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小乞儿
城中的风雪好似逐渐的转小了。
念如初在马车里小憩了片刻，却也未能真正的安睡。
阖上双眸便会回忆起上一世发生的事，那些大雪飘落的时日总也和鲜血为伴，是她踩着那些宫妃的尸首一步步攀爬的画面。
她痛恨那般的自己，甚至连活着都是为了他人。
思绪袭来，她便也放弃了休息的念头，微微直起了身子，而后掀起车窗的幕布望向了外面的街道。
这雪已下了好些时候，眼下转小，城中的百姓便也纷纷出外，沿途的街道上便是各色的伞，缓然移动着。
景象倒是悠闲。
念如初看着这般行人往来的安静模样，正想要将窗幕掩下，视线忽被那处一抹瘦小的身子吸引。
那是名衣衫褴褛的小乞儿，满头乱发，一身粗糙破碎的布衫在这般大雪的日子里显然已经无法抵御风寒。
他正瑟缩着身子躲在一家包子铺的门外，趁着掌柜回身吆喝帮手时不注意，伸手便抓起了两个包子直往口里塞去。
“该死的乞儿！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掌柜的回身发现，当即便抓起了身旁的一把扫帚，抬步便追向了小乞儿逃跑的方向。
显然饿了好一阵子的小乞儿自是逃脱不得，一把便被那掌柜的攥住了衣领拽的摔倒在地，眼见着一顿毒打便要到来，却还是慌忙的将包子往嘴里塞去。
“该死的小贼！别以为老子不会打死你！”
叫骂之间，那掌柜的手中扫帚的木条便已向着那小乞儿的面门之处招呼了过去。
周遭围观的人皆聚拢起来，议论纷纷。
念如初心中微动，看着这小乞儿的岁数最多也不过六七而已，便动了恻隐，随即便吩咐车夫停下来。
她忙掀了帘子步下马车，伸手推开了人群，见那怒气冲冲的掌柜仍在不停的棒打着蜷缩在地上的小乞儿。
“哟……这般打下去可是要死人的！”
“便是个不值钱的小乞儿，打死了又何妨？这般世道，官服才不会追责呢……”
耳畔传来围观之人的议论，却也无人对此伸手相助。
念如初轻轻蹙眉，旋即上前，拦断了那掌柜挥起的手。
“掌柜的莫要生气，这小乞儿偷吃的包子，我替他出可好？”
“你？”掌柜的竖起双眸，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你是这小乞儿的什么人？，如何要你插手？！”
“我只是个过路之人，不忍瞧着这孩子被打。”
念如初自随身的小荷包内取出了一块碎银递给了掌柜，“这些银两便配给掌柜，也算是误了掌柜生意的补偿。”
“你这女人倒是好笑。”
钱财当前，这掌柜的还是扬眉收下，在掌心轻轻掂量着，复仔细的打量了念如初，“我瞧着你这姑娘也似个大户人家，怎的对这小乞儿这般上心？”
“不过是心存怜悯罢了。”念如初只是微笑着回答。
眼看着这场闹剧也化解了，周围的人随即便散去了，掌柜的也丢下那条扫帚，攥着银子满足的离去。
念如初这才转头看清了那小乞儿的模样。
亦才发觉他的双足肮脏，在这般冰冷的雪地里甚至没有穿鞋，肌肤皆被冻得深紫发红。
她俯下身来，看着那挣扎着爬起身来的小乞儿。
“你从何处来此？”
话方出口，却忽的在那一头杂乱的黑发之下，露出了一双湿漉漉的琥珀色大眼瞳，带着几分惊恐同抗拒，凌厉的看着她。
这神色令念如初心头一动。
“你没有家人吗？为何会流落街头？”
她复问，柔软微白的小手自披风之中伸出，试着去触碰向他。
可却遭到的更是他后退的躲闪，神色跳跃不定，如同一只受过惊吓的小猫咪。
念如初便也没有再追问，将肩上的披风解下，正要披盖在他的身上好为他抵御风寒，视线却落至了他的左腿上。
正是方才被那掌柜的用竹棍抽打的地方，已然红紫成了一片。
“……会不会觉得疼？”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突然会对这小乞儿万般的上心，只是下意识的便这般去做了。
“你莫怕，我不会伤害你，”她将披风绕在了那小小的身子上，复对他温柔莞尔，“你的腿好似受伤了，我带你去看大夫可好？”
小乞儿不答，仍只是直直的看着她，眸子里满是疑惑。
“你放心，我并不是坏人。”
看着他眼中的抗拒同怀疑逐渐消退，念如初才试着轻轻的伸手去触碰他，“我知道你肚子饿了，我再买些吃的给你，好不好？”
好半晌，那小乞儿才轻轻的瑟缩了下身子，点头。
念如初这才伸出手，隔着披风将他小小的身子抱了起来。
她发觉大约是他身上的衣衫太过褴褛破碎，她甚至估计错了他的岁数，这般轻飘飘的身体，甚至不过是四五岁幼稚孩童的重量。
那小乞儿便趴在她的肩膀上，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眸乌溜溜的转动着，令人一见便心生欢喜。
待二人至了云冉竹的医馆之处，那小乞儿也始终没有说话。
云冉竹替他简单的查看了伤势，发觉并未伤筋动骨，又听了念如初将他捡拾来的经过，便也温柔的照顾着他。
她吩咐医馆里的小药童准备了干净的热水，又备了身衣服，替他洗净了身上的泥土和灰尘。
经过好一番的清洗和整装，一名漂亮的瓷娃娃出现在了念如初的面前。
面前的男童竟出落得这般清秀。
小小的面容精致白皙，肤色通透若玉石清亮，那双琥珀色的大眼眸流光熠熠，尽管只是一身普通的衣衫，仍令人不由得觉得他的身份高贵。
但那双大眼睛之中仍透着些许的陌生和怀疑。
云冉竹还准备了些吃食，亲自送至了他的面前。
一见到吃食，男童当即便狼吞虎咽了起来，念如初并未急着在此时询问他什么，便只在旁温柔的照顾着他。
很快便见了身后的门前出现了云冉竹的身影，她回头，见她正向自己示意，神色间微微的紧张，便落落起身，至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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