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救命的信花

夜渐渐深了，一弯新月悄然藏进了云端，天地间陷入一片混沌。

        自韩侂胄离岛之后，天王帮便开始施行宵禁，一到入夜，整个青螺岛再无半点醒目光亮，除了日常必须的灯烛，就只有离岛里许的水域中残存着数盏气死风灯，那是每晚值守在青螺岛四角的四艘哨舰。

        微风拂过湖面，掠起的片片涟漪拍打着船舷。

        四艘哨舰分别停泊在青螺岛东南西北四面水域上，每艘哨舰均距离岸边一里左右，两两遥相呼应。一旦遇到敌袭便可发出信花预警，乃天王帮的第一道防御屏障。

        张二今晚是东面哨舰上的瞭望手，他早早爬上瞭望台，警惕地扫视着远处的湖面。

        瞭望台位于主帆桅杆顶端，空间极小，仅能容纳一人站立，但凡风势稍稍大了一些，还会来回摇晃。

        他紧紧抓住扶手，双腿仍不自觉的有些发抖，虽然经常值夜，他仍然克制不住自己恐高的毛病，加上长时间的观察，双眼极容易干涩疼痛，可以说值一次夜比挨上两刀还要难受。

        好容易熬到二更过后，他长长伸了一个懒腰，心里盘算着再有一个时辰就能换班，回到温暖的船舱里睡大觉了。

        这时，他忽然看见正东方向的天地一线间隐约出现了一片黑影，像是有大批船只正在趁着夜色飞快地靠近。他不敢大意，又仔细辨认了一番，最终还是不放心地拉动了绑在扶手上的绳索。

        绳索的另一端连接着船舱中的几只铜铃，一时间铃声大作，几个天王帮弟子闻讯匆忙跑上甲板。

        其中一个头目装束的人抬起头，高声叫道：“张二，出什么事了？”

        “王校尉，东面好像有船过来。”张二虽明知甲板上的人看不清自己的手势，仍下意识地指了指那片快速移动的黑影。

        校尉王昆听到有情况，忙吩咐手下将熟睡的船员都叫醒，冲张二喊道：“能看清是什么船吗？”

        只这一会功夫，远处的黑影又近了许多，竟然是些船帆满张的双桅战舰。张二甚至已经能分辨出他们主帆之上所绣的两把交叉的金枪。

        见是自己人，他不觉松了口气，探头笑道:“没事了，好像是咱们天王帮的战舰。”

        王昆却有些着急，一边伸长脖子极目远眺，一边斥责张二道：“别他娘的胡说八道，咱们水军今夜并无战舰在外巡视，你小子给我看仔细喽！”

        “是……咳咳……是……”张二被冷风呛了一下，不住的咳嗽起来，引得整个瞭望台跟着剧烈晃动，好像随时都能掉下甲板。

        “是个屁！”王昆见他那样子，跳脚大骂道:“平时牛气的不得了，真放架子上就没肉了。快打信号，让他们靠过来！”

        “娘的，风这么大能怪老子吗。”张二嘟囔一声，用木杆挑起挂在瞭望台上的气死风灯，划着不规则的圆圈。这是天王帮特定的信号，用来核对对方的身份。

        不一会儿，对方船上也打出了相应的信号，并朝着哨舰直冲而来。张二总算长出口气，收回气死风灯道：“王校尉，是咱们的人没错，他们已经靠过来了。”

        其实不用他通报，甲板上的人已经看清了黑夜之中疾驰而来的战舰，总数不下二十艘，几乎全是双桅战舰。

        王昆嘴角不由哆嗦了一下，心中暗叫不好。

        因为整个天王水军的双桅战舰也不过三十余艘，他怎么不知道今晚有这么多在外巡航？而且，都这么近了，怎么还没有减速的意思？

        “张二，情况有些不对头，准备放信花！”快速逼近的双桅战舰形成了一种巨大的威压，令王昆不由地后退了一步。

        就在这时，对方冲在最前面的一艘战舰突然转向，掀起一片惊涛骇浪，横在了距离哨舰三十余丈的地方。

        看清了，王昆终于看清了对面战舰上的情形，那无数兵刃反射出的寒光，就像一双双死神的眼睛，顿时惊的他肝胆欲裂。

        “官军！是官军！官军来了，快放信……”他恐惧的嘶叫声戛然而止。只听“嗡”的一声，数百只狼牙羽箭遮天蔽日而来，密集地覆盖了整个哨舰。他和身边的十几个天王帮弟子瞬间被射成了刺猬。

        张二魂飞魄散，幸亏躲在瞭望台上才逃过万箭穿心，他奋力咽下口唾沫，哆嗦着想拉开报警用的信花，无奈手已抖得不听使唤。

        一轮箭雨过后，打横的敌舰两侧又冲出两艘战舰，直直向哨舰撞来，船头上尖锐的撞角轻易地将哨舰刺穿、撕裂，压向湖面以下。

        剧烈的撞击令张二再也无法保持平衡，徒劳的在虚空中抓了几下，便惨叫一声从瞭望台甩飞了出去。

        不过，在生死关头，他终究还是拉开了手中的信花。

        信花带着尖锐的啸声直冲云霄，在半空炸出一团银色的焰火，将夜空照的亮同白昼。

        焰火照耀之下，十余艘战舰碾过支离破碎的哨舰，扑向了对面的悬龙滩头。每艘战舰上满载着数百全副甲胄的宋军士兵，个个神色狰狞、目光嗜血。

        张二从瞭望塔上摔下，恰巧落在其中一艘战舰之上，跌得脑浆迸裂，尸体随即被抛入湖中，喷涌而出的鲜血迅速融进碧绿的湖水中消散不见了，至始至终没有人愿意多看他一眼。

        他原本就是一个无名小卒，加入天王帮也无非是想混口饭吃，从未想过要做什么大事，否则也不会在当值的时候守着崔磊睡大觉了。当然，他更没想过自己会成为英雄，但命运使然，他却注定成为一个英雄，因为他在临死之前，挽救了成千上万同袍的生命。

        信花炸开，惊动了整个青螺岛，紧接着号角声、钟锣声响成一片，无数信花随即腾空而起，大批天王帮弟子迅速涌向出现敌情的悬龙滩和大猛咀两地。

        宋军水师的偷袭由此宣告失败，剩下的只能正面强攻，这是身为临安水师将军的徐寿最不愿看到的，但他已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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