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她们之间的
在智能手机尚未普及的2011年，瞿蓝心中规中矩用n基亚，滑盖款，有键盘，好摔耐草，怎么用都不会坏；任晓玄已经用上了国外的潮货三心，是个可以触屏的半智能机。但是这个年代的普遍联络方式还是短信，毕竟，3g网络还没有全覆盖。
任晓玄继续摆弄瞿蓝心的手机，过了小二十分钟，递还给她：“包月短信五百条，点对点通话3000分钟。”
她擅自更改了瞿蓝心的手机套餐，但她可不是没良心的败家女朋友，她给瞿蓝心的手机充话费了，整整三百块呢。
瞿蓝心看着她。
“看着我干嘛？一个月30天，四舍五入你要给我发13条短讯。还有我的电话你必须接听！！知道吗？”
“知道……了。”虽然不明白她这么做的意义，但是此时此刻，瞿蓝心是愿意的。
她看着任晓玄转身，高高束起的马尾辫上绑着一个十分可爱的小狗发圈，瞿蓝心忍不住，想伸手去触摸。
任晓玄却已经蹲下，她从书桌抽屉的最底层，拿出一个塑料袋，包裹着什么东西。她站起来，转身递给瞿蓝心。
瞿蓝心伸出去的手陡然藏在身后，像是……见不得光。
“送你的。”任晓玄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只是十五岁的女孩子，情窦初开，当然是羞涩的，娇俏的，宛如春天里盛开的一树海棠花。
瞿蓝心接过，是一双卡通老鼠拖鞋。
她的目光定格在任晓玄的脚上，任晓玄蹬着一双狗狗拖鞋。如出一辙的做工，出自同一条生产线。
“要穿哦。”任晓玄叮嘱她。
瞿蓝心捧着拖鞋，忽然热泪盈眶，她——怎么会知道她没有保暖的拖鞋？
上一双坏了的时候，已经到了冬天的尾声，她干脆就换上了夏天的凉拖……没人知道，无人在意。
为什么，任晓玄会突如其来，送这样的礼物？
“蓝心，留下来吃晚饭吧？”梁俊秋在门口问。
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嘀嗒的雨声是最好的背景音，现在，反而觉得安静得很慌张。
瞿蓝心倏地站起来，不经意碰掉了任晓玄案头的铅笔：“不，不了，我要，要回家了。”她有点结巴，心虚的表现。
任晓玄伸手拉住她的小手指：“你忘记跟我说什么？”
“说什么？啊，谢谢。”
“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谢谢。”任晓玄挑眉，“我知道了你的名字，你的班级……现在，我想知道你的生日。”
如果没记错，瞿蓝心的生日在六月，六月十六，最好的日子。
她曾经在榕树下，送给她一只篮球样式的蛋糕……那时候她已经转校，她在6月7日转校离开北江七中，而2011年的高考日期是6月7号，8号，9号。
所以说，瞿蓝心比她多上了三天——其实严格来说，也不算，七中不是高考考点，所以四舍五入，她与瞿蓝心同一天从北江七中毕业。
所以，6月7日也同样值得庆祝。值得庆祝的还有6月9日，那是瞿蓝心高考结束，旗开得胜，一举考入首都美院。还有6月16日的生日，以及6月23日的诀别和重生……
“我不过生日。”瞿蓝心已经打开了房门，“我走了。”她说，“我不过生日，我高考志愿填了首都美院，我会离开北江，永远不会回来。我……和你不在一个世界。”
她说出了有史以来最长的一段台词，就像曾经已经在舌尖翻滚了上千遍。
但是她到底没有说出最重要的那一句：我是女生，我不是你心目中的那个人。
任晓玄的脸色陡然变白，她什么意思？她这是变相叫她知难而退？
瞿蓝心捧着拖鞋，和梁俊秋打了一个招呼，径直离开。
大雨之后，世界很清新。
她终于说出口了，她与她，不是一个世界。这样隐晦，这样暧昧，她应该能够明白了吧？
不要自欺欺人了。
瞿蓝心有点想哭。
地上的雨水和泥土，弄脏了她的球鞋。
她是卑劣的存在，明明年长她两岁，应该背负起年长者的义务，但是偏偏沉沦，沉溺在任晓玄自我编织的美梦中。
非但没有将她从幻境中敲醒，连带着自己一起沉沦？
“晓玄，你哪里去？吃饭了！”梁俊秋看见女儿冲了出去。
“瞿蓝心！”任晓玄冲出去，在拐角堵住瞿蓝心的去路。
雨已经停了，但是树上还在滴滴答答落下残留的水珠，一阵劲风之后，仿佛下起了一阵小雨。
哗啦啦，浇了两人一头一脑。
“瞿蓝心！”任晓玄死死拽住她：“我叫任晓玄，高一七班，美术生，最新学校排名一百九十八，等到高三，我也会进一班学习……我也会考上首都美院，你在哪里，我就会跟着你去哪里。”
……这是我之前十年的习惯，也会成为我之后几十年的习惯。
瞿蓝心愣住了，同样一场大雨，沾湿了她的鞋子，是泥水；也沾湿了任晓玄的头发，是纯净的露水；同样沾湿了两个人的眼睛。
瞿蓝心的眼中热烈盈眶；任晓玄眼中闪着光芒，映出大千世界。
“你不要小看人。”任晓玄胸膛起伏，“我可以跟上你的脚步，你是很优秀，我也不差。”
她以为，她是因为成绩拒绝她？
“我不……”
“你高考，我期末考，我一定会看到年级一百五以内！”任晓玄扬起下巴，毫不犹豫打断她，“你考上首都美院，我给你奖励；我考到年级150，你必须答应我一个要求——这是我的奖励——这是我们的约定！”
瞿蓝心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去的，坐在书桌前，模考失败的沮丧一扫而空，满脑子都是——任晓玄，任晓玄，任晓玄！
她占据了她的心。
同样日子不好过的，还有田林。
五月八日，田林的速写本被人翻开，应该画着石膏模特的地方，画上了清秀的女孩的侧脸，明眼人一看，就是任晓玄。
“田林喜欢任晓玄，田林喜欢任晓玄咯。”
“田林和任晓玄早恋哦！”
“不知羞不知羞。”
田林面红耳赤。
任晓玄站在讲台上，当着所有人的面揪住那蹦哒最起劲的男孩子的耳朵，将他拖到班主任徐卢娟的办公室：“老师，他造谣我……”
她勇敢得就像不知道“害怕”两个字怎么写一样。
座下王帆，曾经是田林最好的朋友，但是这一次，他没有帮田林发声。
毕竟，对方是赵俊杰，不仅是校园一霸，还是老师赵梓鹏的大侄子。
王帆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
此事不了了之，以赵俊杰和田林分别写五百字检讨告终。
班主任徐卢娟三令五申：不许早恋，不许造谣生事，不许再提起了。
但是田林的噩梦并没有结束。
五月十三日，被人针对，老师收到报告说他考试作弊。明明之前还是哥俩好，但是现在反目为仇，个个都来针对他。
五月十五日，因为在体育课上和人打架，被罚跑，被叫家长，站着被训斥了二十分钟。考试作弊，和早恋嫌疑的事情被重新翻了出来。
五月十八日，他的课桌里面出现了一只鲜血淋漓的死鸟。田林吃惊大叫，徐老师却认为是他自导自演。毕竟，上树掏鸟这种事情，以前是田林的专利。
人情冷暖。
田林的眼中阳光不在，开始变得阴霾和冷漠。
这就是，被人针对的生活啊，这就是被人霸凌的后果啊……
他陷入了长久的精神压力，日渐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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