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他不是小宸

屋后，酒馆内客人渐渐多了起来。

        十一娘便坐在酒馆内自己专属的那个位置，一边喝酒，一边听客人们聊天。

        今日谁家从山上捡回来一只足有半人高的大山鸡，威风凛凛，卖了个好价钱。昨日谁家女儿出家了，是隔壁村的秀才，很是风光呢。

        如此家长里短，十一娘听得津津有味，很是下酒，往往不到半个时辰，一壶酒便见了底。

        常来这里的客人们，对于十一娘也早就熟悉，知道她是琉璃的表姐。因为样貌丑陋，又生不出孩子，被夫家抛弃了无处可去，最后得了表妹琉璃的好心收留。

        只可惜啊，这个表姐，既懒又馋，天天喝酒，却什么活儿都不干。也亏得琉璃脾气好，人又善良，这才一直容忍她至今。

        不过客人们就没那么好的脾性了，有时候看酒馆里忙不过来，就直接叫她：

        “十一娘，送一壶酒来……”

        “十一娘，端两盘下酒菜……”

        又或者干脆直接嗤笑道：“十一娘，你这么丑又这么馋这么懒，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这时候的十一娘，往往会根据自己的心情来。心情好了，端茶倒水上菜，全都不在话下，就是别人嘲笑她，她也只会比别人笑得更开怀，最后便被人当成了傻子。

        哪有别人骂你还笑着的？可见脑子不清楚了。

        但若是十一娘心情不好，遇到这种客人，便会直接一眼瞪过去。犀利的眼神配上她丑陋的容貌，嘴欠的人自然被吓退。

        不过偶尔也有心怀不轨的，想把十一娘骗到外边去卖了。毕竟她虽然脸上不好看，但是身材还是玲珑有致的。卖到那种最低贱的地方去，灯一关，无论你是天仙美女，还是无盐丑女，结果都是一样的。

        然而结果嘛，就比较戏剧化了。据说是有什么江湖侠客经过，将企图绑架十一娘的歹人们抓住，五花大绑送到了官府衙门口，额头上还被贴了人贩子三个字。

        官衙内杀威棒没打完，那些人就全都招了，最后当然是下入大牢，至少关上个两三年。

        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说，十一娘运气不错，关键时刻总能有贵人相助，是个有后福的。

        只有琉璃知道，压根儿就没有什么江湖侠客，什么贵人。胆敢惹上逐月郡主的人，显然是活得不耐烦了。就算是郡主不出手，她作为前凤卫，也不会放过这些人。

        酒肆内客人来来回回，直到傍晚时分，忽然进来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公子，身边跟了个小厮，朝酒肆内清声道：

        “琉璃姑娘在吗？我家公子来送酒钱了。”

        柏二公子来了？

        正在喝酒的十一娘眼前一亮，扔下手中酒盏转身，想要看看这个柏二公子究竟是何模样。

        可在她起身的瞬间，却控制不住地酒意上涌，整个人一下踉跄，差点跌倒在地。忽然一双，修长有力的温暖大手及时扶住了她的胳膊，十一娘抬头，便发现自己撞入了一双澄澈如山泉的眸子中。

        “姑娘小心！”

        男子开口，声音温和清冷，更令她有着一瞬间的晃神，忍不住伸出右手，想要抚上他的脸颊。

        小宸？

        “放肆，你做什么？”

        小厮一声大喝，伸手将十一娘从自家二公子身边巴拉开来，怒气冲冲训斥道：

        “你这个丑女人，竟敢对我家公子动手动脚！”

        十一娘终于从方才的恍惚中回神，又定定看向那位柏二公子时，才发觉自己认错了人。

        他不是小宸，只是眉眼间有着三四分相似而已，再加上声音气质，变有了六七分想象。

        她看错了！

        他不是小宸……

        十一娘说不出心中是失望还是高兴，脸上表情忽悲忽喜，最后竟然大笑着拎起桌上酒壶，踉踉跄跄着离开了，俨然一个疯婆子。

        小厮厌恶地摇了摇头，对自家公子道：“二公子，您没事吧？”

        “她是谁？”柏二公子眼光却追随者十一娘离开的背影，只觉得方才她眼中，有浓重得化不开的忧伤。只看上一眼，仿佛他的整颗心都跟着沉轮了，想要看清楚那女子究竟历经过何等沧海桑田。

        “她啊，叫十一娘，是琉璃姑娘的表姐。据说被夫家赶出来了，在琉璃姑娘这里暂住。公子……”

        “明药，往后不得如此无礼。”

        “额？”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无法选择。你当众称呼女子为丑女人，便是无礼无德，罚你回去将《谨言》抄写十遍，没有抄好，便不必再随我出门了。”

        “啊……这……是，公子！”

        那个叫明药的小厮哭丧着脸退后，恰好琉璃也终于出现了。从柏二公子那里交接完酒钱，本该告辞，柏二公子又补充道：

        “琉璃姑娘，这些金子数额不小，还是尽早存入钱庄比较妥当。”

        琉璃闻言淡然一笑。

        “我知晓，多谢柏公子提醒了。

        “还请琉璃姑娘替我向令表姐道歉，小厮方才无礼，回府后我会做出处罚。”

        琉璃淡淡瞥了眼还在不甘心的明药，出口的话很是清高不客气。

        “俗话说，有其主必有其仆，这也怪不到公子的小厮身上。柏公子，咱们已经银货两讫，请恕我不远送了。”

        说着做出了请的姿势，柏二公子脸上微有尴尬，但还是温润一笑，带着小厮离开了。

        琉璃习惯性来到后院酒窖找十一娘，除了发现地上扔着的一个酒壶，却没有找到人。倒是后院里一直拴着的马儿也一起不见了。琉璃就知道，多半是十一娘心情不好，骑着马出去跑了。

        在这里几个月时间，郡主她都易容成丑陋的十一娘，说要大隐隐于市，过上自在悠闲的生活。

        但是琉璃能看得出来，郡主她的心从来都没有真的自由过，京城中有她放心不下的任何事。所以，压抑久了的郡主，遇到要情绪爆发的时候，便会骑马出去，琉璃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有时候出去跑一天，有时候却是三五天才回来。

        但是回来后，整个人都又恢复了十一娘那种随遇而安和放荡不羁，仿佛从来不曾崩溃过。

        也不知道这次，郡主又会跑出去几天。

        琉璃胡乱想了会便又去酿酒了，那边的十一娘却骑着马，骑到了树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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