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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怜悯


片刻,她还是垂下眼眸,眼底一片清然。

        她伸出手,轻轻的抚上了白云舒未束的发丝,隐隐的触到是一抹仍残存的凉意。

        这举动竟自然而然,好似是知心的长辈,在安抚一个孩子。

        随着她的触碰,白云舒忽的便从手掌中抬起了眼眸来,染红了一大圈的眸子含着明晰的泪光。

        如同一只令人心疼的小鹿,楚楚可怜。

        “那般的回忆,郡主很辛苦吧。”

        白云舒的双眉忽的便陷下,眸子里的泪光愈鲜明起来,她倾过了身子,便再度入了念如初的怀中。

        “为什么会是这般……爹爹他,倒底有什么样的苦衷?要眼睁睁的,看着娘亲死去。”

        念如初不语,只是仍轻柔的抚着她的发丝,将她安抚。

        白云舒倒底还只是个孩子,在取得了她的信任之后,似乎逐渐的将她攻破并拿捏她的喜怒哀乐,也是轻而易举。

        “……你说,究竟那会是什么?”

        静默了片刻,念如初才无声莞尔,低柔的嗓音娓娓道,“郡主生在皇室,期间的纷争同暗涌,自是不会停歇。”

        “郡主的娘亲,是识大体的女子,那般温柔可人,想必她将郡主困在外处,自会是有她的理由。”

        “……理由吗?”

        白云舒好似在思索着什么,可她终究还是同那些普通的小女孩不同,这般的时候,眼眶中的泪珠也只是悄然的落着,绝非失态的哭泣。

        “那么爹爹呢……我记不得那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为何爹爹,从来都要瞒着我,不愿告诉我。”

        白姒月的话题永远都是他们父女之间绝口不提的。

        不,更或者说,他也永远只是个任她任性骄纵的父亲,而从不曾同她谈及更多的事。

        念如初神色安然,低柔的继续说下去,“或者……王爷便也是有着他的无奈,同苦衷。”

        她恍然的想起,自己上一世便曾是这般说服自己的。

        甚至哪怕是当她产下了炽儿,为了他而不择手段的争宠,爬上那后宫之首的位置,所面对的却只有他冷若冰霜的眼神。

        以至于即便是在他最后颁了那一道“清君侧”的命令,带着大军至了她的殿前,对她刀剑相向时。

        她仍还是天真的想着,他也是有自己的苦衷的。

        可她最终得到的是什么?

        是被他最疼爱的小女儿言辞凌虐,狼狈不堪,还得到的是他眼睁睁的将她的孩子,杀死在她的面前,这般的对待。

        那时的画面蓦然袭入脑海,她的身子轻轻一顿,只觉得脊背之处微微浮上冷冽的触感,令她不得不下意识的挺直了脊背。

        她垂下眼帘,看向了怀中的白云舒。

        便是如今这看似无害的小姑娘,却也是她命中注定的大敌。

        屋外的风雪愈大,窸窸窣窣的卷起枝头残叶,静默无声的落于屋脊同树梢。

        念如初直待到白云舒的情绪全然的平复下来,才带着她前往了供奉着白姒月画像的小院子。

        她立在入门那处,打着那把白净无尘的骨伞。

        “这便是郡主娘亲的画像,供奉在此处。”

        白云舒的身子微微的瑟缩了下,缩在斗篷之中的身子有些惶然,她眨着漆黑的大眼睛看向屋内。

        唯独烛光残存的影子将里面照亮,昏暗的看不清晰。

        “那……便是娘亲吗?”

        她有些不确定的扶着门框,迟疑半晌,才缓缓抬步踏入屋内,抬眸看着那副悬挂在眼前的画。

        其上的女子身姿婀娜,面泛胭脂柔光,确乎令她一眼,便怔愣在原地。

        “娘亲……”

        记忆之中的画面突的翻涌而来,冲破了那层薄薄的墙。

        倾泻而来的回忆,如潮水般无穷无尽。

        她痴然的看着那画面,仿佛便置身于这院中的梨花树下,当漫天皆是花瓣飞舞,纯白璀璨。

        娘亲便会穿着那身她最爱的雪白色舞裙,轻纱飘舞,盈盈闪烁。

        她分明记得娘亲说过——这梨花树是你爹爹最喜的,在那曻山之上的梨花林,也是你爹爹种下的。

        每每提及了爹爹,娘亲的眼里便会泛出温柔而明亮的光泽,便仿佛是星光璀璨落满了她的眼瞳。

        娘亲她……确乎是爱着爹爹的吧。

        可画面终究还是断裂了,仿佛一块碎帛攥在她的掌心里,却疼得让她整个身体皆要颤抖起来。

        “……为什么,娘亲为什么会那样……为什么。”

        她抬起小手抱住了头,身子欠了下来,仿佛这般才能抵御一些凉意。

        念如初在门口看着她,光影无声摇曳,落在她清冷的侧颊上。

        一时间透出的皆只有冰冷和残忍。甚至便如上一世的最终,当凤祁冉冷眼旁观着她为了炽儿的性命求饶的神色。

        她轻轻,将手中的伞柄攥紧,直到指尖微微发麻,复轻轻松开。

        她缓缓将伞搁下,款步入了屋内,至了白云舒的神色。

        “郡主莫要这般难过,”她俯跪下身,正在她的身侧,“便是白姑娘见了郡主的模样,必定也是要伤心的。”

        “娘亲……娘亲她不会原谅我的!”

        白云舒突的仿佛被乱箭射中的小鹿,惊恐的睁大的眼瞳,抬起头来看向了念如初,眼眶中泪珠几欲颤落。

        “我便是那般眼睁睁的,眼睁睁看着她死去的……可是爹爹没有救她,也没有救我……”

        “我……是我忘掉了娘亲,我竟将娘亲的死都忘记了。”

        她痛苦的将耳鬓的发丝攥紧,扯乱,将鬓角的一朵桃花制发簪也跟着扯落,“我怎会这般,怎会这般……”

        念如初看着她,眼底平静的宛如严冬冰封三尺的江河。

        便也无一丝一毫的怜悯。

        片刻,她才缓缓的伸手过去,将白云舒扯掉的发簪轻轻捡拾起。

        她不语,只是听着白云舒微微低促的呼吸,同她仿佛低喃的嗓音,“为什么,为什么爹爹不肯救娘亲,却又不肯告诉我……”

        念如初指尖一顿,随即将五指轻轻曲起,握住那朵纤细发簪。

        因为……凤祁冉他只是个冷酷无情的男人罢了。

        即便是为他产下了子女又如何?同他的帝王霸业比起,他根本不需要附加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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