“多谢这位公……多谢多谢。”冯雁也不知给如何称呼此人,叫公公合适吗?不知道,随他去。
冯雁拜别周林后急忙赶往牧场,此时天色早已昏暗下来,冯雁快马加鞭疾驰而去。
到了牧场,冯雁召集十八侍卫及刘袭、老梁、爷爷等人仔细商谈。
冯雁将吕光欲带自己平叛一事告知众人,众人皆感惊讶。
“教头,咱们是晋国的军士,为秦国而战合适吗?”刘袭疑问道。
特务排长赵谦眼睛一亮笑道:
“队主,这有何不可?咱们不是攻打晋国,而是前去平叛。”
“难道秦国混乱不好吗?”刘袭再次疑问。
“嗯,队主之言倒也有理,秦国混乱对我方有利。”赵谦连连点头。
冯雁笑了笑问向众人:
“我等来长安的使命是什么?”
“打入其内部。”
“探查敌情。”
……
“对呀,跟随吕将军平叛不正是潜入敌军营的最佳时机吗?”
“哦,原来如此!”
“有理有理!”
“大家商议一番,带多少人合适?是否妥当?”冯雁再次问道。
众人想了想,不知道如何回答。
队主刘袭思索一番说道:
“教头,人多人少均不合适,一则我等担忧教头的安危,二则人多起疑。”
“对,还是队主思虑周详,依我看二十人即可。”特务排长杨申建言道。
“依我看五十人也可,若是起疑,就说咱们乃商船押运之人。”荣良也回答道。
冯雁笑了笑说道:
“我以店铺伙计自居,如何能带几十号人?”
众人闻言沉默不语。
跟随冯雁不少时日,在大伙眼里冯雁就像是主心骨,无论在军营还是在长安,众人都想跟在冯雁身后,不仅收获良多、见识良多,还能增加学识,更不必说好吃好喝以及赏钱了。
众人眼巴巴地看着冯雁,看样子都想同行。
爷爷此时有些担忧地说道:
“小铁子,刀枪无眼,上了战阵凶险万分,还是多带些人吧。”
老梁沉默片刻也插话道:
“二当家,你所担负的职责老夫亦曾听说,但是作坊不日将可开工,你作为总管事及东家切。不可事事争先,保全性命要紧!”
众人闻言暗笑不止,心想老财迷就是老财迷,始终想着钱银之事。
冯雁轻笑一声宽慰道:
“放心吧,我与吕将军乃是金兰之交,他不可能置我于险地。况且此次出行,我打算穿戴上锁子甲以保万全。至于相随的弟兄也可穿上。”
刘袭闻言立即反对:“不可!一人穿戴已属怪异,如果人人穿戴定会令人起疑。”
“对,相随之人只可粗衣打扮,否则秦人以为晋军混在其中,那还不得当场问斩?”
“就是,不可招摇!”
“二当家,你一向思维缜密,怎说出此番话语?”
……众人纷纷责备。
其实冯雁自有对策,见众人如此说辞,自己也不好坚持,于是点头说道:
“好吧,就依诸位所言。”
老梁皱了皱眉,突然肃穆言道:
“诸位,上了战阵定要护住二当家,咱们能有今日全都仰仗二当家,切不可有失!”
“放心吧,即便我等丢了自己的性命,也不会让教头伤之毫发!”
“就是!”
“有我等在尽管放心!”
众人纷纷坚定言道。
冯雁心中一暖也豪言说道:
“弟兄们放心,我冯二绝不会置大家于险境!箭矢来了由我阻挡,刀枪来了……”
没等冯雁说完,众人立即驳斥:
“非也,箭矢来了自有我等阻挡!”
“二当家此言差矣,岂能让主将受险?”
冯雁哑口无言,讪讪笑道:
“我看箭矢来了还是各自阻挡吧!”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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