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世人重颜色。管轶眉既然想吃豪门这碗饭，就须得将自己打磨成橱窗里精致昂贵的商品。只有望之心折，勾的人念念不忘想占为己有的珍品，才能让冲动任性的年轻男孩子激情买单。
管轶眉平素将这张脸爱若珍宝，悉心保养。昨晚睡眠不好就直接反应在脸上了。熬夜后眼下的青影被白皙地皮肤衬得格外明显。
管轶眉五官鲜明，一化妆就妆感重，攻击性更强。为了低调起见，她很少在脸上化全妆。
此刻她细致地用遮瑕膏将黑眼圈盖住，全身上下露出皮肤的地方都均匀地抹上防晒霜，挑了身得体大方的衣服，确保形象足够惊艳，方才施施然出门。
倒不是管轶眉见好友也要矫情打扮。
未免错过肥鱼，管轶眉但凡出门也要把自己拾掇得全副武装，随时做好战斗准备。谁知道会不会再哪个旮旯里遇到一个微服出行的高富帅。
虽然心里已经把涂辰列入男友预备役，但也不妨碍管轶眉看看别的风景。
买个东西都要货比三家，挑老公总不能这么随心所欲，拢到篮子里就是菜吧。
可惜这等想头在管轶眉挤上人头攒动的公交车时自动掐灭。有钱人谁还费乞白赖挤车啊。
章财跟章预医院一北一南，距离挺远，坐836路公交车倒能直达。
何燕然毕业后直接进了章预医院，跟着主治医师做副手，在科室里混得如鱼得水。唯一的缺点就是工作太忙，连周六都要加班。
索性两人交情深，管轶眉也不用她接。熟门熟路地下车到了医院大门口，直奔何燕然的科室而去。
果然何燕然在那忙得脚打后脑勺，看到她来了，忙对了个口型示意马上就好。
两人打完美白针时间已经6点多，手挽着手回何家。
何家住在老城区的合欢花园，离章预医院就几个站。两人到家时已经饭菜已经做好，就等着人来齐了。
“哎呀你这孩子真是见外，来就来，还提这么多东西。”何母笑着上来接过管轶眉带来的伴手礼，接着从鞋柜拿出替换的拖鞋。
又佯装生气道：“下次可不许花钱了，你还是个学生呢。”
“伯母，瞧您说的，我就是提了点都是山野乡味，不值几个钱。”管轶眉眉眼带笑地打趣：“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带了什么宝贝呢。”
管轶眉带的礼物是一瓶窖藏老酒，一盒茶籽粉洗发膏，一小罐茶叶。都是农家自制的，虽然不贵重，却是一番心意。
“这就是宝贝，有钱都买不到。”何母说得真心实意。鹭川县不比章预市繁华，但这些乡野村味却相当不错。
“承蒙您厚爱，您用完了尽管跟我说，我给您送过来。”鹭川丘陵地貌，茶树遍布，却没有形成产业链，很多东西都积压浪费掉了。
“这个酒是叫二月白吧。”何父酷爱喝酒，一见这澄净透明的酒液就有些蠢蠢欲动。
“伯父您是行家啊！”管轶眉赞道。她对酒倒没什么研究，这二月白她也是从专门酿酒的人家买的，说是酿了好几个年头，香得很。
何母用公筷给三个年轻人都搛了一筷子菜，才拿出专门的小酒杯没好气地放在眼巴巴地丈夫面前：“喝吧。瞧你这馋样，跟我亏待你几辈子酒一样。”
何母面容清秀，笑意嫣然，是典型的贤妻良母，那头刚照顾好丈夫就侧过脸来照顾小辈，端的是面面俱到。她又细心，眼见管轶眉多看了哪道菜一眼就刷刷刷用公筷搛到她碗里去，还不顾推拒给管轶眉剥了几只虾。
“得得得，轶眉一来我就靠边站了”何燕然故意酸溜溜地瞅了母亲一眼，扭着身子作怪：“妈，轶眉才是你亲女儿吧”
“你才发现啊，我要是有轶眉这么好的闺女做梦都乐醒。”母女两人耍宝逗趣，引得众人欢笑连连。
管轶眉微微笑，看着这一副似曾相识的画面，眼中闪过莫名的情绪。
感受到旁边有人注视，管轶眉侧过头，微微收敛表情，对不苟言笑的冰山魏修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
这个笑容落在魏修眼里过分标准，唇角上翘，刚好露出八颗牙齿。仿佛刚才忧郁的表情随风而逝。
何燕然许久没见闺蜜，连两把椅子都黏在一起，两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凑在一起，嘀咕个不停。
何母招呼夹菜，看着连体婴儿的两人摇头失笑：“先吃饭，吃完饭再聊，轶眉今晚就别走了，燕然这丫头可想你了。”
管轶眉不是第一次在好友家过夜，此刻何家父母纷纷开口留宿，自是盛情难却，连连应是。
“轶眉是今年毕业吗？”何父举着酒杯独酌，这酒醇厚浓香，一入口就知道是用粮食酿造的。
“你喝晕了头吧？”何母嗔怪道：“轶眉比燕然小3岁，今年才大三。”
装作没听见老妻的抱怨，何父美滋滋地喝着酒：“哦，是学的会计专业吗？”
“不是，我学的商贸英语专业。”管轶眉咽下口中的食物，解释道：“本来填的会计专业，但是电脑填志愿的时候勾了个服从调剂，就被调到了英语专业。”
管轶眉当年能考上一本大学就已经阿弥陀佛，哪里还有时间去研究这些门门道道。
“女孩子学学语言还是挺好的，毕业出来当个英语老师，又稳定又体面。”
何父语重心长地说道：“女生当老师，考公，坐办公室，都是又体面又清闲的工作，以后找对象也可以照顾好家里。”
“伯父您说得有道理。”管轶眉嘴里连连应是，心里却大为不赞同。
“这几年会计行业严重饱和，每年毕业出来都难找工作啊。”
“金融经济，都是一团泡沫。”何父打了个饱嗝：“年轻人还是要多听听长辈的意见，我们大风大浪见多了。”
“像燕然，心里没有点成算，非要去给人打下手！”何父瞪一眼女儿，恨铁不成钢。辛苦给她铺路不领情，非要搞七捻八靠自己。
早耳闻自从何燕然毕业没有选择进大企业，何父就有怨气。管轶眉替好友开脱：“燕然还是很优秀的，她现在辛苦一点，以后厚积薄发。”
这酒容易上头，何父喝了几杯后劲越发激动，一双虎目怒视吃得欢快懒怠搭理他的女儿：“说得就是你何燕然，不服管教，让你考公考事业单位，要么就进我们医院，非要瞎折腾，天天早出晚归，没见你忙出个什么来！”
眼看丈夫越说越不像话，何母抢了他的酒杯，也不管他有没有吃饱。
“小修，来搭把手，把你姑父扔进房去。”何母回头叮嘱：“你们几个接着吃，别被他影响了心情。”
“你这女人，扔我杯子干嘛，我还没喝完呢～”
“喝点猫尿就撒酒疯，也不嫌在小辈面前没脸！”
“都是自家人，我怕什么？”
“没事，我爸对我不满很久了。跟你带来的酒没关系。”对上好友歉疚的神色，何燕然摆摆手，浑然不在意：“要听他的我早气死了，他们科室加塞的一个实习生最近转正了，本来那个名额是留给我的，他老人家气不顺呐。”
“而且估摸着我哥太优秀，他老人家呀，恨不得那是他儿子。”
两人“久别胜新婚”，攒了一肚子的话，倒在床上聊得甚欢。
昏昏欲睡之际，一阵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管轶眉充耳不闻，埋头大睡，尽力忽略这噪音。哪知铃声响得不依不饶。
只好半眯着眼去床头摸手机：“喂”
“轶眉你快回来，蓓蓓她要自杀！”崔晓朵颤音在黑夜里格外清晰。
我擦，睡意瞬间无影无踪。
“晓朵，你别急，慢慢说，是怎么回事？”管轶眉实在不相信张蓓蓓这种人会搞出自杀。毕竟自杀也是需要勇气的。
“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今天看小说看到很晚，起来上厕所发现她不在，厕所里一直没出来……”
“瑾芸今天也不在，我打电话，她在赶回来的路上。”
崔晓朵看上去吓坏了，未免真的出事，管轶眉耐心地听着，一边给她出主意稳住张蓓蓓，要么劝她出来，要么找宿管来撬门。
“她现在还在厕所吗？”
“嗯，她在里面不吭声。”管轶眉心想这还真是够瘆人的。
管轶眉轻声安抚了几句，迅速起来穿衣，熟睡的何燕然也被吵醒了，不放心好友一个人大晚上出门，要起来陪管轶眉一块打车回去。
两人前后脚下楼，对面客房的门突然打开了，戴着眼镜的魏修穿着一身家居服走出来。
许是刚洗完头，头发梢还滴落着水滴，他按了按太阳穴，冷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管轶眉三两句将事情解释清楚，正转身欲走时。被魏修叫住：“打车不安全，我开车送你。”
“不用麻烦了魏大哥，我打个车就好。”管轶眉看着他疲惫的面容，出声拒绝。
“别废话，人命关天，你的事要紧。”语气冷冷地，听得魏修转头吩咐表妹：“燕然回去睡，这事交给我。”
管轶眉只好推何燕然回去休息，并交代别吵醒了何父父母。
“你等我一下。”魏修转身进了门内，5分钟不到，穿戴一新的魏修大步出来，从玄关处捞了把车钥匙：“走吧。”
轿车一路疾驰，此时管轶眉坐在副驾驶室，被兜头的夜风吹过后，脑中清明了些许。
手机里崔晓朵打来电话说张蓓蓓已经从厕所出来了，现在没事了，她现在正在忙着安慰张蓓蓓……
虚惊一场。管轶眉收线后虽哭笑不得，但提着的心总算放松下来。
车内无人说话，管轶眉的视线落在扫过魏修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手指修长，肤质冷白，宛如一件精致的艺术品。
可能是职业的原因，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滑动时，有一种秩序肃然的美感。
刚才出门急，他的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还没来得及吹干的黑发有些凌乱，这个气质真的很“斯文败类”诶。
“你看我什么？”专心开车的人冷不丁出声。
被人直勾勾地注视，哪怕他是个木头人也有所察觉。只是他冷面冷语惯了，话一出口就显得像是质问一般。
“看你好看”管轶眉脱口而出后才反应过来孟浪了，听出他话语中的冷淡，连忙出言找补：“额，看你开车好看，我就是觉得你开车很稳。”
视线重又聚焦在正前方，管轶眉收起放松的神色，暗骂自己脑子抽了，瞎捷豹撩撩到老熟人身上了。
幸好魏修没有作声。良久后才听到“哦”的一声，算是刚才的回应。
什么八面玲珑左右逢源的人，碰到魏修这冷峻的面庞都觉碰壁。管轶眉心道这冰山果然够冷，不是谁都能消受的。
两人一时无言，车内气氛重新又陷入了静默。
魏修眼角余光扫过右侧，管轶眉乖乖坐在副驾驶，正襟危坐，好似刚才“调戏”他的不是她。
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视野，跟下午那个跟表妹在一起活泼放松时看上去俨然两个人。
魏修也算是看着她长大，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还是个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的小姑娘，因为不能给她整形而抱着他的腿哭得打嗝。
时间过得太快了。一眨眼小姑娘都长大了。小姑娘的变化太大，大到魏修无法将眼前落落大方举止有度的精致女郎和几年前哭得眼泪鼻涕横流的形象联系到一起。
好看，却很陌生。只有偶尔露出懊恼无措的表情才能看到以前的一点影子。
此时已经凌晨1点多，轿车停在校门口时，大门早已经关了，只留一个小门供人通过。
“魏大哥，我到学校了。今天真的不好意思，这么晚还给你添麻烦。你回去的路上小心。”管轶眉飞快说完就迫不及待准备下车。
魏修伸手拽住她解安全带的手，淡淡道：“等等，我送你进去。”
管轶眉看他神色坚持，倒也不再说什么。校园内的路灯早已熄灭，两人打着手机的电筒并肩走着，偶尔有台阶或是路上有不平的，魏修都会提示一句。
终于到了宿舍楼下，管轶眉去值班室窗口敲门，听到宿管阿姨过来的脚步声，轻声说道：“魏大哥，你回去吧。今天真的谢谢你，你早点回去休息。”
“好，你先进去。”魏修并不答应，他的声音低沉，在暗夜里有一种别样的安全感。
到底是担心占了上风，管轶眉点点头，快步跨进大楼，并没有回头，所以她也就不知道魏修还站在门口那棵大树下静静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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