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始料未及
天光已然亮起了，空气中晕染着薄薄的白雾。
这雾虽不浓，可依照念如初的感觉，这雾似乎很难散开，通常阳光一落便会清晰，今日却仍是沉沉的压覆着。
她令青黛留在霖舒苑照顾半夏，想到昨晚半夏在编织小物件的时候还给了青黛一份，也知道他对青黛没有抗拒。
并且青黛的身上并无恶意，这一点她可以确信。
出了霖舒苑，她便轻车熟路的顺着那条不宽的小道步去，去向了后院那一众美人所居的地方，去赴尚美人的约。
或是为了避嫌，或也是为了不再让情绪波动，当至了岔口的时候念如初立了片刻，还是选择了避开会经过云纱楼的那条道。
她穿过了一处小小的院子，绕向去往尚美人居所的方向。
薄薄的雾覆于眼前，她亦走的不快。
记不清究竟是多久没有再仔细的于这后院的居所之间穿行，愈发令她觉得恍如隔世。
眼前的景物熟悉，亦陌生。
她穿过了那个用以分隔的小院子，里面栽种着高大的榆树，度过了一个严酷的冬日，枝叶仍是繁茂细密的。
正在她将要转过那处的矮墙时，却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一抹微高的嗓音。
那声音略有些尖锐，仿佛在责骂着什么人。
“你这混账东西！我不是早说过了，向菩萨求来的香灰皆要服下的吗？你作何竟弄撒了！”
似乎，正是尚美人的声音。
而随即响起的声音是怜音的，带着细细的哭腔，“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求美人开恩，不要责罚奴婢……”
“你这成事不足的东西！”
尚美人蓦的动身，便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扫落到了地面上，发出刺耳的破碎声响，令念如初的心头随即微颤。
她抬眸看向了那处去，隐约见了树影之后的尚美人正从亭中座上愤然立起，而怜音正跪在她的身前，身子颤抖的低伏着。
“你究竟能还做些什么？便是去那贱女人之处探听消息，你也什么皆问不到！”
怜音低伏下来，可怜的求着饶，“是奴婢的错，奴婢办事不力……”
尚美人却仍怒气不消，侧身便踏了一阶至了她的身前，“你瞧瞧你，连香灰这些东西都保护不得？若是耽搁了我怀上王爷的骨肉，瞧我不将你的脑袋拧下来！”
原来，仍是为了腹中骨肉之事。
念如初随即了然，这尚美人所提及的香灰究竟是何物。
民间有这般的传闻，说是这虔心求了送子观音之后燃尽的香灰，用以兑水服下，便可在短时间之内怀上孩子。
想必是这尚美人迟迟未能怀上骨肉，心中着急之下也是病急乱投医，甚至去听信了这些江湖术士的言论。
不过她们终究也会像是上一世的自己那般，始终被凤祁冉蒙骗一世，还以为怀不上骨肉，只是自己的问题。
却也永远都不会知道，她们喝的那些茶叶里，每日所进的膳食之内，皆是藏红花粉混在其中。
凤祁冉那般的男人，他是不需要后代的。
白云舒，是个意外，也是个例外。
想到此，她突觉得心口闷然一颤，那仿佛是刺痛般的触感旋即闪过，令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抬手覆去。
不过那疼痛的感觉并未就此蔓延，她便也低低的松了口气。
听得那处的尚美人冲着怜音发了一通怒气之后，便愤然的甩袖步下了石阶，转身向着一旁的卧房而去。
留下的便是尚在原地的怜音低着头抽泣。
念如初看向了那处，想着今日大概也不是自己该里的时候。
尚美人正在气头之上，自己的到访恐怕也只会同她话不投机，从而引发更多不必要的矛盾。
想到这些，她便也随即回身，顺着来时的小道想要离开。
撞见了凤祁冉，是她全然始料未及。
方才抬步要上了回廊去，抬眸便见了那一道挺拔高大的雪白色身影已至了身前。
如同他素来染在衣袍上的香气，那龙延香的味道熟悉亦陌生，随着细微的风过，便沁入到了她的鼻尖。
她下意识的抬眸，在微愕的迎上了那双深邃如万丈深渊的眼瞳时，她便知道自己的闪躲已太迟了。
他的眼神凌厉的如同锋锐刀刃，在转瞬间便袭入了她的眼底，令她整个身子皆如坠冰窖。
宽袖之中的小手一瞬便转为了冰凉，她下意识的轻轻握拳。
她强迫自己垂下眼帘，避开了他的视线，而后屈膝跪落下来。
“妾身拜见王爷，王爷万福。”
原本还是想着回去之后安顿好了半夏，便同白云舒一起去见凤祁冉，至少不是独身面对着他。
可谁知这计划根本不及眼前突来的变故。
凤祁冉此时正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伏身下来的女子，一双纤细的小手交握在一起，礼数仍是周全，毕恭毕敬的模样。
尽管那一瞬他曾在她的眼里读到了转瞬的软弱同迟疑。
可她的情绪着实控制的很好，好的几乎令他叹服，这世间之人极少能有在他面前如此镇定的普通人。
或者，她亦并非是普通人。
她今日衣着极为简单，不过雪白的宽袍拢于周身，唯独腰间纤细的碎钻镶嵌在缎带上，映着她不盈一握的腰身。
发上的也仍是那支再简单不过的木簪，全无花哨，却也叫人印象深刻，过目难忘。
这般简单的装饰若是在其他的人身上，或也是不起眼的，可于她的身上穿着，意外的合适。
“这王府，住的可习惯？”
他竟不是刁难她，反而嗓音低沉平和，竟似有若无的带着些许玩味。
念如初猜得到他究竟在想什么，但也没有解释，只是柔声应答，“府中一切皆好，妾身万般感激。”
“是么，”凤祁冉幽邃的眸子落下，“本王原还以为，你亦会闪躲会逃离，终究是不似他人那般，愿意留在这王府之内的。”
脑海中蓦的闪过那晚的画面。
仿佛尚能感觉到他的唇瓣落于自己脖颈之处的血脉上，那细细的温热随着血流的流淌，几乎能随时扩散，吞噬她的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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