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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20章


他借着敬酒的机会和薛柠身边的人交换了位置,坐了下来,殷勤的问:“小柠妹妹想喝点什么?”

        “白开水。”薛柠看了他一眼,态度极冷淡。

        她在酒吧见多了江臻这样的人,不足为奇。

        “白开水有什么好喝的,哥哥请你喝果汁。”江臻笑了笑,伸手去招呼服务生。

        薛柠也笑了:“算了吧,我可受不起。”

        “嗨,这有什么受不起的,甭跟哥哥我客气。”江臻伸手去招服务生。

        “我是说我身体受不起,我中午吃的口味虾,万一等会儿要是中毒死了,你们这一桌可都脱不了干系。”薛柠尽量往严重了说,反正借题发挥她是跟薛爸学的,用的理所应当。

        江臻一愣,又觉得正中下怀,笑眯眯的:“那咱们不喝果汁了,改喝酒如何?”

        薛柠还是摇头:“不行,等会儿薛文琛要是被你们灌的没个人样了,我还得送他回家。”

        江臻听出来了,她这是在替她大哥出头,变相的朝他兴师问罪呢。

        他连忙狡辩:“那哪能啊,我们和文琛是朋友,哪能灌他啊,这叫友谊的碰撞,酒桌上不都这样么。”

        “那你怎么不和你们东家友谊的碰撞,偏找我哥。”薛柠以为今天的东家还是严冬,所以气哼哼的。

        毕竟他和薛文琛血浓于水,看他们灌的狠了,自然心疼。

        江臻却因为她这一句话舌头打结,怕引火烧身,笑变得干巴巴的。

        薛柠不知其中玄机,夹菜的时候无意的抬头,正对上一双点漆一样的黑眸。

        薛柠一愣,不知道饶光今天总看自己干嘛,以为脸上沾了东西,就伸手摸了一下,什么也没有。

        这饭局很长,直到薛柠吃饱了,一桌人还在喝。

        众人一边灌着薛文琛,又开始窝里斗,满桌子人酒水横飞,推杯换盏,一片狼藉。

        这中间江臻一直找机会跟薛柠说话,都被她不冷不热的挡回去了。

        后来,终于有人发现了江臻这只漏网之鱼,连忙把他推起来,要罚他浑水摸鱼之罪。

        薛柠早应付他应付的累了,此时倒是松了口气。

        中途薛柠出去上厕所,经过走廊拐弯的时候,看见了从刚才就不见踪影的饶光。

        他正把一个女人压在包厢外的墙上,两人唇对着唇,在热吻。

        由于两人侧对着薛柠,饶光优美的下颚线条暴露在薛柠眼前,他微卷的发梢垂下来,盖住了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微微闭合,却又没完全闭紧,染了几分醉意的瞳仁钻石一样闪闪发亮。

        薛柠没料到这两人这么大胆,这里可是公共场合!

        等她意识到该避开的时候,饶光已经发现了她,漆黑的眼睛扫了她一眼。

        薛柠敢肯定饶光看见了她,然而他并没有停止,而是继续旁若无人的吻着怀里的女人。

        薛柠也认出了,被他吻着的女人是周沛。

        周沛整个人被饶光高大的身体压着,娇小的身躯显得更加柔弱,看起来又与他男性的躯体无比契合。

        薛柠为两人的明目张胆惊讶不已,但想到饶光又怎会是顾及旁人视线的人。

        一时觉得尴尬的很,薛柠连厕所也不去了,连忙调头往包厢回。

        回去的时候薛文琛已经喝高了,歪在椅子上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

        薛柠过去扶他,明明自己没喝酒,脸上却一样很烫。

        饶光一直到饭局结束也没回来,只有服务生中途过来提醒了一句,他已经结过账了。

        陆苓乔打电话给他,也没有人接,顿时脸色很不好看。

        薛柠几乎可以猜到他去做什么了,脸上微微有些发烫,但却什么也没说,只在江臻等人的帮忙下把薛文琛运到了车里。

        薛柠上车,临开车前听到江臻问她要电话号码,她当做没听见,一踩油门就开走了。

        夜幕让人的存在变得无比的微茫与渺小,所以人在夜晚才更加感觉空虚,想寻找属于自己的位置。

        明天是周六,可以光明正大的不去上班,所以饶光留宿在周沛的公寓里。

        其实他只是不愿意回家而已,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容纳自己。

        “饶光。”周沛叫着他的名字。

        饶光俯下身去吻她娇嫩的嘴唇。

        那并非温柔的索取,却抵死缠绵。

        面对饶光,周沛觉得自己已受到蛊惑,明知他的危险,却仍是要不顾一切的扑上去,飞蛾扑火一般。

        她的身体、她的灵魂,都为了他而燃烧、绽放,所以此时此刻,她也想要拥有他的一切。

        她低下头,意乱情迷的去吻饶光的脖子和脸,迷人的男性气息伴随着淡淡的香水味道,弥漫在她的鼻腔里,令她几欲癫狂。

        ……

        激情过后,饶光一言不发的躺在旁边的枕头上,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周沛看着他俊美的侧脸,微卷的发梢盖住了一些他白皙瘦削的脸庞,他的脖子线条很优美,漂亮的锁骨和胸膛袒露在被子外面,样子很诱人。

        即便自己是女人,但周沛仍是痴迷于这种夺魂摄魄的俊美。

        她凑过去亲吻他薄削的嘴唇,舌尖细细的描绘着他优美的唇形。

        饶光动也不动,任她亲吻着。

        周沛的吻渐渐下移,拂过他的下巴、喉结,落在锁骨上。

        她吻了一阵,在被子里抱住他的腰,脑袋像恋人一样靠在他的胸膛上。

        听着他清晰的心跳声,却感觉不到丝毫安心的感觉,好像他随时都会离自己而去。

        这种凄凉的感觉充斥满大脑,周沛突然偏了一下头,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她用了狠力,饶光吃痛,蹙着眉推开她。

        周沛看着他幽深漆黑的眼睛,突然问:“你会记得我多久?”

        饶光笑而不语。

        其实会记得多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或许就是现在、眼前、当下,他已经忘了,也或者,他根本从没记住过她。

        但是这种破坏气氛的话,他暂时不准备说。

        他的笑容让周沛迷醉,她再次抱紧他,喃喃问:“你看小说么?”

        饶光一愣,这是什么问题,但仍是回答了:“很少。”

        周沛用手指摸索她在他脖子上留下的齿痕,又问:“你看过《倚天剑》和《屠龙刀》么?”

        饶光低头看着她,似乎在疑惑这个问题的价值。

        “里面的男主角小时候狠狠的咬了一个女人一口,结果那个女人记了他一辈子。”周沛说着,又抬头看他。

        四目相对,她认真的问出:“我刚才也咬了你一口,你会记我多久?”

        这样天真的问她让饶光笑了笑,他拥住她,也在她肩胛处咬了一口,然后问:“那你会记我多久?”

        周沛望着他魅惑的眉眼,很想说她会记他一辈子。

        然而她知道那不是他想听的,所以她很识时务的笑了笑,笑的妩媚而多情:“今晚,我只记得你今晚。”

        饶光很满意这个答案,作为奖励,将她抱的更近。

        周沛在他怀抱里轻轻的笑。

        百分的讨好,万分的小心,只是为了他偶然一次的青睐。

        周沛觉得她此刻像极了那些居于深宫的后妃,不,甚至比她们更凄苦苍凉。

        因为她们只是为了争宠,而她,却爱着眼前这个男人。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古人说的话,有时候准的令人遍体生寒。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饶光已经走了。

        床头柜上照旧放着厚厚一叠钞票。

        周沛靠在床头,苦涩的笑了。

        她是很喜欢钱,这个世界上有谁不喜欢钱呢?

        可是她不想要他的钱,唯独他的钱。

        可她又知道,如果她哪天不要他的钱了,他就不会再来找她。

        饶光只相信一切等价的交换,他现实的令人心寒。

        望着空荡荡的大床,周沛抚摸着身旁的位置,仿佛想要感受他残余的一丝体温。

        然而那里早已冰冷一片。

        除了那叠花花绿绿的钞票,他什么也没留下。

        凌晨的天空白茫茫一片,还夹杂着几颗未降下去的星辰。

        饶光在警卫第二次换班前回到家,却仍然没能避免碰上饶征平。

        军人的生活习性让饶征平比一般这个年纪的人起的更早,所以和早归的饶光撞了个正着。

        饶光进门的时候他正坐在楼下的沙发上看报纸,饶妈在帮他泡茶。

        看见儿子回来,饶妈放下茶壶,率先朝儿子迎了过去,笑容堆了满脸:“小光回来了。”

        “嗯。”饶光随口答了母亲一句,无视饶征平,径直往楼上的房间走。

        “站住!”饶征平从背后叫住他。

        饶光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昨天又去哪了?”

        饶光没有说话。

        在和饶征平的斗争当中,饶光从来都是处于劣势的一方,一贯以来,他从没有权利来触碰饶征平属于父亲的权威,更别提抵抗,沉默似乎成了他唯一可以应对的方式。

        “我问你话呢。”饶征平神情肃穆,眉眼中透着一个军人应有的威严。

        饶光突然冷笑,他似乎已经受够了这种永远处于被动的姿态,他不是谁的附属品,拥有选择的权利。

        一股叛逆的情绪涌上心头,他转过头,冷眼直视着饶征平:“现在知道让我说话了?你不是一向不听我说话么。”

        他这样的态度怎么都令人高兴不起来,饶征平继续着他的冷言冷语:“我是在问你去哪了,你只需要回答我。”

        “在家也要搞军事化管理?饶将军,你是带兵带糊涂了吧?”饶光挑眉,笑起来,挑衅的意味很浓。

        “小光!你怎么跟你爸爸说话的?”饶妈见父子俩之间越来越剑拔弩张,连忙出声喝止。

        饶光却不以为意,继续冷笑:“那得问他想听我怎么说话。”

        面对儿子的叛逆,饶征平出奇的没有发怒,而是换了个问题问:“听说你最近总不去上班?”

        饶光一动不动,觉得太可笑,他都把眼线放到他眼皮子底下了,唯恐他看不见,现在还来假惺惺的问他?

        他吊儿郎当的态度令饶征平稍稍有些不快,但依旧保持着居高临下的姿态,深邃的眼睛显得平静而有耐心:“就是因为你的工作是我安排的?你就要以这种最愚蠢的方式消极抵抗?”

        饶征平的平静令饶光更加愤怒,长久以来,他就是以这种波澜不惊的态度,主宰了他的一切。

        他位高权重,号令如山,所以说出的话句句是不易之论,饶光必须执行。

        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过去怎么做,现在怎么做,将来怎么做,早在他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被规定好。

        饶征平就像是一个□□者,在饶光的人生上活生生的用枷锁钉出了一条路来,控制着他的一切,绝不允许任何反抗与忤逆。

        物极必反,饶光不可能一辈子臣服于他,所以此时的他挑衅的发笑:“那你教我该如何积极抵抗?”

        饶是极力克制,饶征平的脸色此时也有些不好看了,眼波深沉:“我看你是玩儿疯了脑子,以后不许再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来往。”

        “那什么样的女人是又三又四的?你来帮我选?”饶光已经被饶征平快逼疯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他此时都说得出。

        “混账!你还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你多大了?还预备和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厮混多久?”饶征平的脸色彻底沉下来,声音也不由高了起来。

        饶光毫不在意,笑的轻飘飘的:“你想让我结婚?那我就结婚好了,岑晶念还是陆苓乔?我都没意见,你跟他们谈好了告诉我一声,我领证就行。”

        饶妈见饶征平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一定地步,连忙插话缓和:“小光啊,你爸爸也是为你好,你整天整天的不回家,单位也联系不上,你爸爸是替你担心,怕你在外面出了什么事。”

        “担心?他是怕我在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拉他光辉政治生涯的后腿吧。”饶光太了解饶征平了,冷冷的讽刺。

        “你这么做,就是为了报复我限制你?为了给我难堪?让我在老朋友面前丢人?”饶征平终于震怒了,属于军人的厚重手掌拍在客厅的茶几上,声震如雷。

        饶妈虽然觉得儿子叛逆,但觉得饶征平这么说也有些过分了,连忙将饶光护在身后:“你怎么能这么说儿子!”

        饶光现在却一点也不怕饶征平,他从饶妈身后站出来,与盛怒之下的饶征平对视,反而笑的嚣张:“我是给你丢人了,给你饶公脸上摸黑了,怎么?你要拿枪毙了我么?”

        “你这个逆子!”饶征平站了起来,英武的脸庞上盛满了怒意。

        “逆子也是你养的!”

        “小光,你太过分了,他是你爸爸!”饶妈夹在两个针锋相对的男人中间,进退两难,但此刻也只能呵斥过火的儿子。

        饶光冷笑:“他是我爸,可我不是他儿子,我只是他的的傀儡,反正我这辈子都得按照他的意愿活着,不能反抗,不能怀疑,不能指责,不能说一个不字,我什么都不能做,不,我有能做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顺从他、服从他,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就算哪天我死了,也得住在他事先准备好的坑里,我在他眼里还算是个人么?我根本到死都是个傀儡!我倒希望他现在就毙了我,毙了我啊!来啊!”

        饶妈终于听不下去了,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制止了他口中那些伤人也伤己的话。

        “小光,你怎么能这么说……”一巴掌下去,饶妈也像是脱力了一般,跌坐在沙发上,眼圈通红。

        这是饶妈第一次动手打儿子,不知是后悔还是心痛,她捂住脸,呜咽起来。

        饶光看着母亲,心中闪过一丝愧疚,然而他还是没有办法面对此时的饶征平,他没有办法再在这个屋子里待下去。

        “打完了吗?打完了我还有事,不奉陪了。”他笑着说完,脸色却一片苍白,然后不再上楼,径直向外,离开了家门。

        看着大门猛然又关上,儿子的身影决绝的消失在门后,饶妈再也忍不住,大声的哭了起来:“我们家到底是怎么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才让你们变成了这样?”

        她为这个家牺牲奉献了一辈子,自问问心无愧,然而为什么永远看不到平凡人家其乐融融的场面?

        他的丈夫,在外面铁血作风,军纪严明,在家里也大行军制,一点余地也不给他们母子留。

        他的儿子,自小被父亲严厉的逼迫、压制,做尽了一切他不喜欢的事,长大后也变得如此离经叛道,甚至连家也不愿意回。

        然而他们父子如此不睦,最受伤害的却是她这个妇道人家。

        她只想一家人欢聚一堂,宜家宜室,她有什么错?为什么要承担如此的重担?

        然而这个屋子里没有人回答她,饶征平背对着她上楼,走进了书房,缓缓关上了门,再也没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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