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回家

从早上6点到晚上九点，林默有惊无险地度过了一天普通的高中生活，在最后一节晚自习结束的铃声打响时，只觉得身心疲惫，她拿起背包，跟着放学的人群向校门口走去，像很多年前那样。

        虽然过了很久，依旧觉得熟悉。林默习惯性的寻找着，直到不远处那个她多年追随着的背影映入眼帘，他斜挎着背包，不急不慢的走在人群中，虽然许久不见，她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心中暗想：“顾延，好久不见。”突然想过去打个招呼，光是这个想法便让林默心跳加速起来。

        刚毕业工作的那年，她还是遇见过他的，那天是个周六，她约了人一起坐车回县城，早早到了市里的火车站，开始验票了同伴还没有过来，她焦急地坐在等候区看着磨砂玻璃后的安检处，模糊的影子映射在玻璃上，不是她要等的人，却又觉得有些熟悉，不由多看了两眼，直到那个人走了出来，才发现这个人她也认识，那便是顾延了，看到他的那一刻她心脏砰砰地跳起来，感觉瞬间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一扫等车的疲惫，想前去叫住他，却又觉得有些陌生，犹豫的一瞬间他便急匆匆从面前走过了，不曾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她。

        从那之后林默便再也没有遇见顾延了，他在她的生命中消失了，再无音讯，如今相似的场景再现，盯着不远处的背影，林默试图过去打个招呼，她默默加快了脚步，距离越来越近，心跳也越来越快。

        该说些什么呢？这个时候的他们，高中同校都两年多了，平常见面早已不再打招呼，怎么想都有些突兀，正犹豫着，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林默着实吓了一跳，感觉自己明显地抖了一下，急忙回头，原来是周琪，她的小学同学兼目前上学拼友，消息敏锐的外班好友。

        高中的时候由于上学早，放学晚，她们这些离学校比较远的城里学生大都采用包车的方式上学，一般自发联系六七个相识的同学，一起租一辆面包车，每天上学放学接送她们，按月付款。她和周琪还有其他几个同学一起租的车，顾延也是这样上学的，不过是在另一辆车上。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周琪顺着她的目光向前看去，一副了然的模样，悄声说道，“哦，我知道了，你是在看顾延。”

        “才没有。”林默急忙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连忙否认，差点忘了，周琪是这件事少数的知情人之一，小学的时候她们也时常一起上下学，经常谈论班上的八卦，也会交换彼此心中的秘密。

        她颇为心虚的看向了顾延，还好他照常的走着，并未听到她们的对话。

        “还说不是。”周琪小声说着。

        林默也不再辩解，急忙转移了话题，“你作业都写完了吗？”她可不想在他身后不远处谈论关于暗恋他的事。

        “没有啊。”周琪瞬间忘了方才的八卦，她一脸沮丧地拍了拍身后沉重的背包，“回去还有一大堆作业要做，我们老师也不知道都怎么想的，天天比着留作业，三节晚自习也就够做两科的。”

        林默本想说，“看你挺闲的。”话到嘴边却不忍再打趣，换成了：“哎，我们也是啊，我今天的作业还没怎么写呢。”低调而令人舒服的方式是她一贯的选择，即便写得差不多了，也能装作一副同病相怜的样子。不过这次说的确是真的，本来不打算写作业了，可是觉得坐在座位上发呆更是难熬，便当是找点事情做，不想做起来因为不熟悉，很是吃力，边看书边做作业，一晚上也没做几道题，倒觉得时间过得挺快的。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上了面包车，从最近流行的小说说到大热的电影，那时候接触外面的时间不多，流行的事物却也没落下，话题再没回到顾延身上，顾延也早已不知去向，一起搭车的同伴陆陆续续上了车，在许嵩的歌声中，一路向家中驶去。林默静静看着窗外，沿路的风景陌生而熟悉，那时候每日路过的街道，到后来拆迁重建早已不是这般模样。

        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她家小区门口，远景花园，她家是初中搬过来的，那时候这边还没什么别的建筑，后来周边的小区商铺陆续建起来，这边也渐渐成了城中较为繁华的一块。那个年代的小区还都是六层的到顶，没有电梯，工作后父母上了年纪，觉得上下楼梯比较费力，便搬去了新建的小区，想想也是很久没有回来了。

        林默走在熟悉的道路上，晚上的小区昏暗少有行人，走在夜深人静的小路上多少有些不安，她自觉加快了脚步，不远的距离却觉得走了很长时间，终于到了她家楼下，楼门口的大门已经关上了，她熟练的按响了对讲系统，一阵铃声随后是听筒拿起的声音，本想说：“妈，我回来了。”话到嘴边却迟疑了，家里还和以前一样吗？

        “默默吗？”熟悉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

        林默放下心来，方才答道：“妈，是我。”

        伴随着门锁打开的声音，林默费力地将大门拉开一条缝，侧身挤了进去，将门重新关好，楼内一片漆黑，她重重的跺了下脚，橘黄色的灯光应声而开，楼梯映入眼前，拾级而上，还差最后一段台阶的时候，家里的门打开了。

        埋头爬楼的林默闻声抬起头，看到了门口迎接的妈妈，比印象中年轻了许多，头上还没什么白发，脸上也没那么多皱纹，时常见到不觉得，妈妈这些年真的变老了许多，她忍不住走过去抱住了妈妈。

        “今天这是怎么了？在学校受委屈了？”

        “没有，就是有点想你了。”

        “才一天没见，说什么傻话，快进去吧，别在门口站着了。”

        进了门，爸爸正忙着拿出冰箱里的水果和熟食，“快吃点东西吧。”

        “你爸特意给你买的鸡翅。”身后的跟进来的妈妈也附和道。

        那个时候的爸爸头发还浓密，身材也健壮许多，老爸不善于表达，却默默为她做了很多事，林默不禁鼻头有些发酸，只觉得那时候每天都能回家，爸爸妈妈都还年轻，真好。她工作后虽然还在本地，却也离家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再加上有时候要忙工作上的事，基本上两周才回一次家。

        那个时候爸妈担心她白天在学校里吃的不好，每天晚上都给她准备了丰盛的加餐，有时候是从晚餐里特意留下的，有时候是外面买的熟食，搭配着各种各样的水果。吃着爱吃的事物，身边坐着爸爸妈妈，这几分钟便是平日里仅有的能和父母待在一起的时间，却也觉得很是满足。

        吃了完夜宵，林默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在书架上翻看起过去的书，小时候没什么娱乐，除了看电视就是在看书，一开始的书大多是她爸选的，缩减版的世界名著、百科全书还有金庸的武侠小说，大多看过便忘了，权当是消遣，也有比较喜欢的读了很多遍，上了高中有了些经济自由后就开始自己买书，一时间给书架增添了许多时下的言情小说。

        翻着翻着意外找到了当时的日记本，那时候不常记日记，毕竟每天过得都差不多，只是偶尔想起来写写，林默坐在床上边看日记边回忆起那段时间的往事：

        上个星期刚公布了高三的第一次月考成绩，那是她高中考得最好的一次，年级第十五名，如果那个时候在努力一下顶尖的大学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她向来不喜欢把自己逼得太紧，也不想得到太多关注，高处不胜寒，后来成绩便佛系地下滑到了舒服的位置。

        那次月考成绩一直不错的顾延却没有考好，她打算写封匿名信鼓励他，告诉他有人在默默关注着他。信的内容她犹豫了很久，最后只写了四个字：“高考加油。”寄出去之后便了无音讯了，那时她有点失望，如今想想只觉得有点傻，都匿名了还期待着回信。

        林默看到这里觉得比起突兀的打招呼，写信似乎是个不错的联络方式，不尴尬又好实施，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见到顾延，写封信也算弥补曾经的遗憾了。

        她翻出抽屉里的信纸，提笔写了起来，想把自己多年的暗恋诉诸纸上，却又觉得无从写起，改了又改最终还是简洁的两句话。

        顾延：

        好久不联系了，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时常想见到你，一起加油。——林默

        两句话写了一个小时了，林默将信放入信封，贴好邮票，悄声洗漱收拾好了书包，赶在十二点前躺到了床上，本来坚定的想要回到现实的心不知不觉间动摇了，回想着刚过去的这一天，很困却睡不着，辗转反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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