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惦念
彼时大宴，一派热闹喜庆。
所有人皆在这场两国交好的盛宴之中露着熠熠神采，舞伶往来于宾客之间，琼浆雨露，罗裙翻覆。
蔓延而往去的红毯尽头，便是舞伶袅娜的翩然起舞。
歌姬立于一侧的花丛之间，曼曼然吟唱着一曲温婉的调子。
唯独今日的主角凤子璃，眼底始终思绪万千，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心思，沉沉的埋在其中。
他与赫阑梦同席而坐，二人也被红色的绸带分别系着左右的手腕，意味着往后的日子要相敬如宾，同甘共苦。
赫阑梦微笑得体，即便覆着薄薄的面纱，仍能从那双琥珀色温柔的眼瞳里读到和煦的光亮。
不时有人前来敬酒，凤子璃也只是不作声响的饮下。
直至了筵席过了大半，众人也皆是一派醉意，忽有一名侍卫前来通报，悄然伏在他的耳畔说了话。
他当即起身离席，甚至当发觉了自己的手上还缠着红绸，伸手便轻然解开，根本没有给赫阑梦反应的机会。
赫阑梦一愕，没想到他会这般甩手而去，可也来不及唤了他。
身前正是一名官员在敬酒，这般场面令他也吓得面色发白，身上的醉意亦少了大半，惶惶的看着。
还是一旁的凤子栖适时的圆了场。
“四弟想必是有要事，须得离席片刻。”
他缓然立起了身，移步而来，一袭宽厚的披风严密的拢着他的身子，长尾曳于地面。
“太子殿下……”赫阑梦方才开口，却迎上了那双璀璨如星辰的凤眸里，微微责备的意味，当即也回过了神，改口道，“皇兄。”
凤子栖这才扬起薄唇，晕开浅淡的笑意。
“既是太史大人前来敬酒，便由我做主，代替四弟接了这杯酒。”
他俯下身来，言辞贴近，却也同赫阑梦留意的保持着礼貌的距离，自身旁而过的一名宫女托盘上摘下了酒筹。
“太史大人，多谢了。”
他将酒筹中的醇酒一饮而尽，也示意赫阑梦，“弟妹尽力而为。”
赫阑梦眼底覆上一抹感激的神色，宽袖轻掩，啜了一口。
太史令自然不敢有什么说辞，饮毕了酒便慌忙返回了座下。
凤子栖搁下酒筹，正见了赫阑梦琥珀色的眼瞳微垂落，宽袖中纤细的小手正将方才被凤子璃解下的红绸轻然收起。
“莫担心，我替你去寻他回来。”
赫阑梦蓦的抬眸，来不及掩去眼底隐隐翻涌的心事，却只无声陷落双眉，“皇兄……”
“你二人已至了祭坛，天地诏认，便不会再有风波。”
凤子栖柔声安抚了她，随即便轻然抚了宽袖，再度立起了身来。
这时敬酒返回的赫阑骐也见了异端，琥珀色温柔的眼瞳立即投来了关切询问的目光。
不过赫阑梦并未表露什么情绪，只是微笑着向他轻然摇头，示意自己无事发生。
正在远离筵席不远处的回廊之上。
一名身材灵巧的女子正跪落于凤子璃的身前。
她的双肩微微有些颤抖着，面目低垂，身上衣衫显得凌乱，但并无破碎。
这正是绫罗，凤子璃身边的宫女。
“月儿她……当真这般恨我？”
凤子璃眸色已然沉落，仿佛漆黑的深夜里，寒冬蔓延。
绫罗身子微颤，嗓音里带着一抹惊恐，她拜的更深，“奴婢哀求花姑娘，说主子只想要奴婢将信交给她……”
“谁知花姑娘却断然的将信封丢入香炉里烧了，奴婢要去夺，便被花姑娘推搡在地，还被她掌掴，说……”
她说着便双眸红染，怯怯的抬起头来看向了凤子璃，白净的小脸上赫然有清晰的红痕。
“她说……要奴婢告诉主子，既已娶了妃子，往后便莫再惦念着，免去了彼此的烦扰才好。”
绫罗一字一句，皆如利刃，刺得凤子璃痛彻心扉。
他原以为自己已是死灰的心再不会疼痛，却不想只是这几句话，当即叫他难以呼吸。
“……你退下吧。”
他仿佛全身失去了力气，双肩轻然陷落，抬手一摆，转回了身去。
绫罗抬起双眸，有些不安的看着他，正踌躇着要说些什么时，便看到那处，一抹纤瘦的身影徐步而来。
“太子殿下！”绫罗慌忙叩拜下来。
凤子璃亦转头看去，才发觉正是凤子栖至了身前，一身宽厚的披风掩盖，唯独露出他纤细更甚女子的手指，轻轻覆在披风的边沿。
“你且退下吧。”
凤子栖并未即刻说了什么，只是淡淡的吩咐了绫罗一声，也摆手示意自己身后的曼殊退开。
待宫女皆退下了，他才再度看向了凤子璃，一双狭长的凤眸星河璀璨，似囚禁着世间光影。
“还有何事，这般搁置不下？”
他低缓的问着，明锐的眸子已仿佛将凤子璃周身上下皆看的透彻，全无遮掩。
凤子璃阖上双眸，大掌抬起覆于额前。
“皇兄，为何我……时至今日仍执迷不悟？”
他的嗓音苍凉，仿佛再无生机，亦不似他先前那一次，曾匆忙的至了琤越殿内向他求得方法时的急切。
凤子栖轻然拢了领口，“你亦知晓那便是执迷。”
“……”凤子栖不答，复睁开的双瞳里，隐隐泛出痛苦。
“那日我便同你说过，有些错误既已有人替你纠正，你却仍执意而为，如今，你可明白了？”
他缓然说着，眸子却越过了凤子璃的肩，落入到了春意微漾的花园之内。
“你所曾以为的永恒同执着，终究不过是庸人自扰。”
“皇兄。”
凤子璃突的开口，嗓音已然平复，却已如跌于万丈深渊般，再无光亮的苍寂。
“为何时至今日，所舍弃不下……却反而是我。”
凤子栖闻言，凤眸缓然落回了他的身上，似随着淡淡阳光，一同将他的面容清澈描绘。
“你一向，是那情根深种之人。”
“而这皇家大忌，便是有情。”
凤子璃绣中双拳无声攥起，用力至极，骨节飞速泛出青白。
“何况你如今，也已有了明媒正娶的妃子，今时今日断净了前尘往事，或也是一桩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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