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别枝苑里,小区种满了常青树,夏日闻蝉鸣,冬日赏雪凇。尤其近年关,物业组织着到处张灯结彩,人来人往,喜气洋洋。
不见鲜花,老大爷老大妈便扎堆一块织毛线花,姹紫嫣红,谁看了都欢喜。
与那里的热闹相比,这里的别墅区如同死神降临,大悲笼罩下的花草树木一片寂寥。
唯有紫褐色的藤蔓肆无忌惮,四处延展,穿过路面,攀上广场上那一座泥沟斑斑的喷泉。
张牙舞爪的,似乎下一秒要直冲外来生物发起攻击。
戚柚把脸缩在围巾里,后悔没带一些防身工具来,抱着小猫的手又紧了紧,半信半疑地问它:“蒸汽啊,你的导航系统应该……挺准的吧?”
蒸汽机被她套上一件黑色舞狮服,头上一颗毛茸茸的红色铃铛随着它身体的摇动,清脆响亮。
只是它哼哼唧唧的叫不出声,眼皮子像在打架一样,可怜巴巴的。
给戚柚指路似乎耗费了它所剩无几的精力,她瘪了瘪嘴,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特制的羊奶奶酪棒给它,又心疼地摸了摸它的背。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戚柚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
加油加油加油!
勇敢柚柚,不怕困难!
顺着大道一直走,戚柚的靴子踩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夹杂着小猫零零碎碎的铃铛声,成了打破这片空阔沉闷最刺耳的动静。
直到视野里闯进一座音符雕像,或者说是半个更确切一些。
一连串音符串在五线谱上向上延伸,却被硬生生折了一半,满地都是碎石块。
戚柚本想凑近看一看,但蒸汽机连奶酪棒也不要了,直直把脑袋埋在爪子下。
她不得不加快脚步,来到音符后的那座别墅。
这栋别墅很奇怪,外围墙体很高,墙面颜色分两层。
贴着白砖的那层跟别家是一样的高度,只是在戚柚差不多等高的地方出现一个又圆又大的洞,被糊上完全不同色块的泥浆。
从那个洞开始,墙面砌高了不少,墙头扎满了深蓝色玻璃尖。
戚柚绕了一圈,找到正门,深黑色的铁门被焊上一个超大号的锁道,突兀地出现一把银色的锁,刺目又冷漠地显摆它的崭新奕奕。
铁门顶部是尖锐的铁枪头,戚柚晃了晃门,确定它是结实的,这才把蒸汽机从缝里送过去。
“喵幺。”
宿主怎么过去?
戚柚把围巾解下来搭在它背上,“你别动啊,我马上爬过来。”
好在她自己过得糙,跑龙套的时候什么角色都接,爬树跟爬铁门,应该是一个道理。
一脚跨上中段横栏,戚柚瞅了一眼锋利的栅栏头,一咬牙狠下心来……
“呼……宝刀未老,宝刀未老。”
蒸汽机敏锐的嗅觉自然是发现了,但戚柚像没事人一样,随意地在裤子上抹了抹,隔着围巾抱起它。
全景落地窗的别墅,隔着玻璃,戚柚能看清里面的家具。三七开的大门紧锁着,门把手上没有一点灰尘。
这……
按门铃?
可惜了,墙上没有小铃铛的挂件,戚柚后知后觉,蒸汽机的身体似乎在颤抖。
一不做二不休。
搬起石头。
砸!
四角与边缘产生的撞击力最大,戚柚一口气搬起干涸的池子里最大的那块石头,柳眉倒竖,霍地一下抛过去。
去他的香蕉菠萝哈密瓜!
这要是让她知道哪个把小郑同学锁这来,她非得骂她个狗血淋头!
石头落地一声巨响,玻璃裂缝一圈一圈像是凝固了湖里的涟漪。
戚柚把帽子戴上,又把蒸汽机裹严实了,才凿开碎玻璃,从洞口钻进去。
屋子里出奇地黑,她凿开的那个洞带着室外的光线成了唯一的光亮来源。
原来玻璃是单面的,从室内根本看不到外面的一点景象。
戚柚庆幸自己手机随身携带,打开手电筒找了一圈,没看见人。
这么大动静,小郑同学难道听不见?
“纯、纯桢?”
话音落下,久久无人回应。
戚柚清了清嗓子,又吸了吸鼻子,突然有些后悔单枪匹马来上阵。
一楼找了个遍,厨房空荡荡,双开冰箱里没有一点吃的,但家具还是挺干净的。
手电筒的光照着楼梯,戚柚一步一脚印,踩得很谨慎。
直面二楼楼梯口是一间浴室,跟一楼一样,里面空空的,什么洗漱用具都没有。
不管是主卧还是次卧,只有空荡荡的床垫,戚柚有些束手无策。
这也没人啊,蒸汽机不会真的指错路了吧。
完犊子,还把别人家给砸了。
入目之处没有一处显现出这里有人住的迹象,戚柚摘下帽子,心情复杂。
“唉,砸了就砸了吧,他不在这才是……唔!”
身后铺天盖地而来陌生的气息,来人气力很大,硬生生把戚柚拽倒在怀里。他的掌心冰凉,捂着她的口鼻,覆盖住她一半的脸庞。
戚柚被迫仰头,头顶着他的肩颈,抱着猫,没敢撒手,只用手肘疯狂向后肘击。
耳后是他温热又虚弱的呼吸,羽绒服皱巴巴地发出窸窣声。
戚柚急中生智,用脚往后一抬,男人闷哼一声,带着她向后退。
墙上一道暗门被挤推开来,两人双双跌倒在地。
电梯轿厢里打着一顶灰黄的灯,光线朦胧模糊,戚柚反应灵敏,迅速从地上站起,大喝一声,“谁!”
手机的光亮太过刺眼,习惯了昏暗的视角,他应激性地闭上眼,侧过了脸。头发了无生气地搭在他的眼睫上,软趴趴的。他的肤色过于苍白,脸颊微微凹陷,唇上干裂得没有一点血色。
戚柚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惊呼道:“纯桢!”
电梯门关上径直向下,戚柚简直不敢相信,不过短短几天,他却消瘦得如此单薄。
郑纯桢身上还穿着他们分开时的那件羊毛衫,松松垮垮地,露出他骨瘦的锁骨。
“纯桢,你还好吗?”戚柚来不及多想,跪下地来,握着他的手。
是真的凉,像冰块一样。
戚柚利落地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他身上,带着女孩子身上的香软气息,暖意从他的胸膛涌进脑子里,像是融化了冰冻住的思考力。
郑纯桢疲惫不堪地睁开眼,戚柚愁眉苦脸的小表情映在他黝黑的眼睛里。
他似有似无地勾起一丝笑意,语气十分虚弱:“你怎么到这来了?”
戚柚心里极度不安,这故事的走向也太踏马不对劲了。
“我……我来找你,你还冷吗?”戚柚顾不上自己冷不冷,握着纯桢的手一直揉搓。
郑纯桢像是失血过多,连抬手推来衣服的力气都没有,他缓慢地回握着戚柚的手,告诉她:“我不冷,你把外套穿上。”
信了你的邪!
屋子里一点暖气都没有,戚柚直觉自己再来晚一点,他都要一命呜呼了。
执拗地给他把衣服穿上,顺带着连自己的耳罩、手套、围巾一股脑全给他戴上。
电梯停下的时候,纯桢看了一眼穿着舞狮小蒸汽,笑着跟它打招呼,“你也来了。”
戚柚下意识屏气敛息,生怕被纯桢看到蒸汽机变成黑色的,一把薅住它塞到自己的毛衣里。
“你还能起来吗?”
说实话,纯桢再怎么虚弱,他也是一个快一米九的大汉子,光是骨头戚柚可能都扛不动。
戚柚嘴里咬着手机照明,蒸汽机毛茸茸的狮子脑袋顶着她的下巴,痒痒的。她还费力地架着纯桢,满脑子都是后悔:救命,她就不该踢他的。当时捂着她还可有劲儿呢!
别墅还有地下两层,出来的这一层是一个空旷的休闲娱乐区。
戚柚把纯桢扶到就近的一张沙发上,已经累得满头是汗。
蒸汽机从她衣服里跑出来,趴在了纯甄的脖子上窝着。
别说,小火炉在这个时候还是挺有用的。
只可惜,她没有力大如牛的金手指,不然能把纯桢抱走了。
唉,这能打电话报警吗?这不明晃晃非法囚禁啊。
“别叫人,我休息休息就好。”郑纯桢似乎看穿了戚柚的心理活动,稍稍喘着气,似乎清醒了一些。
“……”
好憋屈。
“那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吗?”戚柚蹲在他跟前,帮他揉了揉膝盖,听说膝盖骨的温度人体最低,要好好保暖,这要是落下后遗症可不好。
“开车来的?”
骤不及防,戚柚摸了摸鼻子,“咳,额……嗯。”
纯桢定定地注视着戚柚,声音很轻,指了指左前方,“不要停在大道门口,往左边绕过一架钢琴开到这里来。”
那架钢琴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是一架真的钢琴,专门为它量身定做了一个原木台子。
只是它的脚歪了一只,斜斜倚着一根粗壮的枯木,琴键被扒得七零八落。
不知道有钱人怎么想的,这是什么新型艺术品?
戚柚开着小车子顺着左边的斜坡,路上空空荡荡,停车场里却又不少废弃的车。
纯桢抱着蒸汽机站在车库门口,身姿还是挺拔如松,脸上带着熟悉的笑容。
淦!
蒸汽机!
车子堪堪停稳,戚柚迫不及待开门而出,急里慌张地说:“它……你……”
“没关系,它不重。”纯桢轻柔地抚摸着小猫,带过它头上的狮子帽子,露出它洁白柔顺的毛。
万幸。
车子里的东西不多,应急勉勉强强,戚柚不知道他要在这里待多久。
主要是她准备的东西都是给小猫崽的,就……
戚柚掏出一整盒小零食,里面小饼干,小奶酪,脆骨……
蒸汽机恢复了一点活力,仰着小脑袋叫了一声,似乎以为这是给它的奖励。
戚柚没能听到它的心声,纠结着她也不爱吃这个啊。
“要不,我去买一点回来吧。”
他们这又不是出不去,都走到车库了,跟她走不行吗?
但纯桢很坚持,他轻声咳了两下:“没关系,饿过头了,吃什么都一样。”
车子开着暖气,他的体温逐渐正常,便要脱下外套还给戚柚。
“没事没事,你别脱来脱去,车子里还有呢。”
原身没别的习惯,但喜欢屯衣服是真的。
打开后备箱,戚柚傻了眼,一个三脚架,一台显示屏,一个行李箱。
……
但这密码吧……
208?
不对。
802?
不对。
啧,不是自己的生日,难道是爸爸妈妈的?
但戚父戚母生日加起来是四位数啊。
郑纯桢:“707。”
戚柚傻乎乎地抬头,“什么?”
纯桢撕开一根奶酪棒,眼睫低垂,蒸汽机趴在他的肩膀上,使劲挠着爪子,可惜男主人忽略了它的明示,塞进了自己嘴里。
戚柚木头木脑地,迟钝着拨密码盘。
“啪嗒。”
锁开了。
这是什么数字?她咋不知道。
但显而易见的是——这一看就不是什么规矩的行李箱。
里面花花绿绿一堆衣服,戚柚轻而易举从里面认出一件黑色吊带小裙子。
“……”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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