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重回平江（1）
“小千，困了吗？”
“不困。”千秋一打了个哈气，眼眶微红，“真不困，就是……”
说着她又打了一个哈气，秦同袍敞开斗篷，心疼的将她揽在怀中紧紧的抱着，今晚是母亲的生辰，自己睡不着，便如往年一样独自为她守岁，小千为了不让自己太难过便说什么也要陪在身边不肯回去休息。她的心意总是在一点一滴中流淌着，那么热烈又仁善，自己又怎么会不明白。
“小千，困了就睡吧，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不难过。”
“我不困，我真不……”
话音未落，鼾声已起。近半个月以来，她都早出晚归，今天更是从凌晨便跟着士兵一起操练，忙忙碌碌一整日直至半个时辰前。那双清澈的眼睛早已布满了红血丝，若不是为了自己，她应该早就去见周公了。当视线落在脸上的疤痕时，心口仍旧疼了起来。
“小千，同袍何德何能，有你陪伴。”轻轻在那光洁的额头落下一个吻，内心一片柔软，秦同袍轻声道，“山河岁月、斗转星移、只要有你，夫复何求。我想，当年爹爹也是这样的幸福吧，有母亲在侧，便拥有了所有山河壮丽。而那虚无缥缈的权力，又算得了什么呢？天下人的天下，又何曾是一介君王可以掌控的！娘，如果你还活着，应该会很喜欢小千的，她真的很好，好到同袍愿意放下一切，愿意这一生都沉浸在她的欺骗中，只要她爱我，同袍很傻是不是？可是娘……你应该懂的，毕竟同袍是你生的。”
为了不让千秋一在冷风中感染风寒，秦同袍第一次改变了十几年坚持的为母亲彻夜守生辰的习惯，在子夜前便回到了营帐内。
小心翼翼的将千秋一放在床上，摸着她有些凉的手，将其塞进被子里，又生了两个火盆子，才坐在床前看着那熟睡的容颜。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每每看到千秋一的时候，嘴角都忍不住上扬，哪怕两人斗着气，心里的暖流也是在流淌的。
轻轻摘下脸上的白纱，看着自己仍旧裹着白布的手，秦同袍只能讪讪的将刚从抽屉里抽出的生肌膏重新放回。关于双手的伤，自己从不愿与旁人多言，是好也罢、不好也罢，在自己决定要美人的那一刻都变得不再重要。
这个冰冷的江山，已经不是自己想要的全部了，哪怕这双手日后再也不能舞枪弄剑也无所谓，此生能安安心心的与小千携手白头，余愿足矣。脑海中浮现着不止一次幻想的未来，那是有她、有一双儿女的生活，若是此生与儿女无缘也不要紧，只要有她在，家里就不会太无趣。
只是……想到这里，脑海中又一次闪出了那双鹰钩一般的眼睛，同袍不知道那双眼睛的背后是谁，是花木云，还是张恒，抑或是午吉，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到底是谁能让小千义无反顾的将全部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也不肯出卖他，那怕只言片语呢？是谁……
“小千，你是害怕说出来之后，我不能与你共担一切？还是怕我会为难他？”悲伤的抚摸着她的脸颊，同袍的声音充满了落寞，“小千，我的妻，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同袍，出来一下。”
此时，张玄觉蹑手蹑脚的撩开帐帘对他招了招手，同袍轻柔的拍了拍千秋一生怕她会被吵醒，见她没有醒来的迹象，才站起身来，一步三回头的来到营帐外。
“什么事？”
“城里传出来消息了，副帅计划明日傍晚攻城。”
“这么快？那个秦恩把握吗？”秦同袍既兴奋又担忧，紧紧抓着张玄觉的手微微颤抖着，“同泽知道吗？他怎么说？”
“不管秦恩是否把握，蔺桡那十几个探子也不是吃素的。这点你就放心好了，而且秦恩的小情人还在咱们手里呢。”张玄觉指了指不远的一顶帐篷，“徐星煦是城内文官徐国忠的小女儿，听说很受宠爱的，而且秦恩对她的感情很不一样。更重要的是，她有个厉害的姑姑。”
“我虽不屑用人质要挟旁人，但事到如今也顾不得些许。同泽呢？我看他这几天状态不是很好，问他怎么了也不说，我怕他会……”
“同泽长大了，你该学会放手了。”张玄觉拍了拍他的肩头，“同泽已经不是那个只会捣蛋的小无赖了。”
“你说谁无赖？”
“我错了，秦大少爷，我是无赖，你弟弟不是无赖。”张玄觉剜了他一眼，“我发现你这人不论什么时候都不忘了护短，真是思路清晰！”
“你才知道？”
秦同袍微眯着眼，也白了他一下，只是当他看到军营角落里一个瞬间消失于黑暗之中的身影时，双眉微蹙，眼眸中闪过一丝失望。
张玄觉的腿虽尚未痊愈，但内力恢复的很好，自然也是听到了刚刚有人闪过的声音。这些日子除了木玄空主动给的滋补丸药，他还偷了许多，所以内力不但没有损伤反而精益了不少。
而木玄空对他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张玄觉不知道自己每日偷到手的丸药数量、药效，都是木玄空确认过无害的。
“你看到了？”
“看到了。”
“你觉得是谁？”
张玄觉拉着他向旁边走了几步，同袍抬起头来看着弯月，心里的疑雾不知是更浓了还是已经拨开云雾见青天。
“我知道你已经有了定论，只是不肯相信罢了。”张玄觉见他没有反驳，继续道，“其实，我也有定论，说不定与你的定论是一样的。只是我与你一样，不肯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清冷的风吹在脸上，使得思路更加清晰，同袍看着张玄觉那冷静的双眸，轻轻摇了摇头。此刻，黑衣人是谁，已经不重要了，毕竟他没有真的想伤害任何人，所以，他应该也是没有办法。
“玄觉，你说他是不是有苦难言？”
“不知道，从前我最爱猜人心，现在反而觉得猜出来的人心是最没有意义的。就像，酒喝在嘴里才知道是辣味还是花香，猜的味道会有差错，也会失望。”
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张玄觉很想告诉他要与千秋一将话说开，但他的顾虑自己也是明白的，若是没有说开反而将隔阂加深，岂不是连像现在这般美好的存在也会成为奢望吗？
“我回去了，小千睡觉爱踹被子，我今晚又多生了两个火盆子，她若踹被子，着凉生了病就得不偿失了。”将疑虑再次深埋，秦同袍的笑容仍旧温柔，“你也回去睡吧，明日的事，明日再愁。今日的乐，今日先享了，人生苦短，有花堪折直须折。”
“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真想不到这种话是你能说出来的！你能如此，我就放心了。”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张玄觉笑道，“人生得意须尽欢，明日愁来明日愁！敬未来！”
“腿还没好又急着喝酒，这袋酒，没收了！”
“啊？”
眼睁睁看着同袍将自己的酒袋子夺走，张玄觉的双手抓了个空，一张原本的笑脸立马成了苦瓜相，重重的哼了一声，也不在乎同袍的笑意，故意撞了一下他的肩头，快步走在前面，不论他在后面如何劝慰慢些走也不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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