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放下执念
他一身的青鸦色，肩上披着薄墨色的长披风，曳至了膝下，光影明亮清晰，勾勒着他的侧颊，便令那线条愈发清俊柔和。
念如初心头蓦的一动。
自那时从他的居所离开，而不顾一切的试着要救出花琉月，她便未曾再见过他。
只是仿佛这些时日，他也好似并无她想像之中过的那般轻松。
在她微微出神之间，便听了面前那两名姑娘转而议论起了宋知许。
“哇，你瞧这公子，当真是好生俊俏……”
“你瞧你，整日便想着这些，也该是让你爹爹早些给你寻了户好人家，嫁过去才好呢！”
两名姑娘笑着交谈，念如初却全然无法听进去半个字。
还是身畔已将黄香点起的林澈姑姑出声唤了她，“如初啊，我们入殿内吧。”
“嗯。”她回过了眸子，将长长的睫毛掩下，遮覆去眼底微微漂浮的思绪。
但缓步拾阶入了正殿之内时，却又没有再见了宋知许的身影。
不知他去了何处。
却也不知为何，终究那日的事也是她利用了他在先。如今不见他，对她而言倒是松了口气。
她随着林澈姑姑在佛前的**上跪下身来。
手中握着的黄香飘然而起淡淡的烟雾，缠绕过了她的指尖，散发出清澈细致的香气。
下过了大雪初晴的日子，原该是善男信女礼佛之日，但今日这寺庙多少也显得有些冷清。
念如初猜测，多少同那拦阻着道路的树木有关。
只是她也无心去追究那树木究竟有些什么样的猫腻。
她缓缓阖上双眸，微白的肌肤上脂粉极淡，甚至无法将她那一缕似有若无的憔悴掩去。
却也正是这满腹心事，仍坚韧傲气的神色，反更透出的是她不同于平常的姑娘，那些或娇柔或胆怯的神色。
二人跪了一阵，待手中的黄香也渐渐的燃了半支，林澈姑姑才睁开了双眸，似有如无的低声一叹。
念如初听得那叹息，却也没有追问。
她只是随着她，将手中的黄香缓缓的束在了佛前的小香炉之中。
她又读到了那一抹确乎的苍凉，便是那时曾在白姒月的画像之前，在林澈姑姑，以及花琉月的眼中读到过的神情。
看来对于白姒月始终耿耿于怀的人，不仅仅只是白云舒一人而已。
“这世间之事，总也只会存留为执念，不曾试着去妥协同遗忘，便也只会成为庸人自扰。”
忽而在旁传来了一抹平静和缓的嗓音。
淡淡的，却清澈的空灵，仿佛风声抚过竹林漱漱的声响得以令人平静。
转头看去，见的便是这寺庙之内的住持大师，正缓步而来。
他着一身的金红色袈裟，身材微瘦，肤色仍是隐隐的白着，却在那十合的修长手指之间，一串紫檀木圆润的佛珠映衬之下，显得格外挺拔。
林澈姑姑见了他，忙立起了身来，向着他合起手掌，低下身子，“大师。”
念如初随即抚了衣衫，立起身来，亦低身行礼。
主持大师缓缓的转动着手中的佛珠，眼底的神情平静，却带着仿佛已将这世间的一切皆看透的神色。
“施主，仍执念过往？”
林澈姑姑隐隐苍白的面上，浮现出一抹恍似悲伤的神色。
她不答，便听那住持继续缓声道，“阿弥陀佛，佛门纵能度以芸芸众生，度世间疾苦，唯独痴缠同执念，无处可消。”
“已时日荏苒，施主仍还是无法放下执念吗？”
念如初这才听出，原来这主持大师也已认得了林澈姑姑。
并且在他所言，林澈姑姑心中仍是有着执念的，也同她方才所见的那般，那执念多半便是白姒月，或者同她相关的事。
林澈姑姑的双唇微微颤抖，好似想要说些什么，却也只是渐次在眼底泛起了红色。
她仍低着身子，“愧对大师的开导，愚妇仍无法参破其中。”
“阿弥陀佛。”
主持大师也对她再度行了礼，“往日无可追复，还望施主莫要再耿耿于念，而折损现世的福分。”
“……多谢大师指点。”
念如初在旁听着他们二人的对话，心中莫名的有些复杂。
其实她已隐约的猜到了一些事，例如林澈姑姑对于花琉月的照顾，以及她始终讳莫如深的白姒月。
她是花琉月几乎除了那曾经的凤子璃之外最信任的人，必定是跟随了她们师徒几人很久，必定也是知晓当年所发生所有的事。
而她对于白姒月的耿耿于怀，花琉月曾提及了白姒月的时候，说的那些话。
也无一不在证明着，白姒月的死还远远没有她所想象的这般简单。
只是如今，念如初也确乎不知自己究竟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去试着从她的身上打探到消息。
毕竟对于林澈姑姑而言，花琉月如今失去了双眼，也着实是好沉重的打击，她也确乎无法在这个时候，还要再继续增加她的负担。
住持复说了一些话，随后缓步离开。
林澈姑姑的身子微微的俯下，好似是疼痛的模样，却又只是抬起双手将面颊覆盖了。
她再度跪落下身来，将自己微微的俯低，面对着面前无声的佛像，同样也是一语不发。
念如初立了片刻，随即也再度俯身，在她身旁的**上跪了下来，小手轻轻的覆在了身旁之人的肩膀上。
她分明的感觉到，透过掌心里的肌肤，传来的是她微微的颤抖。
她确乎是很痛苦的吧。
看着这般的林澈姑姑，念如初无声的垂下了漆黑的明眸，并未试着再用言语去开解她些什么。
忽然身旁的供桌上，黄香燃尽之处微微闪过，便有细细的灰色粉末飘然坠下，无声无息的落在地面上。
念如初看着那尘埃落在身旁，忽的抬眸，看向了面前的这尊巨大的金色佛像。
她所见的只是佛像永远安谧的，平静的微笑着俯瞰众生。
可如若当真得以庇佑世人，她也无比的希望能够得到解答，至少可以让她知晓，为何要提供给她重生的机会，却又要她面对满目的狂风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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