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诗句
大漠风沙连如雪，孤城十里疏如月。
她只写了这上半句，见青黛瞧着，便一笑解释道，“那日闲来无事教了半夏几句诗，方才突发奇想，便顺手写了……”
青黛却只盯着那句诗一直出神着。
念如初发觉了些许异常，便不再说下去，却听青黛忽的出了声，“奴婢记得这后两句……”
“将军征战人未还，血染红妆白头约。”
转瞬之间，念如初竟在青黛的眼瞳里看到了一抹细微闪过的光亮，却不似回忆，更宛如某种细微而深刻的哀愁。
她蓦的意识到，这几句诗对于青黛而言，必定有着特别的意义。
但那情绪却飞速的消散了，青黛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也是慌忙垂落眼眸，将自己的情绪掩盖。
“请姑娘恕罪，奴婢无心谈论……”
她的慌忙也印证了方才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
念如初并未急着询问什么，轻然伸手将她扶着，“这般又是如何？我亦不会怪罪你。”
青黛身子轻然一颤，心神不安的坐直了身子。
“你懂得些诗词，若是有机会可同我谈谈，或也帮我教半夏一些，我欢喜还来不及，又怎会怪罪？”
为了让她平静下来，念如初便也暂时将心中的念头搁置在旁。
青黛眼帘低垂着，片刻才恢复过来。
她纤细的双手交握在一起，像是有些为难，半晌才低声说了句，“奴婢失态了。”
念如初清楚的看到了当她纤细的双手微动时，露出在手腕之上的一段肌肤，交错的结痂伤口，浅浅的。
她温柔莞尔，只当这些都未曾发觉，“你呀，大约还被昨夜的事吓着吧？”
青黛咬了咬下唇，轻轻颔首。
“莫怕了，王爷派了人手在周围保护着，昨夜的事也是种警告，想必近些时日应当也不会再有什么事。”
“……嗯。”
“你若是觉得不安，便也多来这处陪陪我。”
念如初一边安抚着她，一边心中只是盘算着这首诗。
青黛的情绪也平复了下来，同她说了几句话，多少还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借口替她准备早膳便离开了屋子。
院子里天空已经亮了一些，雾仍未散开。
周遭寂静，念如初这才将先前那张写好给宋知许的信纸从纸张的下页取了出来，仔细的折好放入到新封之中。
她原本只是想给宋知许写明此处的情况，以防万一，却不想反而是这信手写来的两句诗给她提供了一些意外收获。
执起那张纸，她仔细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
回想起初次接触到这诗句，是从赫阑梦的口中。
那时她怀着炽儿，秋季时节红叶纷纷，凤箬阳便邀了一些女眷前来同她赏花作伴。
也正是那一日，她见到赫阑梦写下这首诗。
——大漠风沙连如雪，孤城十里疏如月。将军征战人未还，血染红妆白头约。
当时只觉在一种的女眷们皆是吟风颂雅的诗句之下，她所写却格外出挑，透着一股的英气同异族风情。
她便问过她——此诗甚好，多少却透着些决绝，不知期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赫阑梦浅笑着告诉她——这诗在若羌族民间盛传，听闻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女子所作，阑梦也是道听途说，借用于此呢。
她记得这首诗，先前教给半夏的时候，也只是希望试探着能够让他想起些什么。
可半夏当时神色全无分毫的改变，也不像是知晓这诗的模样，她便也没有追究了。
所以这一首诗，究竟和青黛……有甚关联呢？
念如初忖思着，轻轻将手中的纸张压覆下来，脑海中却忽的灵光闪过，竟是青黛悬于腰间的那个荷包。
里面那朵精致的干花，又究竟是如何的含义……
思索之间，便听了一旁传来响动，知道是半夏醒来了，念如初便也随即将那些思绪皆掩去。
她将案上的那些纸简单的整理了一下，旋即抬手轻轻覆上面颊，让自己的情绪看起来温和一些。
这才掀开帘幕入内而去，走向了半夏的身边。
半夏刚坐起身子，正揉着眼睛，见了她便绽开笑容，张开双臂向她撒娇，“姐姐！”
念如初缓步过去，俯下身子将他的身子抱在怀中，温柔的抚上了他的发丝，“半夏昨晚，睡得好不好？”
“嗯！半夏睡的很好。”
他轻轻的在她的肩窝里蹭了蹭，却忽的想起了什么似的，松开了环抱住她的小手。
“姐姐，身上还有伤，半夏要小心了。”他脱开了她的怀中，认真的看着她，“姐姐，还会不会痛？”
念如初温柔莞尔，摇了摇头，“不会，一点也不会痛。”
“那就太好了。”
半夏琥珀色的眼瞳里泛出欣悦的光亮，方才睡醒的他，眼瞳愈发的纯澈明晰，几乎如同一汪从无人踏足沾染的清水。
这光亮令念如初心中无端的沉重着。
自己究竟能保护着半夏走至如何，如今也全无头绪。
“姐姐，坐下来休息，半夏自己，穿衣服。”
他也不吵着要她帮忙，乖巧的掀开了被子下了床榻来，把先前挂好的衣服取下，认真的穿了起来。
念如初便也只是安静的看着他。
很快外间便传来声响，是青黛入内来了，见她不在前厅便知道是半夏醒来了。
“小公子怎的自己在更衣？”
她入内来，看到半夏正有木有样的在学着穿衣服，方才问了句，念如初便也微笑着向她摇了摇头，“便让他学吧。”
青黛有些讶异，但还是点了点头。
“半夏，这扣子可要系上，领子才会好看。”
见半夏穿上了中衣之后，念如初便步至了他身畔，俯下身来温柔的替他扣上了领口的白色暗扣。
半夏正瞧着认真，“嗯，知道了。”
青黛越过身畔，走向了一旁的水盆，似乎正在沥着帕子。
念如初不经意的转眸，却忽见青黛的双手触碰至了水盆之后，便像是长久的思索着什么似的，动作停顿了下来。
她垂着眸子，身子半侧向了那畔，隐约的看不清她面上的神情。
只能隐约的感觉到，那神色的尖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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