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就这样反复折腾了几次，我终于被架到卫生站，虚弱地坐在椅子上大口喝着校医递来的葡萄糖水，虽然此时已经不再恶心，但脑袋还是疼得厉害。没一会儿的工夫，就见张丽老师闻讯赶到，一见面就急切地询问我的身体状况。此时的我心情十分低落，仍在懊悔与冠军的失之交臂，眼见张丽老师如此关心自己，鼻子一酸几欲落泪。张丽老师不住地安慰着我，一再表示刚刚的1000米是她见过的最为精彩的比赛，我已经尽了全力，输赢并不重要。

恢复之后谢过校医，我与张丽老师一起返回本班看台。全班同学起身为我鼓掌喝彩，眼前的一幕令我非常惭愧，赶紧给大家鞠躬致谢。回到自己的座位就见张小波凑上前来，一个劲儿地称赞着刚刚的比赛简直赛出了国际水平，我的坚持到底永不言败的作风绝对是奥林匹克精神的最好体现，为了表示庆祝他不失时机地打开一听可乐递到我的面前。

因为刚刚灌了一肚子的葡萄糖水，我这会儿看见液体就往上漾。张小波见事有蹊跷，于是眼珠一转更加热情地苦劝起来。我不好当面戳穿他的伎俩，最后只得请他代劳并一再表示自己绝不会翻后账，张小波这才“勉为其难”地拿着可乐走了。

打发走了张小波，我偷偷向看台上方张望，发现耿凡这时一直在和身边的方茜茜聊天。众目睽睽之下我不敢直接过去坐在她的身边，只能退而求其次寻找着她周边的空位，打算来个声东击西先过去跟别人闲聊一会儿再找机会和她说话。

通过观察我发现目前耿凡周围只在前排有个空位，这个空位旁边坐着的是小白胖子王晓东。我寻思着和他能有什么共同话题，忽然想起之前听他和别人聊过甲A联赛，由于踢球的缘故自己平时偶尔也会关注国安的比赛，于是当即决定过去找他侃球。

打定主意，我假装漫无目的往看台上方溜达。耿凡发现我向上方移动后眼中写满了笑意，我不好意思和她对视只能故作不知，可心里面却甚是甜蜜。

来到耿凡前排后我假装系鞋带坐在了王晓东的身边，可系好后并不起身离去。对此王晓东莫名其妙，从他的眼神中我大概读出了一本《十万个为什么》。

相比于他的疑惑不解我则是无比尴尬，可无奈还要厚着脸皮与他搭话。我先是冲他友善一笑，问道“今天运动会你报名参加什么项目啊？”

王晓东瞥我一眼，摇摇头没有说话。

呃。。。

“这个跑道是四百米的，里面的足球场应该是标准大小吧？”我故意把话题往足球上面引，并且将疑问句作为结束语引他说话。

对此王晓东只是嗯了一声便又没了下文。

妈的，真特么费劲！

“我们平时都是在野场子踢球，还真没在标准足球场踢过呢，也不知道高峰、曹限东他们平时都怎么训练？”说完我满是期盼地注视着王晓东。

听我提到高峰、曹限东的名字就见王晓东眼睛一亮，意外地问道“你平时也看国安？”

我长出口气，心说这孙子总算开口了，他要是再不说话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可不么，高峰、谢峰、曹限东、高洪波、符斌。。。”我如数家珍般报出国安队员的名字，“我跟一发小儿没事儿就看国安，前两天客场输深圳了，今年联赛冠军还得是大连万达的。”

“嗯，联赛是没戏了，就看月底的杯赛主场能不能把济南泰山给办了。”王晓东拍着大腿说道。

聊起国安果然一下打开了王晓东的话匣子，没想到小胖子还是个国安的铁杆球迷，聊着聊着就主动给我分析起每名队员的技术特点来，反倒是把我晾在一旁成为了旁听者。不过这样也好，我本就不是为跟他聊球来的，见他滔滔不绝我只是随声应和，注意力全都放在身后，侧耳倾听着耿凡和方茜茜的谈话内容。

正当我绞尽脑汁想办法跟耿凡搭话时，忽然肩头被人拍了一下，回头望去只见耿凡笑盈盈地看着自己。我故作惊讶地问道“你叫我啊？”

耿凡向前探着身子，点头笑道“刚才你1000米跑得不错，真挺厉害的，看来没说大话。”

我不好意思地挠头说道“唉，有什么不错的，最后还不是输给人家了。”

“输赢没关系的，能跑成这个程度已经很厉害了，真的真的！”说完怕我不相信，耿凡收起笑容郑重其事地对我点点头。

我嘿嘿傻笑道“没有没有，还是你比较厉害，看来专业出身就是不一样，我刚才跑完都虚脱了。。。”

我和耿凡聊得火热，心里盘算着如何能把方茜茜和王晓东支走。好在老天帮忙，王晓东本打算继续进行国安队的战术分析，可等了许久也不见我转回身来，他自知没趣拍拍屁股上的土对我说道“我去趟厕所。”

我心中大喜赶紧给他让开道路，随后继续回身跟耿凡聊天“对了，内天你跟我说完Beyond后我回去就找了一盘他们的磁带，真的是非常好听。”

那天耿凡跟我说完以后，我就去找武文旭打听这个Beyond到底是干什么的，这才得知Beyond是个香港的乐队，而且乐队名字是英文单词根本不叫什么逼样儿。。。正巧武文旭那里有他们的磁带，于是我把磁带借回家中，打开录音机才发现歌词全是粤语的，特么一句也听不懂。。。不过好在歌曲的旋律非常上口，听过几遍之后像什么《真的爱你》、《光辉岁月》、《海阔天空》就都能跟着哼哼了。

“没错儿吧！我给你推荐的肯定好听！”耿凡得意洋洋地说道，忽然她脸色一变，叹了口气“不过再好听也不会有新歌了。”

“没新歌了？”听她说完我十分不解，好奇地问道“什么意思？他们解散了？”

耿凡摇摇头，情绪低落地说道“你不知道么？主唱黄家驹死了。”

“主唱死了？”我惊讶道，“怎么死的？”

“好像是演出的时候出意外了，已经死了好几年了。”耿凡惋惜地说道。

“哎呀，真可惜！唱得那么好。。。”我也叹了口气说道。

方茜茜见我和耿凡聊得起劲冷落了自己，于是插嘴说道“Beyond我也喜欢，不过我更喜欢听张雨生的歌。”

耿凡点头称是“对啊对啊，我也喜欢听张雨生的歌，尤其是《一天到晚游泳的鱼》和《大海》，每次都得听好几遍呢！你呢？你最喜欢哪首？”说完两人又讨论起来张雨生的哪首歌最好听。

我在一旁听得是一头雾水，心说这个张雨生又是谁啊。。。说实话我从小对音乐接触的比较少，香港四大天王里也只听过刘德华的《忘情水》那么少数几首歌。记得儿时爸爸在家总爱用录音机播放一盒包括《黄土高坡》在内的西北民歌合辑，还有就是上小学时跟同学借的一盘郑钧的《赤裸裸》。这盘磁带我在录音机上翻录了一盒，至今还保留在书桌下面的杂物箱里。

眼见自己插不上嘴，我尴尬地坐在那里聆听着二人的谈话。很快耿凡就看出了我的局促，只见她微微一笑趴在方茜茜耳旁不知道说些什么，方茜茜听后点点头竟然起身而去，我顿感心跳加速，梦寐以求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望着方茜茜远去的身影我因兴奋而不停地搓手，转头看向耿凡，发现此时她正意味深长地望着自己。此情此景就如同无数次在梦中出现过的场景一样，我俩深情对望过后开始互诉衷肠。然而现实和理想却相差甚远，在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面前我竟是张口结舌，紧张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耿凡双手杵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我，轻声说道“喂，姓耿的，为什么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说话总是吞吞吐吐的？你是不是怕我啊？”

此刻我如芒在背将目光瞥向一旁，故作镇静地摇头说道“没。。。没有啊。”

“哦，没有就好，我还以为你怕我呢。”耿凡戏谑道，“我看你平时和别人说话挺利索的，怎么跟我在一起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因为我喜欢你啊！我在心里呐喊着。眼见只有我们两个人，我真想把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说给她听，然而话到嘴边又犹豫起来。这些天来我始终纠结于她到底有没有男朋友这个问题不能释怀，假如她真有男朋友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要向她表白，更不确定表白之后她会作何反应。

眼见我又不做声，耿凡被气乐了，调侃道“你看你看又不言语了，你要是有话想说可得抓紧啊，一会儿方茜茜就该回来了。”

闻听此话我当真是有苦难言，最后把心一横打定主意就算是死也要死个明白！于是鼓足勇气，结结巴巴地说道“内个。。。就是你。。。是不是。。。有男朋友？”

耿凡万万没想到我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我自知唐突但无奈话已出口，只得硬着头皮看她如何答复。就见耿凡慢慢收起了笑容，眨眨眼睛好奇地问道“你为什么突然想起问我这个？”似乎她又想到了什么，于是追问道“是不是有谁跟你说过什么？”

我心说坏了要穿帮，紧张得吞了口吐沫心虚道“没。。。没有谁啊，我就是自己想问。。。”

可我话还没说完就被耿凡挥手打断，她淡淡地说道“谁说的无所谓，我就是想知道他（她）是怎么跟你说的？”

“也没说什么。。。就是说有个男的骑着车。。。你坐在大梁上。。。”我小声嘀咕道，声音几不可闻。

我偷眼看着耿凡，只见她脸上面无表情并没有矢口否认，一种不好的感觉笼罩而来。看来闫然没有看错，那个骑车的男的就是她的男朋友。一时间我只觉得心灰意懒，那股疲沓的感觉再次在全身蔓延开来。

我慢慢低下头，强打精神对耿凡说道“没事儿。。。有男朋友。。。挺好的。。。”我本来还想和她说些什么，可是嗓子眼儿发堵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一时间我悲从心起感觉眼睛发涨，心说打死也不能在她面前丢人，正当我准备起身逃离时忽觉肩头衣服一紧，被耿凡一把拽了回来。我失魂落魄地扭向回头，只见她双目圆睁凶巴巴地看着自己，一字一顿地问道“这跟你有关系吗？”

我被耿凡的气势惊呆了，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眼见如此，耿凡更近一步，凝视着我的双眼重复道“这跟你有关系吗？

我这才慢慢缓过神来，不由得怒上心头，心说你交男朋友怎么交得如此理直气壮，别人问问都不行吗？而且你还扥我衣服。。。

“有！”我赌气似的说道。

“跟你有什么关系？”耿凡不依不饶地问道。

“我。。。我。。。”我瞪着眼睛口喘粗气，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见我这个样子耿凡轻蔑地哼了一声，随即松开了我的衣服，不屑地说道“跟你有个屁的关系。”

“我喜欢你！”我脱口而出。

WC，我特么怎么给说出来了？！一时间我羞愧难当，来不及多想更不敢再看她有什么反应，转身夺路而逃。

我一口气跑下看台，径直奔向厕所，想赶紧洗把脸让自己冷静下来。不问可知自己的脸色定是红中透紫，我感觉脸上烫得都可以摊鸡蛋了。。。此时我的心情可谓五味杂陈，害羞中带着一丝兴奋，懊悔中又带着些许期盼。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情，直到此刻我也不知道那句话是如何说出口的，更不知道耿凡听后会作何反应，是害羞？是感动？是兴奋？是生气？她是不是正在我和男友之间做着取舍？真希望她最终会选择我。。。我一路胡思乱想着，就连中途武文旭叫我都没有反应，隐约中似乎听到他对身边的人说“瞧把他急的，肯定是憋坏了。。。”

站在男厕所的水龙头前，我把水一下下撩在脸上，过了好一阵子才渐渐冷静下来。刚才的表白自己确实莽撞了，自打入学以来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我和耿凡总共也没说过几次话，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单相思，对于她的想法始终不得而知。就算她对我有那么一丁点儿好感，可能为了我就跟正在交往的男朋友分手吗？答案不言而喻。今天的一时冲动令我日后无颜面对耿凡，难道自己未曾开始的初恋就要这样草草收场不成？

突然后背被人拍了一下，我猛然惊醒扭头观瞧，原来是曹宇斌。我和他随口闲聊几句，谁都没有注意到这时从外面又走进几个人来，直到双方打了个照面，这才发现原来是那天在操场上差点儿跟曹宇斌动手的小平头。和他在一起的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个卷毛我也认识，正是王萌之前指认给我的1班老大宋德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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