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西下平江（39）
漆黑的夜空如一块玄色的染布，璀璨明亮的星星一闪一闪如宝石般点缀其上。星空下，已经布好酒局的蔺桡与花木云为了不显刻意，将同袍、同泽、张玄觉、千秋一、同裳、宋显、苏吟、淳尚和木玄空都唤来作陪，只是除了告诉他们将洛林灌醉，没有说旁的事，大家也都心领神会没有多问。
“今日大军相会，咱们也庆祝一下。”
为了不让洛林看出本场酒席的东家是蔺桡，张玄觉率先举起酒杯，对着众人笑了笑，一饮而尽。同袍正要跟着一起饮下，手中的酒杯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被千秋一夺了过去，她举起两杯酒对着众人笑了笑，一一饮下。
“同袍的手还没痊愈，他的酒，我来！”
“嫂嫂，一日不见当刮目相看，你乃女中豪杰呀！”
同泽刚拍手叫好，就感受到了兄长那杀人的目光，连忙拍了一下自己的嘴，灰溜溜的转过身去拉着苏吟，撞了一下酒杯、饮下烈酒掩饰尴尬。
“小千酒量尚浅。”
“小一酒量尚浅。”
花木云与同袍一口同声的说道。众人看着二人只能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倒是千秋一适时的拉起两人的手，交叠放于一块，化解了尴尬。
“小一好幸福，有未婚夫婿疼、有兄长爱，来，诸位兄台，如此良辰美景，何不共同举杯，为千秋一我祝个兴啊！”
“对对对，千秋一说的对，来，咱们举杯共饮。洛林，来，喝一杯！”宋显露出少见的笑容，“蔺桡、蔺山、淳尚、苏吟，来，举杯！”
千秋一仍笑盈盈的拉着两人的手，对着眼神中充满不悦的淳尚弯了弯眉眼。余光中花木云有些不知所措，她知道兄长是害怕同袍会误会什么，但其实她很享受这种感觉，她轻轻的在心里自豪道，我千秋一也是有兄长的人了，不会日日羡慕有兄长的旁人了。
“兄长，你看天上的星星是不是很像家乡的？”
“是很像，但仅仅是像。小一想家了吗？”
“虽然说有你和同袍在，我已经有了另一个家，但还是会想念父亲和母亲还有舅舅。”提到舅舅，千秋一的神色闪过一丝落寞，她叹息道，“也不知道父亲和母亲最近如何。”
“小一放心吧，他们一定会没事的。”
花木云郑重的承诺着，同袍看出他神色中极力隐藏的些许不自然，但却没有在此等场合下追究。他想起张玄觉曾说过，花木云看起来有些怪异，不知是为何。刚刚小千提及父母，他的神色才闪过变化，或许他的怪异正与千秋府有关。想到这里，同袍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莫不是千秋府早就出事了！
承接着同袍那探寻的目光，花木云只是淡淡一笑，举起酒杯，神色带着些许落寞的仰头饮尽了杯中酒。
“苏吟，来，喝酒。”
“干。”
苏吟笑着举起酒杯，视线中是同泽依旧吊儿郎当的笑颜，这段时间自己亲眼看着他的历练与成长，比起自己的进步还要高兴，他想，或许这就是养父曾经说过的出生入死的交情吧。
“同泽，等回到平江城你想作什么？”
“看我哥成亲啊。然后……”同泽顿了顿，认真思索后，缓缓道，“然后带你看看小爷我小时候撒过欢的乱葬岗，那乌鸦肉的味道，当时吃的想吐，现在还有点儿想念，到时候我猎几只给你尝尝！”
“算了算了。这等美味，苏吟享受不来，咱们还是喝酒吧。”
看着苏吟苦着一张脸又慌张摆手的模样，同泽开怀大笑，双手一边揽着他的肩头一边揽着兄长的，将消瘦的下颚落在兄长的肩上，如记忆中儿时撒娇一般轻轻的蹭了蹭。说实话，他很想念这种感觉，这种有哥哥在的感觉。
“哥。”
“嗯。”
“哥。”
“在呢。”
听着同泽声声的唤着，洛林的笑容有些僵硬，他瞥了一眼正在跟蔺桡把酒言欢的蔺山，心里愁苦难挨。
“弟弟，哥哥会保护你的，你放心！”
那是哥哥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句话，而后他就失踪了，如今算来已经十几年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过的好不好，是不是已经忘了自己。
“洛林，你是家中独子吗？”
花木云见他盯着蔺山出神，与蔺桡点了点头，连忙见缝插针的将话题引到今晚的正事上来。
“不是，我还有个哥哥。”
几杯酒下肚，再加上实在艳羡倚在兄长怀中撒娇的同泽，洛林几乎是脱口而出，只是当他看到并没有注意自己的蔺山时，有些说不出的难过。
“哦？那你兄长现在何处？”
“不知道，当年家中变故，我与兄长走散了。”
洛林捞起酒壶对着口中倒了一大口，余光始终不曾从蔺山的脸上移开。当蔺山感觉到有一道灼热的目光定格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有些不悦。
“那这么多年，你有寻过吗？”蔺山随口敷衍道，“可有线索？要是有线索，咱们大家可以帮你一起找啊！”
“他……”
洛林本想说有线索而且已经确定了那人就是自己的兄长，但又怕蔺山根本不想认自己这个弟弟，便忍住了脱口的冲动。
“他怎么了？”花木云成热打铁追问。
“没什么，他很好。我知道他很好……”洛林心酸的笑了笑，“这就够了，其他的也不是我这等凡夫俗子能奢求的。”
蔺桡见洛林眼神闪躲，落寞的模样更甚往日，而身旁的蔺山就像少根筋一样美滋滋的啃着鸡腿，根本没往自己身上想。就连自己屡次旁敲侧击说他与洛林眉眼间相似，他竟也只是随口一句就遮掩过去了，真不知道他是真的心大还是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山哥，我记得你说过你也有个弟弟吧？”
“对啊。但是很小的时候就死了。”蔺山昵了一眼洛林，一改往日的和善，讥讽道，“我弟弟是个很聪明的人，知道如何自保、如何牺牲兄长自保！在我心里，他早就死了！”
“如果他当年是不得已的呢？”洛林眼眶中积满了泪水，急切道，“如果他当年并不知道会有那样的结果呢？”
“什么结果？被卖进娼妓馆吗？”
在外人面前一向和善的蔺山猛地站起身来，不故蔺桡的阻拦，一脚踹翻了身旁的酒壶，居高临下的盯着洛枚，眉眼间尽是厌恶与愤怒。
“你知道娼妓馆吗？你知道娼妓馆是如何对待男童的吗？洛林，你不懂的话就先了解过再来说的云淡风轻！”
“山哥，山哥等我一下。”
蔺桡见势头不对，连忙爬起来去追愤而离席的蔺山。洛林看着兄长愤怒的模样，呆愣在原地，无助的抠着手指，他从来不知道兄长是被卖到娼妓馆的，他以为那人说的是真的，兄长是被膝下无子的农户家中以五两银子买去做儿子的！
想到这，他猛地抽出一直用红绳挂在身上的二两银子，那是官员卖了哥哥之后分给自己的钱，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没舍得用。哪怕饿得前胸贴后背，哪怕为了它被师兄们打的只剩半口气他都没有交出去，因为那是哥哥留下的唯一的一个念想。可是，那人为什么骗自己？为什么？
“木云兄，相信我，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做过。”抓着他的暗红色宽袖，洛林缓缓的跪到地上，口中不住的喃喃着，“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是骗我的，我不知道，我以为我哥是去享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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