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璧还跑回屋内将房门紧紧闭上。钻进被窝,她努力平复呼吸,不去想方才在竹林中看到的画面…
当夜她又做了梦。梦中的她心急如焚,仿佛有什么指引着她疾行。到了一座宫殿外后,她停住了脚步。
随后她运灵召出了一把湛蓝色冰剑劈开了结界,还未来得及推门走进,便有一条银色龙尾探出,将她卷了进去。
殿内灯火通明,一男子身着银袍坐在床榻上,他的发冠已被卸去,露在衣袍外的脖颈苍白如纸,如墨般的黑发散落在腰际。纤长的手腕带着一对一寸宽的拷链,长长的锁链泛着青光嵌入地底。
“覆儿,你来了”男子见来人是覆忧。苍白的脸庞被笑容浸的多了些血色。他的眼中带着血丝,眸中流转的温暖柔情不加一丝掩饰。
璧还上前紧握住他的手。
在梦中,她看不清他的脸,也无法开口说话。可见这人身受重伤,她心头那剧烈的刺痛又不断向她暗示他们之间的亲密。
尽管心中万般愁肠,她却只能无言以对…
璧还伸出手触了触那张不染纤尘的面容。那个触感光滑,冰冷,就像幼时挂在她床头的羊脂玉扣。
“覆儿离了我几日,怎忘了男女授受不亲…?阿渊是怎么教你的…?”那男子假意严肃道,言语间依旧带着笑意。
璧还看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心头猛然一痛泪流满面。
她不知道这人是谁,其实也不需要知道他是谁。她只知道她想见他,想要让她对自己说说话,而现在见到了。所以,他是谁,他唤自己什么,一切都不重要…
……
瀛渊回到屋内,被璧还的哭声吓了一跳。他急忙行至床榻边。只见璧还紧紧抓住被角,紧闭双眼痛泣着。
“我求求您,不要赶我走…”璧还在梦中呢喃道。
瀛渊见状,伸出手探向璧还的梦境。良久后,他将手收回,墨蓝色眼眸深邃幽深,看不出一丝情绪。
他轻轻舒了口气,拂上璧还的脸庞沉声道“覆忧莫说傻话,你只需记住,以后我是生是死,都与你…”
瀛渊话还没说完,便被璧还扯住衣襟拉俯下身。他的嘴唇也在此时印在了那稚嫩鲜红的嘴唇上。
瀛渊在前世探尽了覆忧所有记忆。所以他自然知晓璧还梦中是何情景,也知道当年他们二人接下来会如何进展。
但在与她嘴唇相贴的那刻,他还是抑制不住内心那份难以言喻的悸动。
尽管他知道这份悸动,是偷别人的…
最后他们二人分开,瀛渊顺着那个人当年说过的话继续道“这是谁教你的…?”
“二殿下”璧还在睡梦中不带羞涩,毫不掩饰道。也是,当年她还不知道亲吻的意义,只以为如此可以堵住别人的嘴不再说傻话,而让她这般以为的便是他自己。
她口中的二殿下,是他。
……
次日清晨,璧还醒来便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她很累,还未从昨夜悲伤的梦境缓过来,只怔怔看着床尾。
这时瀛渊将漱口的茶水递到她手中,待她漱完口接过,又拿出绢巾帮她擦了脸。
覆忧穿好衣服后,瀛渊已将早餐摆放放在桌上。
餐桌上全是她爱吃的。放在她面前的,是一盏红枣燕窝粥。她并不爱吃枣,但知炖这个东西极其费事,考验火候。不愿辜负瀛渊的心意,便咬牙吃了两匙。
“可还有不适?”瀛渊道。
“嗯…?”覆忧还未从枣味中回味过来,皱眉看向瀛渊道。
“肚子…疼不疼”瀛渊垂眸问道。
“…已不觉疼了”
璧还本不觉得尴尬,可见瀛渊这般羞于启齿,便不知该说些什么。
“咳…咳咳…”这时她突然想到昨夜在竹林看到的景象,被盏中的汤水呛了一下。
瀛渊见状,想要伸手去抚璧还的后背,可他的手还没触到,璧还便猛然一缩。
瀛渊的手悬了片刻便收了回来,他的神情并无太大变化,只是无言继续吃饭。
璧还今年已有十六岁,且自幼长在深宫,自然知道昨夜瀛渊与那女子在做什么。她的父皇每逢初一十五也会留宿在她母后寝宫。她曾不小心撞到过一次,也不觉有什么。
她也不知怎就突然想到了瀛渊的脸染上□□的样子…是那般让人害怕…
此时她偷偷瞄了一眼瀛渊的侧脸。与昨夜的杀气腾腾不同,此时他只是一脸沉静的小口吃粥。他的五官极为好看,眼眶深邃,目若寒星,高贵疏离如寒巅冰凌。
“阿渊”
“嗯?”
“你的尾巴可是银色?”璧还没见过瀛渊的真身。她自方才醒来,便猜想昨夜梦中人可是瀛渊。
瀛渊猜到璧还误以为昨夜梦中人是他…
要告诉她那夜的事吗…?又或是直接将前世他们之间的所有纠葛都和盘托出…?
瀛渊思量之际,眉头突然一凉。他缓过神发现璧还那双纤白的小手此时正抚在他眉间。
“不要皱眉哦…”璧还浅笑看着他道“我看过一本神话闲谈,上面说神魔的真身是很不好意思被人看到的,我方才那般问实在失礼,阿渊莫要害羞…”
“……”
瀛渊本想解释,可见璧还笑意吟吟便再开不了口。
这时,屋外突然下起了小雨,他走置窗边,不由得想到多年前在西境那个雨夜…
新建的宫殿里,人人沉浸在收复新城邦的喜悦中。当时的他只有不到一百八十岁,以人族年岁量衡还未成年。那是还是少殿,坐在大殿偏坐上,正坐之上是他的父尊。
殿下觥筹交错,众人已喝的差不多,开始肆无忌惮打量舞姬曼妙的身姿。
他不会饮酒,也不喜喧闹,向他的父尊道了声便离了席出来散步。
这片地界以前属于妖界,与魔界连年战乱,三月前他父殿心情不佳,而这座城邦的邦主又不知收敛。
恰好有一日,他父殿刚喝了酒,一怒之下便带着瀛渊冲到此处,将城邦夷为平地。
城楼攻破那天,他带兵行到后宫。那些并未见过兵戈的深宫妇人与仆从见了他们,宛如惊弓之鸟四处躲藏。
瀛渊看出手下的魔兵已对后宫貌美的妖女还有华丽的珠宝陈设蠢蠢欲动,便任魔兵抢掠狂欢没有过多阻拦,而他便坐在一棵树上无聊的看向城外,等待他父尊。
良久后,他被一阵嘈杂声吸引了注意,他寻声看去。只见一白色九尾狐绽开九尾挡在一座宫殿外,四周尽是躺倒的魔兵。
见那人不好对付,他年少好胜的心性被激了起来,于是身形一闪,召剑向那人刺去。
与其交手数个回合后,瀛渊也看清了那人长相。
那男子生得一双狐族常有的狭长上挑眼眸,脸庞白皙干净,唇色如盛放的扶桑花般鲜红。这样一张脸,不管生成男女都是足矣魅惑众生的。但偏偏,他眼神中没有一丝狐族惯有的魅惑神情,眼底纯粹如天山雪水般没有一丝杂质。
此时那人已明显落了下风,跪坐在地无力再战。他身上已被他的灵剑御凌刺穿了好几处。奇怪的是,被刺穿的伤口明明不致命,却如受到剑上魔气腐蚀般越来越大,鲜红的血液流淌不止。
瀛渊见状猜到这九尾狐妖修的是佛道。
佛魔本一体,但却相对相克,他身上的灵力远远高于眼前人,所以这人只要被自己伤到,就会被自己身上的魔气压制侵蚀从而毙命。
“在下今日死在你剑下为在下命定之事,但还想恳求尊下,放过殿内孩童,若是顾虑其野火烧不尽,大可消了他们的记忆赶出妖界,只求留其不死…”他语气带十足的恳切,神情却不带一丝恨意。言毕,他便自爆了九尾,倒在了瀛渊面前。
瀛渊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人名唤罗华,是名常年游历于六界的修士,一年前受城主夫人所托进宫教习后宫稚子,那日正巧遇魔界攻城,为保护学子死在了他剑下。
瀛渊听了那修士的话。将殿内的幼童全留了性命。而修士的遗体则被他埋在了殿外的一棵树下。
……
瀛渊在花园内游荡了许久,不知不觉,走到了那日埋葬罗华的树下。
与他的兄长瀛洄不同,他自幼便随着父尊四处征战。多年来早已对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景象麻木。他以壮兴魔族为志,他的父尊也说过,六界争战多年,判别是非的唯一标准便是输赢,若是一直带有妇人之仁,便只能任人宰割。
他自知不懂何为仁,只知何为胜。
可不知为何,自从那日埋了罗华,他便总会想起那人跪坐在自己面前的样子。他明明已经赢过了他,却还是让他搅的心神不宁。
看来九尾狐族真是有摄人心魄的能力,不论男女…
瀛渊摇了摇头转过身。准备离开时,突然被远处地上一点白吸引住了视线。他走上前俯下身看去,才发现埋葬罗华的地方,竟长出了一朵白色的花。那花的形态无比妍巧却不染纤尘,正如罗华一般。
他平复欣喜心绪,试探着向那花注了一丝灵力。谁知那花受了灵,竟慢慢长了一寸…
最后他将那朵花带回了魔界。
花离了土壤,需要每日注灵才能吸收养分才能生长,他又常年在外,便将这株花带给了他的兄长瀛洄。
瀛洄告诉他,这花名唤曼陀罗华,为佛界之花,且极少出现在别处。那日能被他遇见,是极大的缘分。
瀛渊对瀛洄一向坦诚,可不知为何,他并不想告诉瀛洄关于罗华的事。只托付其好好培育这株花,帮其早日修得人形。
在那之后过了大概有一百五十年。
那日他正在极北之地修炼,突然来了只传信的泠鸢。
信是瀛洄传来的,信中说,曼陀罗华已于昨日修炼成了人形。在择性别时修了女身,因其本体是花草,人形长的极快,说不定待瀛渊下次回来时,她便已会跑会跳了。
听曼陀罗华修了女儿身,瀛渊喜不自胜。
信尾处,瀛洄问他,曼陀罗华有重生解脱之意,且他愿这小女子岁岁年年快乐无忧,便想为其取名覆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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