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相杀
此番趁夜色出击本就是一招惊蛇的下策，这样一个仓促的时机下攻进颍州本就不在霍澜的计划之中，眼下她要达到的目的无非是攻心,至于颍州的归属，是大反攻时候的顺手而得。他就不信，满城魏人就会如此心甘情愿的任由秦人统治，认贼作父不成！
端坐在坐骑刀鞘背上，从背上的箭袋中抽出一支长箭搭在强弓之上，她闭着一只眼，将箭头对准了城墙之上正在指挥御敌的秦亮，满弓强射，准确的射中了他的左肩。嘴角弯起一丝得意，十岁就能一箭三雕的她，谈及射箭，这一生至此，还从未服过任何人。
余光中颍州城门裂开一个细缝，利落的收起弓箭，面具下她笑容更深，拎起长刀，直指从城门中一马当先而出的蔺桡。
没有昨日护城河畔的笑颜，视线中他微蹙眉头，冷冽的双眸中满是杀意，那副薄薄的红唇，似乎如面具一般斜出一个淡淡的弧度。
“霍刀！不宣而战，岂是大将所为！”
高呵一声，蔺桡瞥了一眼腰间的佩剑，紧紧握着长刀，二话不说扬手对着霍刀迎面而来的兵刃就是一刀。一时间，两刀抵在一起，双方力道十足，都不肯败下阵来。
“将军可听过，兵者诡道！”
咬紧牙关，眯着双眸，霍澜猛的收力，跨下刀鞘配合无间，嘶鸣一声，带着她朝旁边闪了几米，突然没有力道支撑，又收力不及时，蔺桡的身子不听使唤的向前倾，险些跌下马来、栽到地上。
“霍刀！你玩儿阴的！”
已经不记得当初许诺有缘再战，此刻蔺桡大怒，除了那个在潮州城外在混乱中被千秋一射中肩头之事，征战多年，他第一次被彻底激怒。
目的达到了！霍澜拎着刀，歪着头，若是没有面具的遮挡，单凭此刻她面上的得意，便能轻易的实现火上浇油的效果。
“将军，霍刀听闻你是陈人？”长刀横在身前，霍澜不着痕迹的问，“可听说过少将军陈俊桡？”
眉眼间是稍纵即逝的阴狠，蔺桡的视线越过她，落在她手中长刀的利刃上，脑海中快速的回想着是否在哪里见过她，但不论他如何作想，都没有半分印象。同时，依照对传言中霍刀善于攻心的防备，蔺桡狠狠摇了摇头，将她的话从脑海中扫去，颠起长刀继续进攻。
“少将，已战死！”
耳边传来蔺桡坚定且凶狠的声音，霍澜虽知陈俊桡不可能还活着，但这话从陈人的口中说出，心头还是忍不住疼了起来，只是，她与普通女人不同，没有因此而失了魂，反而将满腔仇怨尽数发泄在面前这个少年的身上。
“既然他死了！你为何与他用一样的长刀！”
咬牙切齿的死死盯着蔺桡，双手紧握着长刀，霍澜一边抵挡一边见缝插针的从背后的箭袋中抽出了一支长箭，对着他的肩头毫不留情的扎了一下，虽然这下扎的不深，却仍旧能清晰的看到血迹渗出铠甲。
清风拂面，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趁着蔺桡低头看伤的档口，霍澜突然扔下长刀，拔出腰间几乎从未在战场上用过的长剑，对着他的腹部招呼。
“糟糕。”
惊呼一声，蔺桡也连忙扔下长刀，腾出双手撑着马鞍，随着剑刃的进攻节节而退，直至落在地上，整个身子猛的向后退着弯了个大腰，额头抵地，才好不容易躲开了这致命的攻击。
“好身手！”
假意赞许，霍澜见他躲开攻击，腾空而起，落到他的马背上，拎着刚刚带血的长箭对着他的肩头又是狠狠的一击。随后，不等蔺桡稍作休整，她快速的退却跨坐回自己的坐骑，抽出长箭，搭在弓箭之上，拉满弓，对准他头上的盔甲，突然松了手。
长箭划破空气，直奔面门，刚刚站起身准备上马一战的蔺桡，连忙整个身子向后仰，后腰悬空，额头再次抵在地上。只是，步步紧逼的霍刀仍旧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此时，他瞥见霍刀整个人侧挂在站马上，身子与地面持平，似匍匐一般，紧握长刀对着自己的头部紧追不舍。
为了不死在他的手里，蔺桡只能赌一把霍刀腾不出手在半空中设伏，只见他猛地起身，身子踉跄的勉强站稳。
蔺桡知道自己碰到对手了，为了尽快反击，趁着她起身之际，未加思索直接跨上站马，抽出长剑，找准时机，对着歪身而起的霍澜胸口就是一剑，只是，战场时机瞬息万变，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这一剑，没有刺中他的胸口，反而刺中了他的左眼。
“啊！”
随着一声哀嚎，霍澜疼的头皮发麻，险些从马背上跌落。她捂着受伤的左眼，不住的喘着粗气，瞬间殷红的视线中，她看到了蔺桡拧着眉头，好似在回忆。若是平日，她定要调侃几句，但此刻，她早已无心考虑其他，只能勒紧缰绳，掉转马头，疾驰而去。
只是，霍澜这个人至死也不会放弃任何一丝奚落敌人的机会，她一边撤退一边从箭袋中抽出五支箭，尽数射出。即使此种狼狈情景，仍旧做到了箭无虚发，并且其中一支箭还稳稳的扎透了蔺桡的肩头。
蔺桡粗鲁的拔出箭羽，盯着上面赫然的“霍”字，脑海中仍旧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那双熟悉的眼睛，更为心绪烦乱的是，此刻他的内心没有半点伤了敌军主将的兴奋，反而心头笼罩着浓浓的担忧与伤感。
“穷寇莫追，当心有诈！”拦住了还想追赶的士兵，蔺桡摇摇头，高声道，“传我军令，回防！”
撤兵的鼓声响起，双方均迅速的撤退着。战火冲天难免伤亡，这一次的交锋虽然只持续了两个时辰，但双方的死伤都不少。
魏国的军营中，众位军医焦急的围在霍澜的床前，看着那已伤透的眼珠，毫无回天之力，除了不住的叹惋，再无任何办法。
“你们都哑巴了吗？说话啊！到底将军的眼睛能不能保住！”卓云拎起一个军医，狠狠的丢在一旁，“说话啊！信不信老子把你们都杀了！”
他愤怒的声音充斥整个军营，魏国士兵们不论是否受伤，均围在霍澜的营帐之外，心乱如麻的等着里面传出的消息。于他们而言，霍刀是神一样的存在，如果他们的信仰被旁人破坏了，那他们是宁可鱼死网破也不能咽下这口气的！
“卓云！”忍着钻心的疼，霍澜咬着牙，闷哼一声，“别为难军医，我知道这左眼怕是保不住了……如果……保不住，能不能不挖……我……”
“将军放心，能保不挖，但是……日后定是要失明了。”军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抵地，不住的磕头，哽咽道，“是臣下无能，是臣下无能！”
“罢了，该留的……还是留不住……”
话音未落，霍澜便疼的昏了过去，营帐内一时间乱作一团，营帐外士兵们听到这个消息哭声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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