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被野心家绑架的帝国
整晚到现在还在犯糊涂的板垣征四郎到现在还不明白,他们这几个人用了近两年的时间,去策划这场阴谋,什么时候想到过上级的意愿,真该在乎军部的命令吗?这种参谋军官强制裹挟主官行事的事情,不就是日军内部的传统嘛,犯得着这样顾忌军部的意见!文官政府就更不必说了,什么事干就是了,哪需要这般踯躅。
板垣征四郎心里虽然还是割舍不了这个能让自己扬名立万的机会,但这次竟然惊动了陆军中央,确实不好办啊。他毕竟已经做到了大佐,已经脱离了军中的贫困阶层,所以对军部还抱有一些尊敬,不敢轻易就违背了上官,再由此影响自己迈向将军行列的升迁步伐。现在见下面的人分为两派,互相之间谁也说服不了谁,便灵机一动,想要用“赌戏”这个方法,让大家安分于上天的神示。
“诸君,听我一言。”他站起来说了一声,喝止了正在争吵的众人。大家见官阶最高的要说什么话,两派人都不禁期待起来。各方都希望他能说出支持自己的意见,毕竟他是这屋里官阶最高的人,可以一言而定。
板垣很满意大家的表现,清了清喉咙,沉声说道;
“出于我的本意,我愿意与诸君坚定地把事变发动起来。但军部既然已经派人来制止我们,作为帝国的军人,也不能无视中央的意见。我和大家一样地为难,但我想我们作为日本人,夺占满洲是我们的伟大使命,即使是天皇陛下的政府,也要遵从上天的旨意!”筆趣庫
只见他举起刚才握在手里的铅笔,这是他刚才做记录用的,他得意地举给大家看。
“现在我当众做一个占卜,如果这支铅笔在我松手后,向右边倒,就是上天给我们的指示,要我们不顾一切地发动政变。如果向左倒,则说明上天希望我们暂时停止发动。神示一出,我们谁的命令也不听,只听上天的指示。诸君以为如何啊?”
大家才明白,感情这位也没有什么大主意,这是要问天买卦啊。这要是在平时,这方法简直是个智商低劣的玩意,但现在大家都没有个准主意,大家争执不下,姑且一看他这卦如何,再作计较。
见众人不开腔,板垣神情肃穆地合手、仰头、闭眼、祷颂,一系列的动作做下来,才郑重其事地把铅笔立在面前的茶几上,自己的右手伸出一根食指,从铅笔的屁股上压紧扶正,足足半分钟,才轻轻一松手。
果然,铅笔倒了,但倒的方向是左边,显然这游戏失败了,连一直在旁边不以为然的石原都感到惋惜。这要是往右边倒了,那大家都会毫无顾忌地去发动事变。但却是向左边到的,这能说明个什么?
这只能说明板垣想要靠神谕唬人的小把戏失败了,回过神来的石原轻蔑地笑笑,转向刚才还在说要放弃行动的花谷正,眼神更加放肆地表露出轻蔑。花谷正知道是自己惹的祸,召来了国内的喝止,现在看到石原的表情,心里有些害怕被石原提出,要对他追责。那样的话,他可就在这群人当中彻底臭了,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他心虚地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要不等建川将军到了,看看他的意思再说吧。”
板垣无可奈何地看看石原,见石
原轻轻点头,便只得宣布,事变计划暂停,推后到与建川见面以后再定。闻说到他的决定,三谷清、岛田和名仓几人怒骂着起身,纷纷摔门而出。骂骂咧咧地走了出去。可笑的三谷清到现在已经忘了这是他自己的家,气急无脑,也跟着摔门而出了。
花谷正再也不想和石原呆在一起了,他也匆匆地站起来,做出一副要去追三人的样子,也溜走了。出了门见前面的三人嘴里骂着脏话,急急地走远了,便故意拖慢脚步,直到与三人拉开了距离,才拐了个弯,绕路赶回自己的寓所。
房间里只剩下石原、板垣和今田三人,刚才在几人出走时沉吟不语的石原莞尔,这时才过去关上房门,然后面色正经地说道:
“就让我们在九月十八日晚,提前发动事变。不用等什么支那人收割高粱了,我算过,我们只需要突然间占领沈阳城,谅那些东北军就不敢从我们手中来抢夺沈阳城。三天的准备时间足够了,也不用做太多的准备,到时就在柳条湖动手,炸了铁路,把这栽赃给支那人,我们就有正当的攻击理由了。”
其他两人都是一惊,刚才大家争执不下,这位自命高人的石原一言不发,现在等大家散伙了,他却做如此决断。板垣自来对石原莞尔是言听计从,连他也愣了一会儿,才嚅嚅低语道:“那建川将军那里,该做怎样的交代?”
“你们没看明白,实际上建川将军是在利用他的方式,最大限度地帮助我们完成计划。
嗯,还不懂吗!建川将军昨天接到内阁的命令,前来询证和制止我们的计划。按理说,他完全可以先发一封电报到关东军司令部,直接给本庄司令官下达命令,要求他制止我们的计划。可他没有这样做,他并没有向关东军传达中央的命令,而是慢悠悠地坐船来满洲,再换火车来沈阳。他把他的行程说的如此明白,就是不提那份不准发动事变的命令,就是要告诉我们,我们还有三天的时间,来实施我们的计划。一旦他到了沈阳,宣布了命令,我们再行动,就是违背中央的指令,计划就是成功,我们也脱不了违抗军令的下场。”
经他一解释,两人才恍然大悟,板垣征四郎甚至还有些脸红,刚才他还扮演神棍来着,想要强行找到行动的借口。可那一切和石原的分析比起来,简直是黄口孺子的玩闹把戏而已。呃,不对,刚才大家争执的那么凶,几乎就要造成团队的决裂了,可这个石原为什么不出面来分析一番,要是那样,还会有刚才大家的不欢而散了吗。他正想向石原问个究竟,却是旁边的今田开口问起来。
“石原君的分析很透彻,原来建川将军也是支持我们的。我只是有一事不明,为什么我们要等到建川将军到了才发动呢?可万一他身负上命,一到沈阳就向我们宣布陆军部的指示,岂不是我们就必须遵令行事了吗?”
石原故作神秘地双手抱握,叉在胸前,语气高深地说道:“凡事都要从成败两个方面着手考虑,才能求得万全之策。我辈军人,从一加入大日本皇军,就已经以身许国。发动事变,是为了给帝国夺取未来赢得东西方的‘终极大战’的基石,原不应该顾虑自
己事后的功罪是非。可我等的忠心,我也不愿意被人曲解,一旦失败,我更不愿被那些财阀和们诬陷。所以我确定的时间,就是在建川美次到达沈阳的当晚。
我们可以这样做,他一到沈阳,板垣君就把他安顿到附属地的‘菊文’高级酒店,那里的料理是全满洲闻名的。在那里你把他灌个大醉,只要一晚上,我估计我们就能夺取沈阳全城。等他醒来,我们已经生米做成熟饭了,他要制止也晚了。
如果事变计划失败,我们也能把他推到前面当幌子,把事变失败的责任也往他身上分一些。这样他就被迫和我们站在一起了。到时候陆军部追责下来,我们的罪在他之下,军部自然不会定他什么大罪,那我们也就没有更大的危险了。”
“呦西!石原君说得好!”两个听众见石原把事变出了意外,失败后的退路都给他们找到了,不由得大喜,把一连串的马屁恭敬地奉上。
“板垣君,今田君,我计划9月18日晚十点,发动事变,炸毁柳条湖的铁路。到时你要找借口离开酒店,回到特务机关部。一待第二守备大队那边发动,你就要马上命令抚顺的第二十九联队参加攻城,争取一举拿下沈阳。
而我,则赶回旅顺,去说动本庄司令官,让他追认你下达的命令,同时说服他让整个关东军行动,尽快占领中南满地区。”
“嗨!”两人齐声应道。筆趣庫
在整个二战前和二战中,各主要参战国中,日本的参谋们可以算得上是最奇葩的那朵毒花。包括今天在场谋划918事变的关东军参谋在内,这些人大部分很小就进入日本的少年军校接受系统的军事教育,完全与社会和平民生活脱节,养成了自以为是,藐视社会的恶习。长成以后来到军中,一俟有丁点的权柄在手,往往就把自己拔高到领袖国家、统御万方的臆想当中。做事从不考虑上官、国家和民族,任意胡为,直至绑架了国家,把国家推到了灭顶之灾当中。
而这些人之所以像扑向灯火的螟蛾一样,相死以继,无外乎两个原因:
一是奇葩的军制,在日本国家的体制中,军队系统是独立于政府系统的,是和行政权力平行存在的,直接听命于那个装腔作势的天皇。除了在军费上受到牵制外,军队其他一切事务,政府都无权插手干预美其名曰文官“不得干犯天皇的统军之权”。所以在军队内部,自来就对来自政府的干预有着天然的抗拒。就像这次内阁要制止东北开战,但军队内部从上到下,都不以为然,借故拖延的有,我行我素的更是不在少数。只要有丁点理由或者借口,都能把内阁的命令当作废纸。
二是奇葩的国情,日本从明治维新开始到二战结束前,整个国内的社会都被严格禁锢着,财阀当道,政治世家把持高位,普通民众的阶层晋升通道基本被这些人遮断。只有军队一条路,可以凭从军资历或者战功,可以让下层的百姓有通往权势阶层的机会。所以在军内,就有了一大帮天天梦想着立不世功业,做人上人的狂悖分子,热衷于搞点事情,好让自己跃上龙门。所以这帮子人,就构成了旧日本的直接掘墓团伙,最终把日本拉下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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