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一杯离人醉
管家得了吩咐，果然将府里头最大的一条采莲船收拾出来，打扫干净又熏了香，铺上地毯，摆上几个小巧的胡凳和案几。又安排了一个船娘划船，岸边几个会水的婆子们守着，以防万一有人落水。
膳房做了几样点心和小菜送过来，几位小姐的丫鬟们则取来各自主子常用的杯盏、以及琴筝等物到船上布置好。
如此一来，一艘游船已经像模像样了。
表姐妹四人开开心心上船，小船乘着月色被船娘荡入了水中央。
岸边不远处，云家大舅和三舅站在一处，看着船上笑闹的几人，忽然诡异沉默。
“大哥，你说……月儿外甥女，她是不是不开心啊？”
云大舅：“……此话怎讲？她们不是玩得挺开心吗？”
云三舅直摇头，看着大哥一副你不懂的样子。
“太子就这么莫名其妙走了……你说说，月儿她能开心吗？我看啊，她这就是强颜欢笑！”
云大舅心思憨直，狐疑看向三弟。
“太子殿下走了，月儿为什么要不高兴啊？这里是她外祖家，她要是真不开心了，可不用憋着，只管告诉外祖母和姐妹们排解就是。”
云三舅扶额，他错了……
他就不该和大哥讨论这个问题，简直牛头不对马嘴。
“是是是，大哥说什么都对。哎呀，还是外甥女会享受，这月色，这风景，这丝竹之声，连我这粗人都忍不住想吟诗几首了。大哥，不如我们兄弟也去开坛好酒，叫上二哥一起赏月亮？”
云大舅闻言，笑着点点头。
“三弟好久没找我喝酒了，好，今日我们兄弟三人就痛饮几杯。”
这边云家三个舅舅在喝酒，另一边船上原本还在品茶的云家姐妹三人，忽然问到一股浓郁酒香。就连船娘也问道了，狐疑四处张望。
那里来得酒香？明明老太太都交代过了，只给小姐们茶水，不许给酒喝的。
这边阮逐月却哈哈大笑，从一张胡凳下拉出来小小一坛已经开了一半封的酒，仅仅是开了半封，酒香已经飘出去老远，令闻着心醉。
“来，姐妹们，这是我让小桃特地带上来的离人醉，你们据说好喝不上头，你们要不要尝一尝呀？”
“我要我要！”
云兰英已经兴奋地站了起来，扑过来想要酒喝，忙被云兰巧拉住了。
“还喝，上次你忘记喝完酒回去，母亲怎么罚我们的了？对不起啊表姐，母亲不许我们饮酒。”
阮逐月又将酒杯转向云兰馨，轻轻一晃。
“表姐，陪我饮两杯可好？”
眼中闪过潋滟光芒，不知何故，云兰馨竟然觉得面前笑意盈盈的表妹，神色间有些让她看不懂的落寞。云兰馨脱口而出道：
“好！我陪你喝！”
兰巧和兰英两姐妹在一旁玩起来琴箫合奏，阮逐月便和云兰馨品尝起离人醉。
一杯酒下肚，一向酒量浅的云兰馨倒觉得没什么，只觉得这酒好喝甘醇，还想再倒一杯尝尝，却发现面前的月儿表妹已经醉眼朦胧，趴在案几上对着她咯咯直笑了。
口中还念叨着：“表姐，你长得真美，性子又好，我都舍不得离开你们了。表姐你知道吗？京城中的贵女们，她们一个个都看不上我，她们说我，是武夫家的女儿，粗俗不堪。哈哈……”
“……”
“哈哈哈……粗俗不堪，我就是粗俗了，她们能把我怎么着？哼！我一拳，就能把她们全都打趴下！全部……”
“……”
“表姐你知道吗？有个文国公府的小姐最坏了！她骗我说，只要我废了武功内力，就能和她们一样了，我的心上人就能高看我一眼了！骗子！都是骗子！哈哈哈……都是骗子……”
“……”
“……我差点就上当了！不对不对……是我已经上当了，呜呜呜……吃了好大好大的亏！不对不对……我上当了，我又回来了！我把那渣男渣女，都整了一遍，现在谁也别想来骗我了。哈哈哈！……”
“……”
阮逐月又哭又笑的，后来都不知道自己抱着表姐说了多少悄悄话，只是一杯离人醉就让她醉成了这个样子，将云家三姐妹都吓坏了。
忙把剩下的酒都收了起来，不许她再碰，又嘱托船娘悄悄将船靠在距离汀兰苑最近的地方，姐妹几人一起搀扶着阮逐月下船，送回汀兰苑。
好在阮逐月虽然醉了，可是并没有耍什么酒疯，大约是知道周围都是可以信任的人，就小鸟依人地靠着表姐云兰馨，一路上乖乖地自己走回了汀兰苑。
好在是夜里，她们几人小心着，竟然没有碰到不相干的丫鬟和婆子。
至于汀兰苑，乃是大小姐云兰馨的院子，没有她开口，谁也不敢把院内发生的事，随意传到外头去。
有小桃和小玉伺候着更衣，再把自家小姐安顿到床上后，云兰馨还是不放心，干脆自己就睡在了外间，防止月儿表妹半夜里起来，要找她却找不到。
方才月儿表妹虽然是酒后的醉话，而且大部分都含糊着听不太真切，可单是听清楚的一部分，云兰馨已经体会到了月儿表妹在京城的一些遭遇。
原来，一直外向活泼，天不怕地不怕的表妹，并不像是她们表面看到的那般无忧无虑。她被人伤了情，心中还藏了极深的秘密，才会一喝这离人醉便醉倒得一塌糊涂。
向她这般没有什么心事的人，反而喝了没有半分妨碍。
已经看到过月儿表妹脆弱的一面，云兰馨心中对她更多了几分怜惜。她心中默默下定决心，今后，定要将月儿表妹和自己的亲妹妹一般怜惜，相亲相爱，再也不要她感受到孤苦无依了。
阮逐月一觉醒来，揉了揉闷闷的太阳穴，只觉得屋内一片黑暗，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无措感。
这是哪儿？她是谁？这是侯府？还是外祖家落魄后栖身的狭小别院？
呼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还没张口，就听到外间有细细簌簌的脚步声传来。很快一道倩影拐过屏风快步进来，手中一盏油灯昏黄，但却足够阮逐月看清楚眼前的人，乃是正值芳华的表姐云兰馨。
提着的心终于完全放回了胸腔。
还好还好！不是噩梦！她还在外祖家，而且她已经重生回来了。
阮逐月开口唤人，声音中满是掩不住的依赖，仿若一只迷路后好不容易找到了主人的小狗，软软糯糯又委屈：
“表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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