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阿离

宫锦是从前和无争在山下的时候，见有小孩子玩这个，不过他却从来没有试过，一来身边没有同岁的孩子，二来，有无争在是断断不许他如此放纵失态的。没想到在这荒山野岭，自己会同这个狼孩玩起如此幼稚的游戏，还快活的如同从前那些乡间的野孩子。玩累了，二人便肩并肩在雪地里躺着，盯着天上的星星发呆。

        “阿离，“他忽地转过头盯着眼前的小雪人唤道，”从今以后，你就叫阿离吧，好不好？他举起手轻轻抚落狼孩睫羽上的落雪，然后把狼孩冰冷的手放到自己唇上，一遍一遍唤着“阿离，阿离”

        他也不知为什么忽然想给眼前的狼孩起个名字，眼前有梅瓣飘过，馨香而疏离，就像狼孩身上的味道。“离“字忽然闪上心头，离开，分离。想来她与自己一般从小离开双亲，无所依靠，也愿她以后可以远离危险和伤害，一直这么快乐才好，所以心之所向，”阿离“便冲口而出。他叫了一阵，见狼孩似乎懂了，点头应着自己，一时间觉得开心无比

        又试着把狼孩的手放到自己胸口指着自己道“子慕“他说。”我叫子慕“子慕是他的小字，只在他幼时无争曾这样唤他。

        那狼孩静静的听着，随后摸索着把手触在他的唇上，感受着他的一开一合：子慕。子慕，子慕。声音回荡在她耳边，她试着张张嘴，学着宫锦的口型，努力的想要说出来，却最终也没发出什么声音，急得她几乎要跳起来

        宫锦不禁失笑，赶紧把她安抚下来。看看天色，见月已西垂，应是到了下半夜，再见二人一身落雪，怕生了风寒，于是拉上狼孩准备回洞里生火。

        然而就在这时，狼孩忽地拉住他，拽着往梅林更深处走去

        他正纳闷，狼孩要带他去哪里，却见走了一会，远处有雾气弥漫。沿着雾气的方向又走了半里地，雾汽越来越重，也越来越热。无数个光点在雾气中闪烁。宫锦犹疑着，“你要带我去哪里，阿离”却见狼孩非但没有停下反而越发兴奋起来，宫锦便任他拉着走近一看，发现那些光点不是别的，竟全部是绿色的夜光蝶，它们像无数个夜灯一样挂在梅树上，一时间把周围照的明晃晃的，好不美丽。

        沿着光点继续走，很快一股股热气蒸腾而来，透过蒸汽宫锦发现，一湖荧光满满的碧水映入眼帘，-----是温泉

        他一时被眼前的景象惊住，忘了动作，没想到这梅岭雪海间竟有如此神奇的存在。忽的，耳边扑通一声，他还未及反应，一股热浪迎面拍打过来，接着是更多的水花，水面传来一阵兴奋熟悉的笑声。宫锦定睛一看，却见水雾里一个白花花的身影浮在水上，正撒欢的冲自己拍水，不是那狼孩是谁？

        望着被随意丢在雪地上的裘衣，宫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一眼看不见，这野人竟光溜溜的入了水，这还不算，还被自己无意中看光了，虽然水雾弥漫，看的并不清楚，但想到这狼孩光溜溜的一副还未开化的天真样子，宫锦立时脸红的像煮熟的虾子，他猛的背过身朝来路大步奔去，牙齿咬得咯吱作响，双拳紧握，耳尖仿若要滴下血来。

        当狼孩穿上裘衣追到洞里的时候，见宫锦也并不搭理自己，只闷声的坐在火堆前烤着衣服，似乎是生了很大的气。立时的也不敢有什么动作，只乖乖走到火堆旁挨着他坐了，小心的听着他的动静。宫锦独自气闷了一阵，看到那狼孩湿着头发蹲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的样子，瞬间心软下来。他把火架的更旺一点，好让狼孩的头发快些烤干，又取来干净的布巾，帮她擦头。

        狼孩见他似乎不恼了，方放松下来，拱着脑袋趴到他膝上，任他给自己小心的擦头发，看着他乖巧的样子，宫锦叹口气，暗暗定下决心。

        他放下手中的布巾，从怀里掏出块红白相间的玉石挂坠来，这是他从小就带在身上的，无争说这是他的父母留给他的，所以自小他就极为宝贝，这玉石坠子分为血玉和白玉两块，二玉分则独自一体，合则融密无间。他盯着坠子看了一会儿，最终小心的取下红玉，轻轻挂在狼孩的脖子上，见狼孩一片迷茫，他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是觉得自己竟然这许多次对狼孩做了不检点的事，自是要负责的。未来带她出谷，要教她读书识字好好为人，待到二人长大了。便于她结百年之好，尊她为妻子。

        “这个你要好好带着”他对狼孩说，“不要离身，否则，丢了的话我就不认你了”他恶意的逗她

        自然他知道现下这狼孩是不会懂的，她摸着手中温润的玉石一片欢喜，甚至还拿到嘴里咬了几口，被宫锦一把拖出来，无奈的看着她。“阿离，这个不是吃的，是信物。”他耐心的教导着，见她呆呆的眨巴了下眼睛，认真思索了一下，然后重重的点点头小心的把玉石藏进她怀里，宫锦终于长舒一口气，满意的笑了起来

        接下来一段日子，宫锦开始盘算怎么出谷，他粗略计算从这里通过地道到达谷外大约得两三个时辰的样子。且出谷后到达的地方应当就是昏迷前的遇到的那片白玉树林，那里气候极其冰寒，且常有野狼出没，因此他要做万全准备才行。他备了足够的食物和水，又把几件裘衣包好统统背在身上，趁着月色正圆，夜光蝶皆已出洞栖息进了梅林，拉着阿离便下了地洞。

        阿离初时迷茫，见宫锦又一次来到地室，她不禁瞬间失落了起来。不明白宫锦为何还是要丢下自己离开，但如今开门的秘密已然被知晓，自己竟是无论如何也拦不住的，一时间她格外难过，拉着宫锦的胳膊，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宫锦还道她舍不得离开，于是轻轻摸着她的脑袋安慰道：阿离乖，这里虽好，但荒无人烟，如此守下去，迟早有一天你我怕是要饿死的，我们一起去找个新的家，好不好？说着便轻轻拉起她的手，往洞门走去

        阿离反应了一会儿，迷迷糊糊被他拉着进了石门，见他仍拉着自己没有松开的意思，顿时欢喜起来，竟比宫锦还兴奋的顺着地道奔跑起来，边跑还边回头冲宫锦挥舞着手臂，好似撒欢的小鸟，宫锦见他如此开心也就放心的沿着地道往前走，说来也是奇怪，这地道极高极深，除了地面是青石，周遭的室壁全是一种晶石治成的，壁上每隔数杖都会悬着一柄火炬，这火炬与石门上的相差无几，而且不知燃得什么膏油，竟是常年不灭的。宫锦第一次取火的时候靠近这灯油闻过，只觉有一股异香，壁上还凿着一些壁画，皆是祥云流月的云纹，中间刻满了一些符号，是的符号或者说是文字，宫锦通四国文字，不想却也看不出这是哪个邦国的字样。他虽好奇，但一心也只想着出谷，于是粗略的看了看，猜测是修这个古道的人留下的，便再不细究了。抬头看看洞顶，有黑色的鳞片纹路图样，初见时宫锦还以为那是一只巨兽盘在洞顶，不禁骇了一跳，待细细看来发现只是壁画罢了方松了口气，沿着石道走了许久，宫锦发现洞顶头上的壁画竟然越发清晰起来，而且已然看到有两条后抓在云层里挥舞，那是条龙，宫锦判定，只是走了一半多时辰才过龙尾，这巨龙当真壮观无比，且不知到龙头还要走多远，想来如若走到龙头的位置必定是到了出口了，于是加快脚步继续往前赶。

        一路上，阿离都蹦蹦跳跳的，体力甚好，宫锦想到从前她定然常出谷和那群狼在一起狩猎，因此才如此驾轻就熟。只因自己在谷中这些日子她有了记挂才不肯出来了，想到此处宫锦又觉得甚是庆幸，从此以后除了无争，自己又多了一个亲密的人，纵然不能回到从前，他也不会孤单一人了。

        大约就这样走了两个多个时辰，终于龙头尽在眼前，那石洞越来越窄，空气也越发阴寒无比，有冷风夹着大片的雪花往洞里灌进来，发出呜呜的哭嚎，宫锦赶紧把带来的裘衣披在二人身上，又把带来的食物取出一些充饥，这才起身小心翼翼的朝出口走去，那出口和入口一样多半是凿在某处山壁之上半埋在地下，因而越到最后越陡峭，需要沿着光滑的石壁攀爬一阵才能到达地表，宫锦不能判定出去后第一时间会遇到什么，因此格外谨慎，从一路上都带着一柄火把防身，然而面对最后一段光滑石壁，带着火把攀爬实在不便，只能临时把它放下再行动

        与之相比，阿离却轻松很多，他三下两下爬上石壁，顺手拉着宫锦近乎欢呼着往洞口冲去

        宫锦明白，阿离对危险的感知力强于自己，见她并无忌惮心下也轻松许多，谁知刚拐了个弯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洞口的样子，迎面便看见一只白色的巨大的影子呜咽着蹲在露出的半圆的天幕里，月光下森冷的兽瞳孔让人不寒而栗，看见二人靠近它便霍的站了起来，仰天一声长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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