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来吧
芒妮_
2022/04/16
银白色的轿车停在路边，傅礼柔一手拿过书包，拉开后座把手下车。
正好几个学生三两成群经过。
车内的女人探出头。
“柔柔，妈妈真的有事要忙，你今天自己去新班级报道吧。”
傅礼柔站定，把书包撂在右肩，简单应了声好，没回头。
何西莲勉强保持住和蔼的笑容，即使带有愠色，女人的面容依旧精致无暇，一看就知平时做足了保养功夫。
“你这丫头真是让人火大，跟你爸一个死德行！你班主任姓李，让你去三楼办公室找他。”
傅礼柔背对着母亲抬高一只手在空中摆了摆，告诉说话人她知道了。
何西莲掌着方向盘，一脚油门开走。
车子快速越过傅礼柔时，她听到何西莲抱怨的语句，像被抛出的矿泉水瓶准确砸到傅礼柔耳里。
既然这么快就憋不住了，那为什么要在外人面前装出一副母女情深的作态？
傅礼柔心想，何西莲要是能有这个火爆脾气对傅森，她至于落到今天这地步吗？
所以说，爱会让人变得盲目，变得低声下气，变得失去自我。老话说得都是真的。有些话粗俗，道理却真，听者只是玩笑一番，真有一天成了语中人，哭都没处哭。
自己受着吧。
爱着的那一方，注定就是要受苦的。即使有知识加持，即使见过世面，即使像何西莲这样的高薪、知性、美丽的女人，依旧扛不住陷落爱情的命运。
也罢，日子不都是这么过嘛。
早早想通，看破，也就能早早解脱。
傅礼柔没在意那些搬不上台面的恶言恶语，她看向前方。
马路对面就是她的新学校。
大多数学校的样子，没什么不同。大门宽敞，“临溪一中”几个金色的大字印在上方。周围用铁栏杆围城一个方形，正红色的喜讯榜就挂在栏杆上。
再有，就是一排树，几片草，包夹不知名的花。
今天也是临溪一中开学的日子。
傅礼柔从腕间扯出黑色皮筋，用齿衔住，两手快速梳理披散在肩后的长发，拉过皮筋，将头发束成高马尾，指尖拨了拨额前的刘海。
好一个楚楚动人的清纯少女模样。
傅礼柔走到教学楼三楼，问了一个经过的学生，很快人到了李鹤的办公室。
“去年那届学生终于给他们送走啦！几个刺头把学校搅得跟社会染缸似的，明明都是一个个小屁孩，真是——太年轻，还是太年轻。”
“谁说不是呢？老吴你可以清净清净了。”
“清净？我班上不省事的灯还不少呢！走了一批人，算是少出点事……”
办公室里传出不同声音的感慨。
“咚咚！”
敲门声并没有完全打断老师们的对话。
傅礼柔淡定地站在门口。
对于新学校的新闻没有显露多少兴趣。
“您好，我是新来的转校生，我找李老师。”
她的声音不似外表般纯净，偏中性，带着一丝叛逆的味道。
一个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男老师朝傅礼柔招手，显然被傅礼柔与外表不符的声音小小的惊讶到。
“傅礼柔是吧？我是你的班主任，李鹤。”
李鹤放下文件，跟傅礼柔交代了一下，需要她自己去领校服，书本是今天发的，但是人头还没有算上她，只能她找时间自己去领书。此外还贴心的跟傅礼柔寒暄了几句，希望她能尽快适应新环境。
隔壁桌的吴越突然目光看向傅礼柔，又转而向另一位老师道：“所以说，学生就该有学生样子，像这个姑娘一样多好，乖巧懂事！”
另一位老师看了一眼傅礼柔，点头附和。
“确实，人要有样儿。”
……
傅礼柔心无旁骛地听李鹤说话，好像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被吴越那些老师拿来当做学生标尺的不是她傅礼柔，他们口中的评论自然也无关痛痒。
李鹤用办公室座机跟后勤部打电话，知会他们还有学生需要购买校服，后勤回复现在就可以去买。
傅礼柔站在办公室门口等李鹤，正好叫她观察周围，不出意外两年都在这上学的环境，学生的面孔，学校的布局。
她下意识伸手揣兜，摸一口袋空。
已经有路过的学生在打量她了。
越来越多，还有结伴来的。
傅礼柔百无聊赖地回了几道视线，对方皆是败下阵，要么悻悻转身离开，要么别过头看向别处。
傅礼柔淡笑几声，觉得烦。她转头看李鹤，还在打电话，这次用的是手机。
“我知道你们做家长的忙，可是再忙也不能不管孩子。”李鹤手叉着腰，“说好听点，吴越也好，我也好，只是陈祈弦的老师，说难听的，我们就是外人，我们老师能做的，仅限于学校，要想孩子能好，还是我们双方都努力吧，成不？”
李鹤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泡开的茶叶旋在里头。
又道：“行，今天好歹是开学，让陈祈弦来学校报道。”
李鹤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到吴越跟前。
吴越脸上也没有之前的笑容。
“这孩子，净惹事。”
李鹤淡淡道：“下次家长再来电话，自己接。”
吴越脑袋都大了，他为陈祈弦不来学校的事，跟他父母打过多少回电话，还有他跟以前高三的刺头几番冲突，都是他出面解决。
他总觉得，孩子不会是天性就烂到骨头的。
让他恼火的，不仅是陈祈弦屡教不改，寻衅滋事不断，还有他父母的态度——放养，纯纯的放养。
只要顺利毕业就行了，没要求，没下限。
李鹤扭头，傅礼柔还在门口等。
他拍了一下脑门。
差点把这女孩忘了。
正好顾应西来办公室找李鹤。
“李哥，卫生清理得差不多了，这学期的书也发下去了，你什么时候来班里镇场啊？”
顾应西语气恭维，注意力却被一旁的傅礼柔吸引了去。
傅礼柔耐着性子，规矩站着。
李鹤正愁找不着人，对于顾应西的熟络口气不以为意，他指了指傅礼柔。
“班长，你带她去后勤部领校服，然后把她带到咱们班上。”
顾应西跟李鹤打趣几句，才出来。
傅礼柔看了顾应西一眼。
“同学，这边走。”
两人一路上就说过这一句。
直到傅礼柔买好校服，才跟等在外面的顾应西道了声谢。
-
高二七班
每个班的班牌都是银底黑字。
李鹤在讲台上嘴里絮叨。
下面的同学已经暗流涌动开来。
“那是谁啊？顾应西旁边那个。好漂亮哇，我们学校有这号美女吗？”
“好像我小时候玩的洋娃娃…”
“傻逼，那是新来的转校生，今天有人在办公室门口看见她了。”
“嘶——这脸蛋，真清纯。”
……
李鹤看到下头学生窃窃私语的样，朝门口瞟。
顾应西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融入其他所有人，一起朝傅礼柔观望。
人多势众，这次他可以光明正大的把眼睛放在傅礼柔身上。方才傅礼柔跟在他身后，可他依然能感觉到，女孩身上有种看不见的气场——距离感。
难以接近。
高马尾，高个子，比例上佳，上身纯白卫衣，两条帽绳在胸前系成一个不对称的蝴蝶结。下身深色牛仔，将一双长腿勾勒得细又直。
皮肤里透出来莹亮的白。
似乎所有纯洁美好的词汇都能安到傅礼柔身上。
李鹤清了清嗓子：“对了，这学期我们班转来一位新同学，接下来，先请傅礼柔来做个自我介绍吧。”
李鹤给傅礼柔让来位置，双手背到衬衣后眼睛瞥向窗外。
留给学生空间。
这下傅礼柔正面朝向大家。
“大家好，我叫傅礼柔……”
乐器音质的闷音，引起台下一阵躁动，李鹤见怪不怪，视线已经转向教室。
“我靠！”
……
李鹤一个锐利的眼神飞射过去，男生快速低下头。
傅礼柔很有天赋地继承了父母身上的优点。一双极为标致的桃花眼，眼尾上飞，睫毛密而翘，眉目一闭一阖，皆是风流。
往下，小巧的鼻，粉唇微张。
不是张扬的艳丽，也不具有猛烈的攻击性。
她的漂亮更像是慢性毒药，慢慢地碾磨人的感官，一点点抽空稀缺的氧气，等你察觉到呼吸不畅，为时已晚。
傅礼柔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注目礼，脸不红心不跳。
良久，没有言语。
李鹤看向傅礼柔，她已经站到讲台下面。
“说完了？”
没等傅礼柔回答，李鹤拿回话语主导权。
“傅礼柔，你坐到安荣旁边。”
指令一下，大家的视线暂时从傅礼柔身上移开，在倒数第二排的位置，有一个空位，靠窗，花岗岩上的绿萝伸展到桌子上。
李鹤撑着讲台桌，腾出一手推了推黑框眼镜，可能眼镜不合适，很快又顺着鼻梁往下滑。
“你不近视吧？”
傅礼柔摇头。
“行，就暂时这么安排。”
傅礼柔绕开讲桌，提步。
“喂———！”
“靠！陈祈弦！！！不是不来吗？”
男生低沉却有力的嗓音穿透进七班。
“你可快点，因为你没到，老吴在班里气的喷火呢，笑死老子了！书都不让领你那份。”
周嘉清手里握着一拖把，在楼道拉出一条长长的水痕。看到陈祈弦，就跟玩具上好发条，立马活泛开。
“这不是走着呢？”
陈祈弦打开周嘉清的胳膊，眼前“高二七班”的班牌格外显眼。
外头的对话清晰地传到七班，底下又是一阵欢笑。年级里没人不认识陈祈弦和周嘉清。
李鹤懒得跟别人话赶话，干脆等着人走过去再说。
傅礼柔刚坐下，身边的安荣往后门玻璃看。
两个身形嚣张的男生一闪而过。
陈祈弦路过七班正门，正巧与李鹤对视上。
没任何表示。
周嘉清笑得比吉祥物还吉祥物，跟李鹤招手，乘机又跟七班后排几个男生眉来眼去。
李鹤嫌弃地走过去把门用力关上，总算安静。刚走上讲台，眉头就皱起，那俩男生就是有这能力，只是出现一下，就能把人精神提起来。
“好了，我看谁还敢笑，出去站着笑去！”
-
新学期，第一天照例不讲课。
老师们跟同学已经相处了一年，彼此之间已经熟悉，一旦唠嗑起来也没完没了。
“咦？咱班里来新同学了？”
“对，有一个新转来的。”
傅礼柔：“……”
每节课都有这段对白，每次都有学生替她做介绍。
傅礼柔没心思参与家常谈天，只是听听过个耳瘾。她一直偏向窗外坐着，时不时飞出一只鸟雀，在树枝密叶中撺掇。
突然，傅礼柔感到有东西戳她胳膊。
转头，就看到一头短发，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女孩。
“……我叫安荣，很高兴认识你。”
安荣心跳飞快，期待着傅礼柔接住她友好的橄榄枝。
傅礼柔回过身，握住安荣的手。
“安荣，很好听的名字”，人也可爱，这句没说。
“你的名字也很好听，人更好看……我是说，我们都是这样觉得的，你真的很漂亮……”
安荣努力地组织语言，越紧张心越乱。
傅礼柔成功被安荣手足无措的模样逗笑。
她低低笑出声，发自肺腑。
眼睛眯成两弯月牙。
轻易拨动肌理下的心弦。
“好啦，别那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人。”
傅礼柔轻声安慰安荣，觉得安荣的反应太可爱了，又瞧了瞧她。
安荣的脸上都有些泛红，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害羞的反应。
被一个漂亮的，极致纯洁的女孩夸奖。
可能傅礼柔的声音跟她的外表反差太大，感觉自己刚才被她调戏了一般，还有傅礼柔刚才的眼神，有些轻浮，像是欣赏……或许是她的错觉。
安荣使劲甩了甩脑袋，把自己那些污七八糟的想法全都抛之脑后。
不过，傅礼柔挺招人喜欢。
跟她的外表脱不了干系。
女生跟外表出众的女生玩，一起并肩走，一起逛小卖部，更愿意叫别的男生看到。
不仅有面子，还能吸引眼球。
不过傅礼柔对于别的女生的示好，巧妙地将关系控制在得体的范围中，她心中有道界限分明的线，不会让谁过界。
她没有小女生的心思，更没打算融入热闹的氛围。
既然本就不是一条航道的船，不必勉强规划航线，硬凑到一块，两败俱伤。她拒绝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有那种精力，傅礼柔更愿意与自己周旋，讨好自己，哄自己开心。
无法交付真心，让想靠近傅礼柔的女生也望而止步。
保持着表面的和谐，对傅礼柔来说，足够。
为数不多的好友，安荣算一个吧。
这是唯一一个对傅礼柔充满无限耐心的女孩。
书本数目对不上，一周都快过去了，傅礼柔还没领到书，只能每天与安荣共看一本书。
星期五，李鹤没进七班，在门口冲傅礼柔招呼：“可以去一楼领书。”
傅礼柔从桌子上撑起身子，安荣想陪她一起。
她看安荣揉着睡眼，拒绝了。
便独自往一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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