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雪中作乐

甄嬛嘴角的笑意几乎消失不见，只故作轻松地解释：“也没什么，不过是这宫里人惯会见风使舵，他另寻高明罢了。”

        眉庄听了也很懊恼，她本意也并非是戳人伤疤，只好劝慰甄嬛：“这等奴才留在身边也是不敢放心用的，走了倒是也没什么。我和陵容知道你这里不大好过，给你带了许多东西，这眼看着要入冬了，你可得照顾好身体，能早日痊愈便好了。”

        “多谢你们还记挂着我，那就借眉姐姐吉言了。”

        ……

        又是无人说话，崔槿汐揣摩着自家小主的心思，看她面带疲倦，给眉庄和陵容服了一礼后说道：“我家小主这几日身子倦得很，还时常咳嗽，两位小主如今要侍奉皇上，要是染了病就不好了。”

        甄嬛也有了送客的意思，顺着崔槿汐的话开口：“我这身子不争气，眉姐姐和陵容来了也不能久陪，该过意不去的人是我才是。”

        陵容也不想多待了，这气氛当真是压抑得紧，起身说道：“甄姐姐既然身子不适，陵容便也不好叨扰了，我带来的东西里有几个香包，颇有点安神助眠的功效。病中之人往往睡不安稳，若是这点小玩意儿能帮到姐姐便再好不过了。”

        正所谓借花献佛。陵容这香包用的是皇帝赏的菊花，献给未来会给他戴绿帽子的人，希望他们两将来你侬我侬之时，别再扰到她跟前平添不适了。

        眉庄见状也起了身，今日这嬛儿古怪得紧，她亦是不大愿意继续待在这儿了，“嬛儿，那我也回宫了，若是有难处便来寻我。咱们是一起长大的，能帮你的，我一定尽力。”

        “你们放心便是，我定早日养好身子，不辜负你们的一番心意。”

        眉庄和陵容只让甄嬛送到内殿门口，便叫浣碧扶着她家小主进屋了。碎玉轩偏远，走回宫得许久，两人也趁机多说说话。

        “方才我尝那茶，只觉苦涩，虽是常在份例中的东西，但一品就知是那陈茶，定是那起子黑心的奴才又昧了东西。她是个再要强不过的人，若非实在没东西了，万万不会拿出这等茶待客。我倒有心多送点东西给她，可你刚也瞧见了，她并不是很愿意，倒叫人不知该如何是好了。”眉庄不是傻子，虽然当时不觉得有什么，可这冷风一吹，她也明白了点。

        “甄姐姐乐不乐意收，那是她的事情，咱们的情谊尽到了便好。”

        “说的也是，你这样说，我倒还心里舒坦了些。”

        碎玉轩内，方才还一脸困倦的甄嬛倒还未歇下，半靠在炕上，捧着脸愣愣地看地上那些盒子，正是眉庄和陵容送来的。

        浣碧犹豫片刻才上来请示:“小主，不知这些东西如何处置？”

        “待会儿好生收起来吧，本来这宫里也不剩什么了。你去把那几个箱子都打开，瞧瞧送的是什么东西。”这样，日后若是回礼，她心里也有个分寸。

        “是，小主。”浣碧将盒子一一打开，因着各宫的东西都有各自的标记，因此倒是很好辨别。她清点一番后，行至甄嬛身边回话:“小主，沈贵人送的是一些新巧首饰，还有几匹光鲜的衣料，再就是些茶叶点心了。洛贵人送的是两张厚实的皮毛，几个香包，并一些药材。对了，还有一盒绢花，瞧着不像是宫里的东西，里面有一张纸条，写了奴婢和流朱的名字。”

        甄嬛手指轻轻点着面颊，微微挑眉道：“既然写了名字，那就是单给你们二人的，方才我瞧采星采月和陵容的两个丫头都戴着绢花，倒是主仆都挺俏的，你和流朱拿去戴戴吧。”

        浣碧瞪了一眼不远处的木盒，恨声道：“我才不稀罕这小玩意，从前在府里时，比这好的也不是没戴过，洛贵人送这东西，真是不够寒碜的！”

        甄嬛正要出声呵斥她，却被端着托盘进殿的流朱打断：“小主，药熬好了，您快趁热喝吧。”

        甄嬛便只瞪了浣碧一眼，喝起药来。

        流朱看自家小主和浣碧似乎又有了不痛快，也不多话，只乖乖站着等甄嬛服完药。

        甄嬛很快就喝完了药，温实初万事都为她考虑，就连这装病用的汤药，他也开的是不大苦的。“好了，流朱把熬药的药渣全都好生处理了，莫要叫人查出端倪，虽然以温太医的医术应当不会被人察觉，但多些防备也是好的。浣碧，你叫槿汐进来再再查验一遍这些东西，若无问题便开始用吧。我乏了，你们下去吧，不要搅扰我。”

        她想静一会了，明明是自己打算避宠，怎么如今瞧着别人得宠的样子，竟有点后悔呢？可如今木已成舟，自己便是后悔也无用了。

        在宫中，无宠就是原罪，任谁都能在你脸上踩几脚。碎玉轩因着甄嬛还未侍寝，便无人在意她这偏僻之地了，便连过年的冬衣都领不到。幸而眉庄和陵容一直接济炭火和衣食，碎玉轩主仆几人的日子才稍稍好过些。饶是如此，她们也少不得自己动手做这做那，毕竟送的都是成匹的料子，离穿在身上还远着呢。

        这日夜间落了场大雪，天寒地冻的，行路不便，皇后便免了各宫的请安，倒是让陵容睡了个好觉。最近因着准葛尔叛乱的事，皇上忙得抽不开身，已有三日未进后宫了，是以陵容也不担心皇帝会宣召自己，起了出门赏雪摘梅的念头。

        她一向是个喜欢把想法付诸行动的人，当下就让竹实给她穿戴整齐了：里面是一身银线绣梅花桃红宫装，外面裹了银白底色绣花披风，梳了个一字旗头，点缀了宫造红绒绢花和两朵米珠花朵，铺了细碎的红白两色玉碎花，和通身的打扮相得益彰。

        陵容看着镜中的自己，娇美无双，满意之余又不敢出门了，她偏头打量自家的造型大师竹实，只见她满脸的心满意足，甚至可以说是得意洋洋，可见对她的手艺越发自信了。

        陵容无奈说道：“竹实啊，你家小主本是想低调地出门游玩，你将我打扮得如此好看，若是遇上娘娘们，少不了又要说我是狐媚子了。”

        竹实一本正经地摇头，自觉谦虚地说道：“这可不是奴婢的功劳，谁让您生了这般的仙人之姿呢？何况娘娘们总这样说，打扮得清浅也要训几句故作姿态，您很不必放在心上才是。那小主，咱们还出不出门呐？听良辰美景说，倚梅园的梅花开得可好了，这白雪红梅的，多好看呐。咱们浙江那边虽说也有梅花，可这么大的雪却是少有的。”言外之意是，求求小主了，咱就走嘛！

        陵容摇摇头，很坚定地拒绝道：“进宫这些时日，便说我是这新贵中最得宠的也不为过，小主我可不敢太出风头了，娘娘们一句话，小主就得跪下了。”

        当然，也就只有一个华妃，齐妃虽然爱说嘴，倒也不敢真折腾她。

        竹实虽然实在想看那美景，但听了这番话也熄了自己的心思，美景再好也没有自家美人小主的安危重要。

        陵容倒也不想辜负竹实这花了心思的一身装扮，便叫她取自己的琵琶来，在宫内自娱自乐也是好的。她既裹了披风，倒也想去外面踏踏雪，便在屋檐下搬了板凳，添了炭盆，梧桐还拿来了油纸伞挡着台阶边上的风雪，真真是万事俱备，只欠陵容的妙音了。

        徐文海和竹茵自然也是陪着的，陵容念着自己宫里人当差谨慎，一年到头也没甚娱乐，又忆起后世人人平等的友好景象，便也叫四个小太监和四个小宫女过来听，其中的小湖子和乐事，是她升了贵人后又添的人，倒也还算老实。

        陵容调一番后，素手捻弹挑抹之际，欢快的琵琶声便倾泻而出，奴才们虽不太懂，但听得也很是高兴。倒是徐文海若有所忆，用拂尘轻轻戳了一下竹实，悄声问道：“竹实姑娘，小主弹的可是名曲《欢沁》？”

        竹实眉头轻挑，很是惊喜地回道：“正是呢！我从小跟在小主身边，虽不会弹，但听得很熟了。徐公公你真有文化，连这都知道！”

        徐文海被她夸了一番，只是温厚一笑，抬头瞥了眼陵容的姿态便又低下头去，眼角微微湿润。各人有各人的造化，想必徐夫人如今的日子也是很好的，这便够喽，如今能在安小姐身边伺候，也算是他的造化了。

        承乾宫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忽的宫门处出现几个人影，因着雪还大，是以老远看不清人。等走近些才看到为首的女子，她身形高挑，身边侍女打伞还有些艰难，外头一袭青莲色锦缎大毛披风，内里则是与之相衬的绛紫色绣金菊宫装，双手捂在厚厚的白毛手捂子里。

        陵容看清人后甚是欢喜，将琵琶拿给竹实便跑近相迎，梧桐匆匆跟上给她打伞。

        写在文末：青莲色，蓝中带红，比软糯紫稍深一点。

        有些东西，一查就是好久，比如她们平日在室内坐的那个榻，我查来查去才知道那就是宫里的火炕。一来人就说：“来来来，上炕聊。”一下子就变成农村大炕的味道了，笑死。（勿喷勿喷，我也很喜欢睡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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