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玉堂与洵(7)
素白满目的二川城,流水潺潺却丝无欢颜,粗麻丧服的孟洵呆呆的如木偶般坐在棺材里死死的护着陈玉堂的尸身,不论旁人说什么也不肯松开。
“副帅,这是我家将军说的八宝鸭,请您……请您尝尝。”
周身因哭泣而颤抖,孟洵环着陈玉堂已经开始散发腐臭味道的尸体,微微扯出一个笑容,只是眼泪也随之落了下来。
“玉堂你饿不饿啊?我撕个鸭腿给你,你吃,吃啊!”
撤下热乎乎的鸭腿放到陈玉堂唇边,可一个死人又怎么会张嘴进食呢,孟洵见此,轻轻掰开了他的嘴,一边撕下小小肉碎一边塞进去,上下推动他的下颚做着咀嚼的动作。
“玉堂,你尝尝,好吃吗?你尝尝,啊,乖哦,张嘴吃一口,就一口。”
“孟洵,已经十日了,玉堂已经死了,你听话,乖,把他的尸身给我。”
他身上的衣服是自己连哄带骗给换下的,几日下来,秦怀山软硬兼施,但孟洵就像傻了一样,日日呆楞的拍抚着陈玉堂的尸体,如少时哄着稚子一般唱着秦国的童谣,一遍又一遍,除了对自己偶尔有几句应答之外,对旁人丝毫不予回应。
“怀山,小点声,玉堂睡着了。”
“孟洵,好,我小点声,你过来把药喝了好不好?”
忍着眼泪,秦怀山扯着笑容,只是汤药碗还没凑到棺材旁边,孟洵就拖着陈玉堂的尸体不住的后退,谨慎的警惕着所有人。
“我不能把玉堂给你们,不能,玉堂会怕的,玉堂腿不好,我得抱着他,我得抱……”
“孟洵!木玄空你干什么!”
“怀山叔,不能再由得他发疯下去了。”
木玄空不顾秦怀山那要杀人的目光,当机立断出手打晕了孟洵,将陈玉堂的尸体从棺材里拖了出来,只是孟洵即使晕了过去,也死死的护着他不肯松手。
“陈将军的死对副帅的打击过大,这种失心疯若是不抓紧治疗,就真的疯了,华佗也无力!我知道你不想伤害他,但一味的放纵也不是一种保护。同袍,来搭把手,把副帅的手指头掰开。”
“嗯!”
同袍从不知道半个多月不吃不喝的人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他几乎卯足了劲儿才掰开了舅舅的手指。将陈玉堂的尸身抱出棺材交给陈凌,他看着舅舅那不生不死的昏迷样子,半分从前的生机也没有,一颗心揪着疼。
“少主,还请好生照顾副帅,我这就,这就去……”陈凌哽咽着,“我的将军,我的将军不会想在二川城久居的,所以,他叮嘱我死后一定要烧了尸身,然后把骨灰带回平江城埋在……埋在将军府的一棵歪脖子树下。”
“歪脖子树?”
“嗯,将军说他做梦都想那棵歪脖子树。”
秦怀山眼泪滑落,来到陈凌身边,轻柔的握着陈玉堂早已僵硬的手,再次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柔和。
“玉堂,我知道你的心意了,你放心,孟洵一定会带你回家的。”温柔的扒出他口中的肉丝放在掌心,秦怀山仍旧微笑着,“咱们回家,咱们一定能回家的。到时候,你还在树下舞剑,孟洵给你吹笛,我给你们斟酒,可好?”
如果说秦长玉是平江城的守护神,那么对于孟洵来说,秦怀山就是心头的朱砂,剜之如剜心,陈玉堂则是左膀右臂,虽然失了臂膀人不会死,但也绝对活不好,尤其对习武之人而言,没了臂膀也是另一种死亡。
自陈玉堂自尽之日起,孟洵不吃不喝不睡,整个人瘦成了皮包骨,眼下躺在床上,睫毛干枯,脸上皮也向旁边耷着,远远望去竟有些诡异。
“空哥哥,舅舅会痊愈吗?”
“会的,空哥哥会尽力的。”木玄空满头大汗的为孟洵施针,面上仍旧是宠溺的笑容,“裳儿乖,去旁边坐好,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嗯!空哥哥,我给你准备了茶水,你忙完了来喝一口。”
“乖。”
木玄空看着毫无起色的孟洵,按理说已经治疗了五日,就算最严重的失心疯也会有所起色,但他却一直昏昏沉沉没有醒来的迹象,若非一心求死,就是真的回天乏术。
秦怀山紧紧攥着孟洵的手,看着他系在额间就连昏睡中也死死护着不许旁人卸下的腰带,眼眶红了又红、眼泪未及干涸又滚落。
“孟洵,你醒一醒,看看我,我是怀山,你忘了自己说过要护着我到死吗?你说话不算话,准备先我而去吗?”轻柔着声音,秦怀山哀痛道,“孟洵,所有人都知道你喜欢我,我又不傻,怎么会不知道呢?你以为我为什么一直不肯娶木灵?还不是因为你!从前在将军府,我真不知道自己对你的感情是什么,所以我逃避、一直逃避,甚至还装傻,可是自与你去平川寻我们,打开门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自己此生是离不开你了,孟洵,你不是做梦都想与我在一起吗?我答应你,只要你醒过来,咱们就成婚好不好?管他世人如何看待咱们,是畸形恋也好,被骂恶心有病也罢,只要咱们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在乎,我只要你,孟洵,我只要你,醒过来,求求你醒过来……”
“动了,动了,舅舅的手指动了!”负责按着他双腿的同袍惊呼,“怀山叔,不对,舅母,舅舅动了,他听到你的话了,舅母你继续说。”
“孟洵,你醒过来,看看我,孟洵。”
缓缓睁开眼睛,孟洵呆滞的双眸在看到怀山的那一刻,恢复了些许光彩,冰凉且无力的手任由他紧紧攥着。
“孟洵!”
“好疼,别打了。”
脸颊立显鲜红的五指印,秦怀山猛地扑进他的怀里,孟洵轻轻抚摸着他颤抖的脊背,见众人眼神暧昧,却不知发生了什么,惨白的脸颊,深凹着双眸,却只能跟着一起弯着嘴角。
“舅舅,我是谁?”
“同袍,休要拿舅舅打趣。”
“那我呢?”
“花将军,你抢本帅匕首的事还没完呢。”
“醒了,这下是不疯了。”木玄空笑着抱起扑进怀中的同裳,温柔道,“裳儿,去问问舅舅,你是谁?”
“舅舅,裳儿是谁?”
“傻丫头,裳儿自然是我的外甥女。”
“不对!应该是女儿!干娘嫁给了怀山叔,怀山叔就是裳儿的爹爹,那爹爹嫁给你,你自然不是裳儿的舅舅,也是裳儿的爹爹才是!”
“嗯?爹爹?嫁给谁?谁嫁?”
孟洵有些懵,他不知道自己睡了一觉发生了什么,见怀山眼神闪躲,脸颊通红多少也猜出些眉目,但出于对自己的不自信,也不敢亲口说出来,只能故作生气哄散了起哄的小辈们。
内堂里小辈们离开后,安静的只剩两人,孟洵小心翼翼的、犹豫再三才拉起秦怀山的手,左右打量那核桃一般的双眸,终是在一阵娇憨中败下阵来。
“孟洵,你喜欢我吗?”
“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我……”
“我只问你喜欢,还是不喜欢!”
“我,那个我……”
“到底喜不喜欢!”
孟洵刚想将话题岔开,但见怀山面上是少有的固执,便只能点了点头,不过他还是留了个心眼的,若怀山说不喜欢自己,那他就说自己的喜欢是兄弟情,若他也喜欢自己,那这声喜欢就是爱情。
“喜欢。我喜欢你。”
“那你听好了。”秦怀山转过身来,红着脸,高声道,“我也喜欢你!你愿意,娶我吗?”
“我……不对,你等我缓一下,我那个啥,我有点儿懵,我……”
“啪!”
“娶不娶!
“娶!”
“那我们为玉堂守孝三年之后,就成亲!”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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