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官拜国师
扶苏走在前面。
他人高马大迈步也快,姬雅踩着嘎吱嘎吱的枯叶勉强跟着他的脚步。
甫一放手,扶苏道:“是那个老徐福派你过来的吧。”
杨树林被吹得还在哗啦啦掉叶子,姬雅一边眯着眼,一边道:“公子你想多了,并不是任何人的委派,陛下功高盖世,上天明察,不忍他遭受病痛的折磨,特让我不远漂泊过来护佑陛下的龙体。”
这话说得,连她自己都要信了。
系统也跟着啪啪鼓掌:“宫廷玉液酒啊,你听我给你吹,啊接着吹。”
姬雅:“闭嘴。”
扶苏没信。
他早已对神神叨叨装腔弄势待在父皇的方士们感到厌烦。
甚至这种厌烦已经波及到任何的阴阳学家,要知道阴阳学家流传之广,就连皇帝上路的日子多会选在“二月二,龙抬头。”
扶苏耐心告竭,只想直截了当。
姬雅抢在他开口前,说道:“扶苏公子稍安勿躁,这里还躲着其他人,小心隔树有耳。”
其他人?
这里还有什么其他人?再说了说的又不是什么军事机密。
扶苏只觉得她在打岔。
姬雅便不疾不徐地顺着上风口的位置摸索,寻到了蹲在地上的胡亥。
胡亥脸上挂着两行清泪,额头上绑着什么东西,见到她来了,他慌乱将头上的白巾一藏,“月月主。”
姬雅只当什么都没看到。
后面跟过来的扶苏,也见到藏在这里畏畏缩缩的幼弟,他眼皮微敛,“胡亥,你离开众内侍,独自躲在这里做什么?”
“大哥我。”
胡亥紧张得不停在扯袖子。
毕竟他没有受到过太子傅的教习,没有处理过政事,没有遭受过锤炼,就连撒谎他都显得捉襟见肘,“大哥,我出来逛逛,不想眼睛吹进沙子了我就躲在这里吹沙子。”
扶苏板着脸道:“回去。”
“是,大哥。”
胡亥很听大哥的话,点头就走。
姬雅生怕胡亥走了又要面临死亡质问,她也忙不迭准备开溜,“呀!天色不早了,看来我也要回去了。”
扶苏淡道:“回来。”
姬雅:“”
不是,要我回去就回去。
凭什么听你的,就凭你脸蛋子长得好?
姬雅脚步一刻也不停,“公子有什么事还是明天再商议。”
明天我死活不出来,看你能怎么办!
“既然哄骗胡亥叫你月主…”
手腕乍然被钳,姬雅不得不停下,觉得他这三番两次的,整得她也烦了。
姬雅回头看向扶苏,就看到他的五官隔着朦胧的月色,更加清冷出尘,他说道:“不妨告诉我你真名叫什么。”
月下看美男,越看越俊俏。
心里的那点小火苗被美色噗的一下浇灭,她脑袋有点放空,“我叫姬雅。”
“姬雅?”
扶苏眼眸内的神色难辨,竟松了手,“到父皇跟前还是要实话实说比较好。”
实话实说什么?
怀疑她这个名也是假的,就不信任到如此地步?
姬雅觉得和一个固执的人永远扯不清,而且扯多了都是在浪费时间,姬雅抿着唇一言不发的往回走。
前面的胡亥耳朵竖得尖尖的,见她走过来和他并着肩,大眼睛眨了眨,“月主你是叫姬雅吗?”
姬雅:“这名字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我觉得很好听。”
胡亥尤为肯定道,“太子傅的博士说,雅是大家都崇尚的好东西,唱的叫小雅,说的是雅言,住的叫雅室,奏的是雅乐。像你嘛,取的名是雅名,要不是我生来就叫胡亥,不然我还想自己给自己取名哩,胡小雅,胡大雅,哪个都听着雅得不得了。”
“噗嗤。”
姬雅被他逗乐了。
要不是怎么说秦始皇最宠爱这个小儿子呢,说起来话一个调子一个调子的,的确很解压。
她来了打趣他的心思:“那你怎么不叫胡最雅。”
“哈哈哈哈。”
胡亥哈哈大笑,笑完说道:“不行啦,不行啦,老师说”
老师。
声音戛然而止,他才想起自己的老师已经没了。
胡亥眸子暗淡下来,父皇国事操劳险少来后宫,他又早早没了母亲,唯有赵高愿意教导他,现在他离他而去了,胡亥只觉得心里一片荒芜和空旷。
垂眼盯着面前的神仙,他歪头道:“姬雅月主,我先走啦,有空找我玩,你那蓬莱仙岛肯定没有博戏,我来教你玩博戏。好玩得很哩。”
姬雅应道:“好,到时候找你。”
“好勒。”
说完,在七月萤火,奔放的胡杨林内。姬雅和这个小少年做了场告别。
告别后,她钻进细白帐篷内,帐内柔软舒适,青铜长案璨然生光,高杆上还挂着盏军灯。
姬雅坐在青铜长案上,盘着双腿。是副老僧入定的姿势。
系统奇了个怪,“还没到大半夜,这么快就进入神仙状态了?在这运作真气呢?”
姬雅翻了个白眼,“瞎说什么,我是在想怎么才能不和扶苏起直面的冲突,刚刚要不是胡亥,我都不知道怎么给自己一个完美的台阶下。”
系统却不以为然:“你怕什么,放心,有我在,等蛊惑完秦始皇,你看他不顺眼就把他发配去修长城。”
姬雅:“你是什么大奸佞吗?”
“咳咳,别把数据库和赵高混为一谈,系统我这是冒死直谏,那是要流芳千古的,像赵高那样的,就要被戳着脊梁骨骂,一口一个唾沫给淹死。”
说完系统顿了顿,又道,“不过宿主。刚刚那个胡亥看起来好像在祭奠赵高啊,堂堂一个皇子居然偷偷祭奠一个阉人,怪不得被发现的时候那么慌张。”
姬雅打了个哈欠,上软铺躺着去了。
系统紧接着道:“这么看胡亥和赵高之间的感情很深啊,也难怪胡亥登基成为皇帝后还那么听赵高的话。赵高要他做什么就做什么,指哪打哪,听话乖巧的很。”
姬雅说:“企图篡政夺权的人,都会选择一个天真而平庸的人作为傀儡,而胡亥就是那个最佳傀儡。”
她看着帐篷上绘制的图案,又打了个哈欠,“胡亥对赵高的感情笃不笃定嘛,我呢反正是不清楚,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但是笃定的是从赵高妄图杀胡亥自立为皇来看,赵高实际上对胡亥没什么感情,有的也只是利用。”
“害。”
系统不免唏嘘。
姬雅屁股颠的很,只想早睡,“晚安统子。”
“…晚安”
夜幕深沉,帐篷如星星般散落。
最外围有几列巡哨骑士在敲着刁斗游动,团团点燃的篝火在黑夜噼啪噼啪燃烧,迸溅出点点火花,直到燃烧熄灭殆尽,成为黢黑木炭。
天际微明之际,动静才渐渐变得窸窣起来。
秦军铁鹰们整齐划一的出了帐篷,将领发出整合指令后他们开始埋锅起炊,吃饱喝足就着手收拾帐篷,检查马匹和查备疏漏。
一切都进行的有条不紊,这时皇帝也起了身,秦军动静才开始慢慢变大,姬雅被外面的噪音吵醒,茫茫然的看着帐顶。
“仙人,请起。”
侍女在她榻边温温道。
在塌上滚了一大圈,姬雅道:“好了好了,我马上起来了。”
照例是颠屁股的路,坐的照例是颠屁股的青铜车。不同的是,马上就要进咸阳城了,这让姬雅有一种胜利在望的感觉。
“宿主,你快掀开车帘看外面。”
车轱辘趋于平稳,似乎走到了轨道了,系统立马说道。
姬雅心想,外面都是山啊,草啊树啊石头啊,什么好看的
想是这么想,她还是掀了车帘。
是田野。
大片大片的田野。
一看就是人工翻的田,呈现出一块一块的。
但是长着麦粟菽的田不多,其他的田大多都爬满了荒草,就有寥寥几片有穿着黑色短打的妇女和晒的黑黢黢的儿童在拿着铁耒和锄头收割。
男壮丁看起来很少,也不知道大多是不是在家睡懒觉没起来。
系统:“看到没,这么多田都没人要,以后这些田都是你的了。”
姬雅嘴角一抽:“我要这么多田干什么,你想耕死我?再说了,在秦始皇的地盘上,你经过他的同意了吗?”
“不用问他同意啊,真的这片田都没人要,想要就可以随便拿。因为现在只要是壮丁大都去服徭役了,现在咸阳城都流行一句话,儿啊,甭管你听不听话,长大了去修长城去。”
“……”
姬雅放下车帘,感叹:“不过昨晚偶尔听秦军在说长城好像要合龙了。那些背井离乡去修筑长城的黔首们也要塌上回归故土的路程,和多年不见的妻儿老小阖家团圆。再过不久,等明年春耕又是热火朝天的农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系统也叹道:“幸好秦始皇复活了啊,不然他们多年的期望全部泡汤。”
“宿主你知不知道胡亥上位后,李斯本来说要归乡,后又反悔下令不许他们折返,还派百万黔首回去修北长城,修陵墓,直道驰道,种种徭役下来,田无男丁,家无精壮。百姓被折磨的苦不堪言。最过分的是那个胡亥居然还雪上加霜。”
“百姓日子本就苦,他还打算再度修建庞大的阿房宫,消耗的民力钱粮简直是天文数字,后来国库连饭食都支不出了,胡亥干脆说,那就好啦,都不要吃饭啦。”
姬雅:“”
她有被气到,“听得我都想削他们俩。”
“心动不如行动,宿主。削个皇子简单,削个丞相我觉得吧,还是等你当上秦始皇的宠妃再说。”
系统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算了。”
姬雅直接放弃,“就李斯那个以利己为本,心狠手辣又善变无情的程度来看,我斗得过他那得再修炼个几十年,再说了,现在事情都没发生,他依旧是那个为国为民的好丞相,扯他遮羞布做什么,等个十年不到他不也退休了?”
系统:“好有道理。”
突然想起什么,它又道,“宿主,这该不会又是你想躺平的借口吧?”
“山不在平,能躺就行。”
“”
服了。
正午时分,皇家仪仗浩浩荡荡驶进咸阳城,城内百姓家家扶老携幼而来。
从骊山向北,再往西折,三百里人潮王洋不息,宫观相属,五步一楼,十步一阁,游廊曲折,目之所及,挤满的都是黑压压的人头,和他们殷切的笑脸。
“大秦万岁!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万岁!”
“陛下万万岁!”
嬴政头戴冕旒,身着黑色衮龙袍,他安坐在銮舆上面,搭着眼帘听着他的百万子民们高呼呐喊,看着他们为他踏歌起舞。
万民朝贺之声,传遍广袤九州,乃至无垠四海。
“轰隆隆…”
三十六乘青铜轺车沿着路线威风凛凛的驶入咸阳宫内。
在旁边车的姬雅也听着外面连绵的高呼声,她露出双眼睛悄咪咪的往外看。
除了恢宏的建筑还是恢宏的建筑。到处都是绮丽的宫阙,到处都是奢靡的场面。
规模浩大到让人穷年忘归,犹不能遍。
正当她看得目不暇接的时候,行仗停了下来,外面有个侍女掀开车帘,对她恭敬道:“咸阳宫到了,仙人请。”
姬雅立马收了没有见过世面的表情,换作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高人模样,“嗯,我知道了。”
侍女扶着她下车,她刚下车就看见穿着隆重的嬴政腰别秦阿剑,一动不动的立在她的车外。
他后面白压压还围着群老头,其中有左丞相李斯,右丞相冯去疾,御史大夫冯劫。郑国,顿弱,胡毋敬,杨瑞和等等
这些大多她都不认识,都是系统在脑海中一一播报,她才知道都是何等人物。
姬雅有点被吓一跳:“?”
不是吧不是吧,这么大场面,三公九卿几乎全到齐啊。
嬴朕手心平举,率先迈出气度不凡的步伐,“蓬莱仙救了朕一命,朕该如何谢你?”
姬雅默默的跟在他身边,旁边就是一群白发苍苍的肱骨之臣,他们袍服微旋,跟随嬴政齐齐掉头。
烈日骄阳下,正殿摆放的八鼎雄伟矗立,象征着王权至高无上,国家统一昌盛。
落在白玉砖上的白鸟盘旋欢舞啁啾啼叫,也不怕人,等这群巨擘凑近后它们才扑腾着翅膀离去,惊鸿而不知所属何方。
“啾啾啾——”
姬雅触摸到两千多年前原生文明的永恒光焰,而且还被环簇在最中间。
按理说她是应该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的。
可现在她竟然可耻的萎了。
萎了…
暗自唾弃了一番自己后,姬雅盘算着就要开口。
这时,李斯开口道:“回陛下,蓬莱仙子不远万里艰难险阻跋山涉水前来护佑陛下,此等壮举,不异于拯救了大秦皇朝,拯救了万千黎民,实乃空前绝后。”
姬雅:“?”
等等等等,没那么夸张吧?
嬴政道:“爱卿以为如何。”
“当为官拜国师不可。古有太师太傅太保,福敝万千,今有国师仙子莅临,法力无边。”
李斯持着长长方方的象牙笏,行了个端正的官礼。
姬雅:“”
嬴朕狭长的眸子梭巡了一下四周:“诸位以为如何?”
“这”
有些没有见过起死回生的尚在迟疑,那些见过神仙造化手段的早就被折服,一大半的人持着象牙笏站出来,纷纷道:“臣附议。”
“臣附议!”
“老臣也附议!附议!”
后面大臣见跟随陛下巡狩的都附议了,他们也绝无二话,“老臣附议!臣附议!”
嬴政听完,他迈步走向最高的白玉阶。
遥望三百里连绵不绝的宫阙,嬴政震臂一呼,黑色龙袍如大帆般鼓荡,“蓬莱莅临,延元万年,官拜国师,天下康宁。保我国人,太平久远!”
“蓬莱莅临,延元万年,官拜国师,天下康宁。保我国人,太平久远!”
“蓬莱莅临,延元万年,官拜国师,天下康宁。保我国人,太平久远!”
姬雅:“。”
头戴官帽手持象牙笏的大臣们跪倒在地,将姬雅当成天神般膜拜。
他们口中的呼喊声与在咸阳宫内单膝跪地的守卫队达成一致,护腕和甲胄发出击打,未必抑扬顿挫,却是十分的铿锵有力。
就连栖落在宫檐上的白鸟也啾啾昂叫,随着颂呼声传达到天际,似乎要带到渭泾两河去。
“啾啾啾——啾啾啾—”
姬雅:人麻了。
系统震惊了。
完了完,宿主的宠妃逆袭之路,开局就夭折,这到底是哪个流程歪了?
底下的大臣犹在颂贺,甲胄仍在击打。
他们不知道的是站在玉阶上,和嬴政并列站着的国师,细看她好像仿若轻云之蔽月,若流风之回雪,看起来很是处变不惊,淡然若知。
且很有大国师的风范。
实际上只有姬雅自己知道,她已经“麻得”不能再“麻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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