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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一箭三雕(下)


战火连天,厮杀声响破天际,兵刃碰撞之声不绝于耳,夹在风中的血腥味十分刺鼻,引得人想要呕吐。不知何时,天上落下片片洁白的雪花,瞬间转为鹅毛,一时间将战场点缀为白皑皑一片,好似天地间已成诺大的乱葬岗。

        精英队的半数成员,按照原计划节节退守、直至到将营中。以宋显为首,他们死守着被逮住的细作,这个细作他们找了很久,一直没有什么线索,如今抓住了,高兴之余更多的是痛恨与不屑。他们的眼神仿若一柄柄锋利的刀剑,恨不得将其刺的千疮百孔才痛快。

        “同袍,成了。”

        越过横七竖八的尸体,利落的跃上一直等着自己的战马,张玄觉快马加鞭的回到同袍身边,他知道自己必须宽了同袍的心。

        “我让宋显看着千秋一呢,花木云也在,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话虽如此,张玄觉心里还是无法打消对花木云的疑虑,他虽说是个明媚温和的人,但似笑非笑的时候眼神太过澄澈,澄澈的好似无欲无求。一个人真的能做到什么都不想要吗?他不想要千秋一吗?不想要功名地位吗?以花府的势力,加上此番的战功和人马,要说改天换日,也不是没有可能,何况他手里还有那要了命的花城珏!

        但……但是同袍相信他,所以,自己也只能抹去所有防备,来一场豪赌,只是自己留了一手没有告诉同袍和千秋一。临行前,自己特意嘱咐了宋显,若花木云有异动,可先斩后奏。

        “好!眼下!就差陈康的项上人头了!”

        知道千秋一是安全的,细作也抓住了,同袍的心便落了地,他回眸淡淡一笑,眸中染满了兴奋。

        张玄觉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高挑的眉毛俏皮灵动,单手勒紧缰绳,二人并立,互为脊背,只是他主动将手刃仇敌的机会,留给了同袍。

        “陈康,当年你和燕驰两人联手逼死了我的父母,今天我就要你人头祭天祭祖!”

        “口出狂言,想取老夫的人头,痴人说梦!”

        话音未落,陈康如豆的眼睛狠狠的瞪着,只是很快他的气焰就被浇灭了。他低下头不可思议的看着胸口的长剑,机械的回过头看着那个自己亲手养大的儿子,不可置信的颤抖着。

        “为何……”

        还未及说出多余的话,抬起的手也终是没有再落到陈俊桡的脸上,陈康便直接从马背摔落到泥土上,他的眼睛始终瞪着前方,双唇微微张启,他应该至死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归宿竟然是独子的长剑定方,而那把剑也是妻子从娘家带入陈府的嫁妆。

        同袍猛的收回险些落在陈俊桡头顶的□□,诧异的盯着面前这个眼眶微红的少年,他的神色有些许痛苦,眼中噬满泪水,但倔强的逼了回去,更让自己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的眼神中竟有些许……畅快。而那将眼泪逼退的双眸,猩红如灌了血一般,仿若地狱归来的魔鬼,露着锋利的獠牙,狠狠拔出了长剑,嗜血的舔舐上面的血迹。

        “父亲,走好。”

        一字一顿的说着,陈俊桡忽然邪魅一笑,勒紧缰绳,马儿前蹄高扬,而后狠狠落下,踏在陈康的身上,一下又一下,发泄着那早已溢出的恨。

        一片混乱的战场,除了周围的战士,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发生了什么,而张玄觉意识到事情进展时,看着发了疯的陈俊桡,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这是何等的恨意,才能让他弑父后,还要踩踏成泥。

        “够了!”拉住他的缰绳,张玄觉冷冷道,“他毕竟是你父亲!”

        “他杀了我母亲,害了我祖父全家,他不配!”

        猛的抽出缰绳将他推开,陈俊桡继续着发疯的举动。辰山在军营里焦急的等着,一圈又一圈的在营门口徘徊,但耳边只闻震天厮杀,始终不见众人归来,心中担忧的紧,便骑着马,东倒西歪的穿梭在战场上寻人。当他远远看到陈俊桡这般举动,心头狠狠的疼着,顾不得身上的伤,直奔他身边。

        “俊桡!俊桡不要!小桡,停下来,停下来!”

        辰山不知道他是不是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一着急便从马上跌了下来,他连滚带爬的去护着陈康的尸体,对着马背上的陈俊桡使劲的摇头,心疼的落下泪来。其实,他并不心疼陈康,他只是不想让世人说小桡是个十恶不赦的逆子。

        “小桡!小桡!”

        陈俊桡模糊的眸子中突然倒影着辰山的身影,那悲戚的样子深深刺痛了自己的心。陷入癫狂的他几乎是瞬间就冷静了下来。他怕会在混乱中伤了辰山,忙向后勒着缰绳,马儿重心不稳,嘶鸣一声,倒在地上。陈俊桡从马背上摔下来,不管不顾的爬到辰山身边,对着他的脸就是一巴掌。

        “谁让你来的!我不是让你在军营里等我吗?战场生死、眨眼须臾,你若是伤了、死了怎么办!若是刚刚我没有勒住缰绳怎么办!怎么办!”将他摔进怀里,陈俊桡忽然嚎啕大哭,“他死了!他死了!他终于死了!辰山,我只有你了,我真的只有你了,你不能再离开我,不能再离开我……我只有你了!只有你……”

        陈康的所作所为,张玄觉是有所耳闻的,他算是死有余辜,但不能因此搭上一个可怜的陈俊桡。所以张玄觉几乎没有挣扎,就帮他杀了目睹一切的陈国士兵以及几个魏国的士兵。

        逐渐安静下来的战场中张玄觉下了马,他确定同袍已经没有危险,才慢慢走到二人身边。视线中,辰山紧紧的护着泣不成声的陈俊桡,柔弱的他一改常态,死死的盯着自己。那神情,自己见过,是同袍保护自己时流露过的决绝。

        “如果你愿意回陈国,我不拦着你,但你若想有个新生活,我可以帮你。”张玄觉友好的笑了笑,“谢谢你帮我找到陈军粮草所之在地,谢谢你帮我们找到那个细作。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陈将军,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帮你改名换姓,重新建功立业。”

        辰山的双唇颤抖着,他不敢也不能相信这个敌人,内心设了一道又一道高墙的他必须时刻保护小桡,哪怕自己是个一无是处的人,起码能用自己的命为小桡拖延些许逃命的时间。

        是的,辰山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雪花落在脸上,冰冰凉的,陈俊桡紧紧的抱着辰山,双眸猩红却涣散无神。半晌,逐渐冷静下来的他,端详着辰山伤痕累累的样子,抚摸着他纤瘦的肩膀,露出一抹外人从未见过的温柔。

        想着母亲去世后外强中干的陈府,还有外公府邸因父亲牵连而逐渐败落,如今的陈国,自己已经没有任何牵挂。手刃父亲,也算为母亲和外公报了仇,接下来的余生,纵使罪孽深重,也该报答辰山对自己的不离不弃之恩。

        “辰山,你为了我,能付出所有,那我为了你,也可以。”

        “是你救了我,小桡,是你给了我新的生活。”

        “你像我的母亲,辰山,谢谢有你,真的。”说着,他冷冷扫了一眼父亲的尸体,抬首对张玄觉淡淡道,“咱们交过手,也不算初相识。如今,我走投无路,甘愿投入你的麾下,改名换姓,只要……我能和辰山一起活下去。”

        “陈将军严重了,你少年英姿,人中龙凤,无论何时都不会走投无路的,眼下?更不是了。”

        张玄觉坦诚的夸赞着,他明白,陈俊桡受拥护的程度早已高于其父,所以陈康即使死了,他陈俊桡也不会成为丧家之犬。

        陈军中知道陈康死因之人皆被处决,同袍本想将陈康的头看砍下来带回去祭奠父母,但想着陈俊桡的心情,还是容许他将其父葬在了潮州的荒山之中。

        潮州城外的陈军尽数投降,归属在了同袍的帐下,张玄觉扣下了辰山,命陈俊桡回去整军,等待新的指令。

        “辰山,等我,我一定回来接你!”

        “恩,小心。”

        辰山虽然没有什么出众的本事,但心地宽和,是个少见的细腻之人,张玄觉看得出,若是没有他在旁安抚,陈俊桡怕是早就因弑父而被处以极刑,轮回转世好几次了。

        魏国的将士打扫着战场,同袍等人则回到将营去审问那个细作,只是谁也没想到,那个让魏军险些全军覆没的人竟然是那个处处垫底的随岳。

        “怎么是你?”

        同袍将长剑递给千秋一,走到他面前,俯下身来,捏着他的下颚,仔细打量。众人见状,也均是摇头表示不解,毕竟当初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同袍的就是他,若不是他的鼓动,也不可能这么顺利的收编了那么多老兵。

        “孟同袍,别假仁假义的,要杀便杀,今天既然落到了你的手里,我认栽就是了。”随岳狠狠的瞪着他,“别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不过是个借着裙带关系上位的奸佞小人,还以为自己能真的和当年的孟阎王齐名?呸!你不配!”

        “那你觉得什么人才配?”话音一转,同袍站起身来,抽出长剑架在他的脖颈上,冷冷道,“我孟同袍从未想过与孟阎王齐名,也没这个必要。要证明自己的本事,又何须借着前人的光环!而且,我想你并不知道,孟阎王孟洵,正是我的亲舅舅!而我,就是秦国平江城守将秦长玉的长子,秦同袍!来人,将他关起来,我不想知道你的来历,更不想知道你是谁,你只要乖乖享受我赐给你的终-身-监-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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