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冷暖自知

瞿蓝心的头发有点长。

        她甚至开始穿长长的裙子——虽然不是那种女性感十足的百褶裙或者花边款——瞿蓝心更喜欢床过膝长裙，将衬衫下摆束进去，有一种盈盈一握的纤细感。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会有人将她误以为是男孩子。

        二十岁。最好的年纪。最漂亮的瞿蓝心。

        任晓玄觉得怪怪的，她在画室里摸索着瞿蓝心的手指，不经意地问：“怎么最近这么喜欢穿裙子？”目光从瞿蓝心淡蓝色的长裙上扫过去。

        她并不介意她穿裙子。

        女孩子，穿裙子是天然权力。

        她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她是一个不喜欢穿裙子的女生，由此，才引发了一段斐然的爱恨纠缠。

        瞿蓝心的动作顿了一下，她没有直视任晓玄，只是轻声说：“你不喜欢？我可以……”

        不穿。

        任晓玄摇摇头，她没所谓。甚至觉得穿情侣装，也不错。

        瞿蓝心的画只在任晓玄面前勾线稿，她习惯一个人完成剩下的部分。有时候带回本部，在一个人的宿舍里完成，有时候带去兼职的工作室，在无人的工作室完成剩下部分。

        任晓玄觉得瞿蓝心越来越让她捉摸不定，上辈子那个瞿蓝心越走越远，现在这个是崭新的瞿蓝心。

        任晓玄不觉得是坏事情，反而，她向往新生。

        她的新生，她的新生，她们两个人的新生。

        姜玫羽也把工作室开到了首都。

        她在首都，这个陌生的地方才敢与方鑫同居。她在二三环之间购置了一间很不错的房子，全款购买，果然是有钱的富姐。

        “真是太艰难了，我爬上你玫姐姐的床，居然用了五年的时间……”方鑫泪目，偶尔也会向任晓玄吐苦水，“你都快成功了吧？我还没有说服小羽嫁给我。”

        不论姜玫羽年长方鑫几岁，他都宠溺地称呼她“小羽”。

        任晓玄拍拍方鑫的后背：“革命尚未成功。”

        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同志仍需努力！

        且，只要姜玫羽点点头，他们就能修成正果，但是她和瞿蓝心呢？还要过关斩将，还要披荆斩棘，还要凭两人之力，对抗整个世界。

        大一暑假回去的时候，梁俊秋的肚子已经显怀了。

        瞿蓝心第一反应是看向任晓玄，怕她接受不了。母亲在她十八岁再婚生个弟弟？

        好多女孩都接受不了从此要背上一个“扶弟魔”的标签。

        梁俊秋对女儿也多了几分讨好，她虽然同任晓玄隐晦地讨论过，但是事到临头，还是有点胆怯。

        任晓玄倒是无所谓。迟早有这样有这样一个弟弟，再说继父对她不差，每个月的零花钱给到位。

        她不缺钱，但是她需要重视和关心。

        任晓玄抱抱母亲，对她说：“还有三个月就要生？想好在哪里生了没有？妇幼保健院还是第一人民医院？我觉得综合性医院比较好，毕竟你是高龄产妇……”

        她甚至主动提出，把自己的房间改成婴儿房。

        遭到了梁俊秋的拒绝：“怎么可以！这首先是你的家！”她第一反应是恶狠狠瞪丈夫。

        许绍然很无辜，举双手投降：“我什么都没说。”

        事实上，他觉得自己这个继女真是个非常厉害的角色，许绍然从不敢小觑。

        人家都是母亲出面给女儿谈彩礼谈嫁妆，但是在梁俊秋这里，是任晓玄单枪匹马来和他谈，谈就谈了，还有理有据，逻辑满分……

        任晓玄撇撇嘴：“我很大度。”她话说在前面，“储藏室我放一张床就行，反正我在学校时间多。放假？不是可以住在蓝心那里嘛……”

        任晓玄总是住在瞿蓝心家里，不大的房子，阳台上种满兰花，阳光洒进来的同时，花香四溢，正好适合两个女孩子。

        许绍然洗好澡，坐在床沿给孕妻捏脚：“你说，晓玄和蓝心是不是过分好了？”他忽然引起了一个话题。

        梁俊秋愣了一下，随即摆摆手：“女孩子的关系，就是这样好。”她继续织小毛衣，但是思绪已经翻飞。

        又过了几日，梁俊秋寻了个机会，不动声色地同任晓玄商量：“储藏室做房间，我左向右想还是觉得不妥当。你说住在蓝心家里，也不妥……毕竟蓝心有蓝心的生活，你不见得一直住在她家里。”

        “那就住到不方便为止呗。”任晓玄满不在乎。

        “那要是……蓝心结婚呢？你怎么想？”梁俊秋的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

        任晓玄在剥橙子，她剥橙子很有一套，喜欢把徒手将果皮全部剥干净。

        小厨房里面果香四溢。

        任晓玄手上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忽然想到一个没太大关系，但是又有点类似的事情。”她笑，“去年您结婚时候蓝心也问我来着，说：你妈妈结婚了，你怎么想？”

        梁俊秋忽然意识到，这个还差几天十八岁的闺女，已经学会了最深奥的说话之道。她在借古讽今，又或者，她的谈判就是这样。

        “我说：那就结呗。是我妈妈结婚，又不是我结婚。”她说，看向梁俊秋，“妈妈，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人生不是吗？如果不能支持，起码不应当反对是不是？毕竟，冷暖自知……每个人也只需要对自己负责而已……”

        这一夜，梁俊秋失眠了。

        许绍然起夜，诧异地看着孕妻：“你怎么了？”

        梁俊秋深呼吸，回头看向半路夫妻，但是对她很不错的许绍然。

        她要再婚时候多的是冷言冷语讽刺的，前夫甚至发过来很难堪的讯息。连娘家母亲也告诫她：何必徐娘半老再嫁？对晓玄也不好，不如一个人过了算了。

        只有任晓玄，她对她说：“你还年轻，你在成为母亲之前，你也是一个女人……你可以自己决定。”

        梁俊秋深呼吸，看着微冷的月色。

        她对丈夫说：“今天中午贪睡了。”她想，任晓玄说得对。冷暖自知，能够知会她，能够询问她的意见，那是当她母亲尊重。

        而母亲，如果谈不上支持，甚至连理解和容忍也不能够做到的话，那就愧对母亲这个称谓了。

        晓玄说得对也不对。

        在成为母亲之前，她是一个女人；但是一旦成为了母亲，她首先就是一个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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