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西下平江(22)
天色微微亮起,雪势仍旧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只是那刺骨的寒风随着太阳的升起而弱了些许。或许风势本没有变弱,而是那股子与寒夜巨大反差的温暖蒙骗了所有人的感官。
伤口的疼痛使得同袍整晚都没有真正的睡熟,侧踏上的他一直盯着千秋一那紧闭双眸的面容,虽不知她是否真的入睡。毕竟睡姿极差的她,居然没有踹被子,也没有翻身,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但她又一直闭着眼,即使是醒着也是不想与自己言语的吧。摇了摇头,打消了这种无端的猜忌,他透着被风卷起的帘帐看着外面一点点的亮起来。
撩起被子,轻手轻脚的来到床边,由于双手伤的很重,每动一下都会疼痛难忍,他只能勉强借着手掌的力道将凳子捧到床边。
安安静静的坐好,看着千秋一在睡梦中仍旧紧促的眉头,弯起的嘴角落寞的下垂。同袍很想像她抚平自己眉心一样去做,可眼下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过即使自己的双手没有受伤,又真的会打破这种沉默吗?他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敬之,什么时辰了?”
假装刚刚睡醒,千秋一故意伸了个懒腰,只是她不知道,那双原本澄澈的眼眸正布满了疲惫的血丝。同袍没有舍得戳穿她精心伪装的一切,仍旧对她露出了宠溺的笑容。
“天已经放亮了,可能是卯时。”俯身蹭了蹭她冰凉的额头,同袍温柔道,“你的额头好凉,等下我吩咐人多生几个火盆子。你一直怕冷,我感觉不到冷的时候,怎么不与我说呢?就像你糖果过敏的事,若非淳尚告诉我,我还傻傻的不知道呢。”
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是比手心凉一些,千秋一吐了吐舌头,露出一副机灵狡黠的模样,她轻轻的拉着同袍的手放在自己没有受伤的脸上,什么也不说,只是望着他的眼睛,久久的,柔柔的,好似山河之间随着雪花的飘落只剩下两人一般。
“小千,饿不饿?想吃什么?”
“想吃你煮的面,等你痊愈了,再给我煮一碗可好?”
“只要你喜欢,日日煮给你吃都好。”
点了点头,千秋一看这个这个温柔如水的男人,这四年多的时间里他为自己改变了很多很多,多到自己都不知该如何去更爱他才能回报。只是每每想到这里的时候,她的自责又会多几分。
“我手不便,你自己将夹袄穿好……”
“换药了!”
柱着双拐,张玄觉生怕见到什么非礼勿视的画面,在门口喊了一声,得到应允才笑嘻嘻的跟在木玄空和同裳身后走了进去。
“大哥,这一夜可睡着了?”同裳见到兄长苍白的脸颊,眼眶又红了,但她还是扯着笑容,轻快道,“空哥哥说你的伤会好的,他会帮助你调理,一定尽快,不耽误你们的婚期!”
“如此就多谢玄空道长了。”同袍笑着对木玄空点了点头,宠溺的弯起眉眼,“大哥睡的很好,你呢?担心大哥可有使得你睡不着?”
见大哥对自己招了招手,同裳快步走了过去,小心翼翼的接住他的手。她很想抚摸那双从小护佑自己的手,但又怕自己的细小动作都会引得大哥疼痛难忍,便只能忍着内心的热切,轻轻的捧着它们,随着大哥的步子来到圆桌边。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小心翼翼捧了个夜明珠呢。”笑着打趣,同袍对妹妹笑道,“我们裳儿长大了,越来越知道心疼人了,大哥很欣慰,也很欢喜。但大哥真的没事,大哥说过,大哥是你的保护伞,只要有大哥在,就一定护你周全。”
“嗯!大哥从不骗我,我知道的!”
同裳忍着眼泪,露出笑容来,只是那隐忍的泪水随着嘴角扯起弧度的扩大仍旧落了下来,直接滑落入了唇。
“乖,别哭。”
“嗯,不哭!裳儿一定会更坚强的!像嫂子一样坚强!”同裳看了一眼千秋一的脸,感激道,“嫂子,你是秦家的恩人,裳儿会更好的待你。”
“同裳,你此话严重了,我担不起。”
扶起她的双臂,千秋一躲开了她那清澈的眼神,捧起同袍的手,轻轻的卸下上面包裹的棉布,当那森森白骨入目时,她只觉眼前忽明忽暗,若非咬破了下唇以疼痛刺激着神经,随时都会晕倒。
捏着金疮药的木玄空让同袍翻动着双手,确定没有感染才娴熟的处理伤口,众人随着他移动的手,揪着的心也渐渐落了地,而换药结束的时候,同袍的衣衫早已湿透,只是他面上仍旧挂着笑容,毕竟他不想让任何人为自己担心。
木玄空的就诊井然有序,当千秋一与张玄觉的伤也处理完毕后,他习惯性的在收起药箱之后将同裳抱入怀中宠溺的蹭着那温热的额头。
同裳虽生性豁达,但如此亲密举动暴露在兄长和外人面前仍旧羞红了脸,引得张玄觉一阵打趣,而木玄空护妻心切,理所当然的用一个阴冷的眼神就让这个笑的前仰后合的师弟几乎在一瞬间就乖乖闭了嘴。
“对不起,小嫂子,玄觉错了。”
“不敢当不敢当,玄觉哥哥严重了。”
同裳一本正经的扶起对自己鞠躬的张玄觉,狠狠的剜了一眼在旁边看热闹的木玄空,木玄空见她不高兴了,连忙轻咳一声,讨好的露出笑容,顺着她的意思扶着张玄觉到一旁坐下。
“谢谢师兄,原来师兄你也有的怕啊。”
张玄觉正愁没有话题能缓和营帐内沉闷的气氛,见木玄空咬牙切齿的对自己瞪眼,连忙捞起拐杖一溜烟走到同裳身边,哭兮兮的告状,引得木玄空恨不得一针扎哑他算了!
千秋一摸着同袍湿透了的衣衫,心头咯噔的疼了起来,她知道同袍是不想让大家伙担心,便没有去柜子里拿出干爽的衣衫,只是扶着他回到床上躺着,并盖严了被子,不忍他再无端感染风寒。
“千秋将军。”
杨宇见帐内好多人都在,便招了招手,千秋一见到杨宇那一刻就意识到是木云兄找自己,给同袍掖了掖被子,简单交代几句,便走了出去。
而同袍也猜到了杨宇找她是为了花木云,只是不管是为了什么,自己都没有阻拦的理由。何况,花木云给自己留存言面,自己又怎么能拂了他的美意呢。可是,为什么他不正大光明的自己来呢?是怕闲言闲语,还是觉得自己的心胸不够宽广?
“木云兄。”
“你们聊,我和杨军医先出去。”
宋显背上杨军医的药箱,两人默契十足的走了出去。安静的营帐里听着彼此喘息的声音,花木云嘴角上扬,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发。
“这几日,你瘦了。”
“我还好,木云兄你瘦了。”
“傻丫头,戍边打仗哪有胖子。”
花木云从宽袖中拿出几个瓷瓶,掰开她的手掌,一一放在上面。见她面有诧异,但终是化成了一抹熟悉的笑容。
“白色的是消炎的,棕色的是提神的,青色的是脱敏的,黑色的是止痛的。白色和黑色各两瓶,你可以给同袍也试试,这药方是我花家祖传的,比军营里的消炎止痛药会好一些。”花木云笑了笑,“我没有给同袍送去,是因为信任木玄空的医术,但你这个傻丫头,肯定不会愿意麻烦木玄空为你过多分神诊治的,所以……白色和黑色的,一日两次,一次两粒,你记着吃。”
“木云兄,我……”
“不必多言,你的心思,我都懂。”
深深吸了一口气,连日来的担惊受怕、委屈、怀疑……都化成了鼻尖的酸涩,她吸了吸鼻子,将瓷瓶塞进怀里,执起花木云的手,步步缩短了两人的距离,直至紧紧依进他的怀里,紧紧的抱住他,紧紧的,紧紧的。
“木云兄,抱抱我。”
僵在半空的双手与急切的内心苦苦挣扎,最终,花木云也没有抱紧她,只是轻柔的拍了拍她的后背,算是回应。
营帐外的脚步声越来越厚重并且整齐有序,一日的晨练在卯时一刻拉开了帷幕。营帐内的伤员们虽然可以免去训练,但还是要参加晨会。但碍于几位将军的伤都较重,便临时决定将晨会的地点选在同袍的营帐中。
孟洵刻意不去过多关注同袍的伤事并非冷血,毕竟礼云也不是一块容易啃的骨头,而是眼下自己必须坚定心智,在最短的时间内与蔺桡的大军去汇合,若是情势允许的话,还可以计划从青浦出兵,与蔺桡的南路大军形成两线夹击,两线作战实现真正的速战速决,一举夺下礼云,杀回平江城。
火盆子里的炭火劈里啪啦的跳动着,众人以同袍为首商讨着攻入青浦城的相关事宜。一方面起义军需要按照与霍刀的约定做出自主攻下城池的假象以便各国不会怀疑到魏国的头上,另一方面还要提防霍刀使诈、坑害起义军。
“霍刀此人非善类,不得不防。宋显、南宫淳尚听令!”
“尽凭副帅吩咐!”
“命你二人率领三万大军即刻出发,做出赶往礼云与蔺桡将军汇合的假象,行军速度要慢,若今日晌午,未见城墙旗帜易主,便杀回来。本帅会争取与你等里应外合,中心开花。若旗帜易主,你们便直奔礼云,协助蔺桡攻城!”
“是,副帅!”
郑重的拱了拱手,宋显对诸位战友点了点头,便跨着大步转身而去。而淳尚自进了营帐,视线就没有离开过千秋一的脸,他虽觉得此番不能与姐姐一起并肩是憾事,但还是遵从大局发展。
“姐姐,保重。”
“平江见!”
“平江见!”
淳尚对她微微颔首,一步三回头的朝着门口而去,只是刚刚撩起帐连,他又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跑了回来,不顾同袍那要杀人的醋意,紧紧的抱住了千秋一,也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片刻间便消失在了帐帘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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