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西下平江(4)
不论天空中的风筝飞的有多远总有一根无形的线在拉扯着归途,所谓落叶归根,归的不仅是故土,还有血脉。
“两位将军暂且宽心,目前还没有消息说两位将军的家里受到牵连,没有消息,眼下就是最好的消息。”
孟洵之所以说出魏林的事,一是严明利害关系,二是试探两人是否有异心,虽说自己是愿意相信他们的,但若国事牵连了家族,很多人的根基便会不由自主的动摇,就像刚刚他们异口同声的询问对方,便是亲情所系。关心家人虽是人之常情,但于大义面前,必舍其一。
“副帅,花木云在家中境遇诸位都是清楚的,若非得祖母护佑,断断无法生至今日。花木云既然选择参加起义军,那么为了四海一统我甘赴犬马自不待言,但待大军攻回平川城,也请让我回去看一眼祖母,以确无忧!我不怕魏林,但霍刀此人阴晴不定,实乃最大的变数!”
脑海中闪过霍刀阴诡的眼神,隐忍着立刻就赶回魏国的冲动,花木云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脊背虽仍旧挺直,双肩却微微颤抖的泄露了此刻的担忧。
千秋一就没有了花木云的气度与心胸,她想着自己已经四个月没有接到舅舅的平安信,又没有其他途径知道父母的近况,心乱如麻,虽然同袍极力搀扶,双腿仍旧酸软无力,险些跌在地上。
“副帅,千秋一……”她强忍着眼中泪花,扶开同袍的手,扑通一声跪到地上与花木云并肩,义正言辞道,“千秋一求副帅,一统秦国后,先攻魏国。属下已经很久没有家里消息了,但舅舅尚在,尚有期盼,我的父母安危确认之日尚可期盼,没有消息确实是最好的消息,可不代表真的是好消息。木云兄的祖母远在魏国京都,生死不知,纵使花家根基深厚,可祖母上了年纪,身体又不好,如果花军侯放弃了自己的母亲,谁还会在乎一个老太太的死活,还求副帅体恤。”
“小一……”
“求副帅体恤!”
额头抵地,重重的磕着头,一个又一个……孟洵看着她,双眼渐渐泛红,虽明知战争局势瞬息万变不能轻易应允,但她的胸怀与气度又让自己感动的不忍拒绝,世间女子如此者,少之。
“千秋将军,你知道的,战场、战争甚至国祚、局势,都不是我孟洵一忍能主导的。眼下我可以答应你,但若日后攻魏为下策,你可考虑过将士们的生死?你有父母,花木云有祖母,可帐外千千万万的将士,他们也有啊!”
“副帅,可是我兄长……”
“小一!别说了。”
余光中是花木云泪水滑落的心碎,不理会他的摇头拒绝,千秋一沉吟片刻,再抬首,神色较之刚刚更为坚决。
“求副帅成全!届时若局势不能,还请允许花将军回乡探亲!”
“千秋将军,届时,魏国可就是敌国,你拿什么保证花将军有去,有回?”孟洵深深的凝着花木云那痛苦的神色,冰冷道,“天降大任于斯人,花将军尚未坚持,你当何?”
“千秋一的命是木云兄多次从阎罗殿抢回来的,我一生无兄长,他护我、怜我、宠我,便是我一生的兄,兄长之事,便是我的事,我当得!”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艳红的血顺着鼻梁缓缓下滑,她继续道,“国在前,家在后,木云兄为国舍家,国之成,纵家破,也该看一眼破之废墟!还求副帅,成全我兄!届时若他一人归不安全,千秋一可随侍左右!就算我们失手被俘,一死以谢天下,也绝不出卖将士!”
视线里千秋一从头至尾都没有看自己一眼,但这并不是眼下最重要的,同袍知道花木云于她而言是什么,如父、如兄、如弟、如……血液之迸流,虽然自己不愿意承认,但这个世界上除了爱情的高伟,亲情,尤其是没有血脉的亲情更是崇高纯良的。
“木云兄,小千,他日之事,他日言之,舅舅并非不予应允。若是有机会,舅舅现在都愿意让你们回家与亲人团聚,但局势如今危难,两位,咱们现在当站好眼前岗,守住足下疆,才能畅言未来之局势,对吗?”
千秋一缓缓抬起头,她火冒三丈的看着这个言语似乎有些风凉的男人,这就是自己豁出命也要去爱的人吗?为什么他看待问题的时候,一定先是理智在前、局势次之、情感最末呢?是因为情感不重要?还是因为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不过尔尔?
“秦将军说的好生轻巧!也对,毕竟眼下生死未卜的,又不是你的家人!”
“小一!不可以如此言语!”
花木云的话她主动选择忽略,猛地推开同袍伸出的手,不顾他的踉跄,扶起花木云,冷冷的昵着他,半晌才转过头来,粗鲁的擦拭那失望的泪水,重新落座,只是这场议事中,她虽未负气而去,却再没有看同袍一眼。
雪花片片为鹅毛之势,转瞬间天地一片银装,营帐内燃起了烛光与篝火,热烈的讨论如白雪覆地般淹没了刚刚的不愉快,只是大家都知道,待积雪消融,掩埋其下的所有又终将重新浮出。
“好了,大家按照刚刚的计划,都去准备一下。”
“是,副帅!”
“花将军留一下。”
“木云兄,我陪你。”
千秋一怕孟洵会因为刚刚自己的话而迁怒于花木云,说什么也要留下来,但孟洵从始至终也没有松口让她留下。花木云并不在乎孟洵此刻的态度,他更担心的是小千额上的伤,刚刚自己擦拭血迹的时候看了,她额上的伤口有半指长,需要赶紧包扎。
“乖,你先去把额上的伤处理一下,我没事的。”
“可是我不想让你自己留下来。”
“好丫头,快去找杨军医,别让我担心,乖,等下我会去找你的。”
花木云轻轻拍了怕千秋一的肩膀,视线从额上的伤口移到她心疼的眸子上,面上仍旧是那温柔的笑容,只是没人知道他的心里是多么的疼,为小一的珍视、也为她的袒护。
千秋一虽知道孟洵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但刚刚自己当众顶撞了他,若他真的失了君子风度,木云兄岂不是要倒霉?何况刚刚的话题涉及家人,若两人吵了起来该怎么办,木云兄看似温和,性子却拗的很,到时候连个拉偏架的人都没有。
“小千,咱们先出去,我带你去处理一下你的伤……”
“别碰我!不劳秦将军尊驾!”
冷冷的打开同袍求和的手,千秋一瞪了他一眼,怒气冲冲的撞了一下他的胸口,头也不回的夺门而出。其实她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不讲理,但同袍刚刚的态度又着实深深的刺痛了她的心。
离开营帐后,千秋一故意躲开同袍的视线,绕到营帐后面,假作欣赏雪景徘徊,直到孟洵的营帐里面始终也没有传出争吵,才缓缓离开。
一直在角落里守着她的同袍呆呆的蹲坐在木架上,看着远处燃燃篝火,心绪奔涌难平。他不明白小千为什么会突然动怒,而且这次生这么大气。今晚的作战计划可以说是一场豪赌,如果赌赢了皆大欢喜,若是赌输了,怕是有很多人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若是自己此去无回,她定会懊悔与自己生气,届时,余下的岁月又该如何自处?
“同袍,女人心海底针,你自己乱猜不行,得厚着脸皮去问。”张玄觉从背后绕过来,撞了一下他的肩膀,“今晚的话题涉及到了家人,你刚不是还和我说她已经四个多月没有收到平安信了吗?眼下魏国又这般动荡,花家、千秋府都很容易受到牵连的,花府乃一品军侯都不能报证独善其身,何况千秋府一介商贾。她的担忧不难理解,你刚刚如果能站在她的角度去说话,而不是跟她分析局势、讲道理,就不会是这个结果了。”
“我……”
“你!说的就是你!你最喜欢跟人家讲道理,可你老和女人讲什么道理?该讲感情的时候要讲感情,讲感情的时候讲道理不觉得尴尬吗?”张玄觉见他不解,重重的叹了口气,“你呀,榆木疙瘩!你好好想想,花前月下、你侬我侬的前提是什么?”
“感情升温,你说的啊。”同袍歪着头,仍旧不解,“但刚才是在议事,不是花前月下啊!”
“要不我说你是榆木脑袋呢!对于女人来说,你要让她感受到爱和关怀,甚至是明目张胆的偏爱,哪怕她是错的,你也得觉得她是对的。但你看你呢?时刻都跟她保持理智!开什么玩笑,有女人能忍你才怪了!”
“如果她是错的,我也要觉得是对的?”同袍不解的摇头,“这是不可能的,行军打仗不是儿戏,我又不是周幽王,怎么能用身后弟兄们的身家性命去讨好自己的心上人呢!”
“秦同袍啊秦同袍,天老大、地老二,我真是败给你了。服了,彻底服了,服的透透的……”
张玄觉忍不住的翻了好几个白眼,泄气的长出一口气,见同袍真的是不明白而不是故意在跟自己抬杠,又只能认命的将那句“偏爱”的话掰开、揉碎的一字一句的讲给他的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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