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天山之行（1）

几乎彻夜未免的张玄觉呆呆的坐在窗前的桌子上，他看着渐渐安静下来却暗藏波澜的□□城，心里是对未来深深的担忧，不说一统天下的大事，就是能不能顺利采到雪莲，采到了又能不能活着回去，都是个未知数。

        花木云若非被蔺桡灌醉，怕是也会不管不顾的冲过来，可是从大局来说，不能所有人都折在天山，花木云是个难能可贵的辅佐之臣，出身高贵却毫无野心，只要他愿意，魏军就不会乱，有了魏军的支持，反攻回魏国，就不会举目无亲。只是，霍刀此人太过阴险狡诈，若是不能先除了她，还是会有很多未知的变数。

        余光中是被自己下了药正在熟睡的同袍，担忧的面上添了一抹亮色，其实，那白色药丸并不是什么解毒丸，而是成了药丸的迷药，自己了解同袍的心性，若不用这等下三滥的招数，心事极重的他即使疲惫不堪，也一定会彻夜难眠的。

        不过给他下药的代价就是不能两个人都去见周公，必须有一个人时刻保持清醒，哪怕一瞬间的打盹，都可能会让两人在不知不觉中丧命。

        打着哈气，浅酌了一口酒袋中的烈酒，入口的辣味在喉咙处滚着，脑海里勾勒着天山的地形图，将自己毕生所学的招式一遍遍的在脑里模拟重现，生怕到了天山遇到危险时会手忙脚乱的忘了招式和阵法，自己贱命一条丢也就丢了，但同袍不同，他还要实现四王毕、统天下的空前盛事。

        “同袍，如果我死在了天山，你可一定不要太悲伤。”回过头，盯着他的脸，张玄觉轻声喃喃着，“小道贱命一条，不值得人心疼，何况，若你知道我在遇见你之前手上占了多少血，或许就不会与我做朋友，还会怕我……张思贤，不是我一时兴起想出来的名字，那是我行走江湖的代号。”

        天渐渐亮了起来，熟睡一夜的同袍在张玄觉的捉弄下睁开了眼睛，笑着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伸出手习惯性的捏了捏放大在面前的那张脸，精神十足的任由他将自己拉起来。

        “这一觉睡得真好，对了，你怎么没叫醒我？你一夜没睡？”

        “怎么可能一夜没睡，前半夜我看也没什么问题，也睡下了。”

        对于扯谎这件事，张玄觉信手拈来，他笑盈盈的躺在同袍的身边，习惯性的翘起二郎腿，手指在腹部有节奏的敲击着。

        “那你睡的好不好？”

        “好啊，睡的可香了，我还做梦了呢。”

        “梦到什么？”

        见他扬着眉毛得意的样子，同袍故作好奇的凑过身子，晃着他的手臂像个索要糖果的孩子一般，满脸期待。

        “我梦到咱们采了一箩筐的雪莲，一万两一株，赚了个钵盆盈满！”

        屋子里充满了他爽朗的笑声，同袍盯着他发黑的眼眶，猜到了他彻夜未眠的真相，没有戳穿，只是将手中的帕子盖在他的脸上，细细擦拭，笑的温柔。

        再次确认包裹和需要携带的武器、干粮，张玄觉环顾房间，确定没有落下东西，才站到同袍面前，正了正他的衣领。

        “上路崎岖，只可人行，不能骑马，咱们得将马儿留下。”

        “我知道。”反手将他拉进怀中，同袍霸道着，“遇到危险，答应我，一定要活着，若是必须舍了我，也不要犹豫。”

        张玄觉没有回答，只是拍了拍同袍衣衫上的褶皱，转头就要离开，感受着手腕处传来的疼痛，他重新转过身来，盯着同袍那不容拒绝的双眸，终是点了点头。

        留下了十五两银子，叮嘱店家将房间留存并照顾好两匹马，与掌柜对视半晌，张玄觉依旧从怀里掏出两枚铜钱，并将其中的一枚以两指之力夹成两半。

        “此山无尽，白毛似血。客官，等您的好消息。”

        “借掌柜吉言。”张玄觉笑道，“只是，他山更高，从无皮毛，若存见红，定有鲜皮。”

        同袍听不懂两个人一言一语说的是什么，但见掌柜神色从傲慢不屑变为谦恭顺从，就知道一定是张玄觉占了上风。

        离开客栈，背着沉重的包袱，刻意忽略众人的审视目光，两人并排走在人声鼎沸的街市，纤长的手指均有意识的按在佩剑上。

        一路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离开了□□城，黄昏之际站在了天山脚下，一股邪风吹入脖颈，引得人不住打颤。

        掏出棉袄套在身上，换上了黑色棉靴，张玄觉将一条白色的貂裘围巾系在同袍的脖颈间，笑着竖起大拇指夸赞。

        “窈窕君子，濯而不妖。”

        “你戴。”

        “我的棉袄领子高，你戴。”

        “我不冷。”

        “你冷。”

        不容拒绝的按住他卸着围巾的手，张玄觉面上是少见的霸道，他昵着同袍身后的人，在那人的注视下单手下移按在剑柄上，僵持半晌，那人终是快步离开了视线，选择了避退。

        “这是羊皮手套，上天山必备，很暖和，但有一个弊端，就是行动会不如平日顺畅。”张玄觉递给他白色手套，耸了耸肩，“切记要一直跟着我，必要的时候，咱们俩要用绳索捆在一起，避免走散，尤其是在刮大风的时候。天山的风很邪，轻者将人刮到几里之外，重者生死不知、亲友难逢。”

        “我记得爹说过，风是分季节的，眼下是秋季，风也会那般邪乎吗？”

        “天山的风几乎不分季节，或者说还没人能摸得透天山的风有什么规律。更有人说天山有神仙，操纵风雪雷电、四时变化，但我不信。因为我修道多年，从未见过神仙。反正诸事小心。”张玄觉的面上笑容殆尽，转瞬间盛满了严肃，他继续道，“天山不比战场，受伤了不要隐瞒，也不要想着说出来会给我添负担，你若是不与我说，事后伤势严重了才是真的在拖我后腿，知道吗？”

        张玄觉善于洞察人心，经过这几年的相处，自己太了解同袍的性格，他是个宁可打落牙齿和血吞也绝不皱眉哀嚎的人，所以必须将丑话说在前头。视线里，同袍被戳中心事，脸颊一红，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乖。”

        娴熟的摸了摸他的头，张玄觉望着已经一望无垠布满了皑皑白雪的天山，眉头微蹙，双眸中闪过一丝惆怅，今年天山的冬雪来的似乎比平常早了一个多月，看来此番注定困难重重。

        两人紧了紧斜背在身上的包袱，快着步子，准备在天黑之前在山脚下寻得一处落脚之地，等到天亮，再继续上山。

        路上的人没有想象中的数量众多，不知其他寻客是不是分散在了天山的各个角落，毕竟秋月的天山是一年之中最为人声鼎沸的时节，此番零星的人数，绝对不是真正的样貌。

        天山脚下可以藏身休息的山洞本就很少，寻了半晌又发现都被人占了，他们只能继续向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好不容易在天色完全暗下来之际，寻到一棵可以依靠的大树，张玄觉连忙将包裹扔了过去，生怕又被旁人抢了先。

        “敬之，来，你先坐。”

        张玄觉快速的在周围捡拾着柴火，很快就生起了一个火堆后才甩开袍角，坐到同袍身边，映着火光，靠到他的肩头，深深的呼了一口气，这一路，自己真是太累了，好想睡个自然醒，可理智又告诫他不能松懈。

        吃了小半个又硬又干的馕，二人轮班盯梢，同袍知道张玄觉已经顶不住了，便强硬的要求他先睡，见拗不过，张玄觉便笑着点头，枕着他的大腿，看了一眼天上璀璨的星星，那是在中原看不到的美景，他嘴角上扬，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不知道睡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皮鞭落在皮肉上的声音，夹杂的还有铁链的碰撞声和此起彼伏的哀嚎。张玄觉一骨碌便爬起身来，他连忙拔出佩剑，单膝跪地，双眸谨慎的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并将同袍护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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