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此生相护佑

尖叫声是从南边不远处传来的，李仲飞清楚地记得，那里是个乱石坡，上次仝欣来此采摘碧舌草，便是在那里伤了手臂。

    由于李仲飞此刻所处的位置与乱石坡之间正好有几排高大的香樟树隔着，使得他根本无法观察到出了什么事。琇書蛧

    他心中着急，比划了一下香樟树的高度和到自己这边的距离，暗自一咬牙，飞身向着香樟树梢掠去。

    他现在距离地面不下十丈，万一计算错误恐怕非死即伤，如今人已腾空，他只能期望于那株香樟树足够坚韧，可以承受他的重量了。

    人影飞掠，凌空纵跃，一切正如李仲飞试想的那般，香樟树用那厚厚的树冠稳稳将他接住，他来不及松口气，急忙跳下树干，高声叫道：“欣儿，你在哪里？”

    话音未落，旁边树丛一阵响动，仝欣跑出来，一头扑入李仲飞的怀里，指着来路叫道：“死，死人，那里有死人！”

    “你几乎将我吓死。”李仲飞长出口气，笑道，“死人有什么好害怕的。”

    “有好几个人呢，”仝欣又叫道，“死的好惨，吓死欣儿了。”

    “走，咱们去看看。”李仲飞好奇心起，扯了仝欣的小手便走。

    仝欣却看了树丛一眼，拼命地摇头摆手，死活不肯挪动脚步。李仲飞无奈，只好让她留在原地等候，自己拨开树丛，走了过去。

    树丛后面便是那片乱石坡，此时坡下的乱石堆中，果然倒卧着三具尸体，每具尸体血肉模糊，几乎不成人形，难怪仝欣如此害怕。

    待凑近细看，只见尸体皆着天王帮服饰，又发现尸体全身骨骼尽碎，软趴趴的就像一滩烂泥，显然是前夜经此突袭弱水居时，失足跌落的天王帮弟子。

    李仲飞默然回首、闭目叹息，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双目精光暴涨，身子周围同时泛起淡淡的绿雾。

    “啊……！”暴喝声中，他双掌猛然平推，本来缠绕在身上的绿雾顺着他掌风所向，重重轰在乱石坡上。

    轰然巨响，一时间飞沙走石、尘土漫天。

    仝欣听见响声匆匆跑来，正好看见李仲飞双手各提起一具尸体，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忙捂住眼睛叫道：“小风哥哥在做什么？快放下！”

    “我不忍其暴尸荒野，想让他们入土为安。”李仲飞说着，将尸体放入旁边坑中。原来他方才那两掌，竟在地上轰出了个两尺多深的大坑。

    李仲飞说着，又转身去搬另一具尸体，低声道：“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已是粉身碎骨，又怎能任由他们的尸身被野兽蚕食？”

    “不要说了！”仝欣可能觉得捂住眼睛还害怕，干脆背过身子，才松口气道，“小风哥哥好善良啊，欣儿原以为你早已见惯了生死呢。”

    对于敌人的生死，尚不能做到无动于衷，何况昔日的同袍兄弟？

    李仲飞有苦难言，干脆充耳不闻，一味埋头搬运合适的石块，掩埋尸体。

    不多时，一个坟包高高堆起，李仲飞拍拍手，一撩衣摆翻身跪倒。

    仝欣躲在一旁听不到石头的响动，心想尸体应该已被埋好。当她小心翼翼的睁眼看时，却见李仲飞跪在了地上。

    她跑到李仲飞身边，奇道：“小风哥哥葬了他们已是仁至义尽，为何还要行此大礼？”

    李仲飞沉声道：“无论正邪对错，他们为了自己的使命而死，便理应受到尊重。我之所以拜，拜得是他们的信念、拜得是他们的忠义！”

    仝欣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她挨着李仲飞跪倒在地，低声道：“他们是战士！师父曾说过，战士战死沙场，就算是敌人也应尊敬。”

    李仲飞被心事感染，不觉惨然道：“战死？我所知的那一晚，不过只是一场屠杀而已！虽他们拼死抵抗，让水旗折损了不少弟兄，但最终仍逃不掉被屠杀的命运！”

    “唉……”仝欣把一块滑落的碎石重新摆好，幽幽叹道，“为何要互相伤害呢？原本可以开心活着的人，为何偏偏选择杀戮与死亡？”

    李仲飞苦笑道：“每个人在出生之时，便已经有了自己的使命，注定不能随心所欲。他们为此敌对、为此厮杀、为此流血死亡，只能说是他们使命使然罢了。一句简简单单的开心就好，对大多数人而言，却是那么的遥不可及、高不可攀啊！”

    他起初是想缅怀一下逝者，说着说着便想起了自己的身世，然而仝欣却以为李仲飞是在说她。

    轻轻靠在李仲飞的肩头，仝欣幽幽道：“是啊，小风哥哥，欣儿也和他们一样，被命运安排，无论自己愿不愿意，都无法反抗。可是，这又为什么呢？人世间为什么有这么多的纷争和杀戮呢？”

    李仲飞看了仝欣一眼，无奈道：“也许……这便是江湖吧。”

    “江湖……亏得那么多人还向往着江湖。”仝欣撇了撇小嘴道，“师父说得对，这样的江湖根本不应该存在！”

    “纵使每个人都明白其中的道理，但谁又能改变呢？”李仲飞想到自己的过去，又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神色越发黯淡，长长叹息道，“这还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不能改变，可以选择离开啊，欣儿只想寻一处世外桃源，与心爱的人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小风哥哥，你愿意吗？”仝欣看着李仲飞，目光灼灼。

    “平平淡淡……”李仲飞又是一声长叹，“可能吗？我能够拥有平淡吗？”

    他以额抵地，心中默念道：“天王帮的弟兄，我李仲飞在此明誓，你们绝不会白死，你们的血绝不会白流！请你们相信，我定会为你们报仇，让你们瞑目！”

    重重磕了三个响头，他扶着仝欣一同站起，突然正色道：“欣儿，有朝一日，我定会带你们兄妹和杜仲一起远离是非，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们一生一世！”

    仝欣愣了一愣，不敢相信般地捂住了小嘴，下一刻，她竟激动地流下了眼泪，忙不迭点头道：“欣儿愿意，欣儿愿意一生一世和小风哥哥在一起，永远永远不要分开。”

    “干嘛这么激动？我说错什么了吗？”李仲飞哪里想到仝欣已然会错了意，他笑着去牵仝欣的小手，却不知自己的这番话，在仝欣心中掀起了多么巨大的波澜。

    “谁……谁激动啦。”仝欣俏脸微红，甩开李仲飞的手向前跑去，娇笑道，“快走啦，等下寻到宝藏，小风哥哥会更激动的。”

    “等等！”李仲飞收敛起笑容，抢上一步抓住了仝欣的胳膊，肃容道，“坠云涧不可擅闯，不如你指出大致方向，由我头前带路。”

    方才刚滑下雾层的时候，李仲飞便发现坠云涧内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泥潭，泥潭水草丛生，其上又大多被枯叶覆盖。

    他以前听人说过，这种泥潭深不可测，一旦陷入其中，便仿佛有无数只手将人向潭底拖去，而且越是挣扎，下沉的越快，故被人称之为“鬼潭”。

    李仲飞拦下仝欣，指着前方，语气格外凝重：“坠云涧东西纵深，其间遍布‘鬼潭’，非万不得已，我们应尽量避开‘鬼潭’范围，另寻去路。”

    “什么鬼潭？小风哥哥没见过沼泽吗？”仝欣掩口笑道，“积水长年腐蚀落叶枯草，形成许多淤泥般的东西，虽可以陷进别人，但有欣儿在，你就放一百个、一万个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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