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心尖痒痒的苏醒
谢寻琢不是被痛醒的,而是被耀眼的阳光照醒的。他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院子里的长椅上,金灿灿的光辉落了满身。
浑身上下都像是泡在热水里,暖和是暖和,就是泡的太久了,有点头晕乏力。他缓缓抬起手,想要挡住照在眼上的阳光,却看到手腕上绑着一圈白布。
这是?
“琢公子,你醒了?”身后传来林芝欣喜的声音,只听一连脚步声,她已来到了身前。
“我这是”谢寻琢轻咳两声,说话时喉咙有点紧,估计是才开嗓的缘故,身上也不太灵活,动起来有些顿。
“小叔叔说,你身上的皮肉伤太多了,只能涂了药这么绑着。已经躺了两日了,应该快好了。”
他不便行礼,于是点头致谢:“原来如此,替我谢谢小叔叔。”
“你也要谢谢我,我帮你上了药呢!”林芝举手邀功。
“林芝姑娘,方才你说是谁替我上的药?”谢寻琢的笑容僵了一瞬,不知是睡了太久还是晒了太久,人有些迟缓,竟然听错了话。
“我呀!”林芝一脸疑惑,伸手就往他额上去,“伤到脑子了吗?”
谢寻琢不着痕迹地错开她的手,撑着坐起了身:“我是男子,林芝姑娘怎好给我上药?更何况我伤的地方…”
“你果然是他师兄,说话都一模一样!小叔叔都说了可以,他却这不行那不行。”林芝雀跃的模样没了,不高兴地抿嘴,两边梨涡浅浅。
“啊?”他听糊涂了,可林芝也不解释,霹雳巴拉又说了好大一通。
“既不让我上药,我帮你脱一件衣衫有什么问题呢?他一个人就两只手,当然不够用,难不成还指望小叔叔来做这些事?我好说歹说,才让我帮忙扯布条,反正不管怎么说,也算是我上过药了,哼!”
“脱衣衫?”谢寻琢听到这三个词背后一凉,立即摸向腰腹,里面绑得严严实实,不知绕了几圈。
“是呀,不脱怎么敷药疗伤?”
“伤”睡得迷迷糊糊的脑子终于清醒过来了,“林芝姑娘,阿鱼呢?”
“阿鱼?”林芝反应了一下,“哦,你是问珏姐姐吗?”
“是,她人在哪?”
谁知她眼神顿时奇怪起来,欲言又止,谢寻琢的心霎时凉了半截:“怎么了,不是说她没事吗?”
“琢公子,你是不是真的伤到脑子了?”林芝伸出一个手指,小心翼翼地指着旁边,“你和我说话时,没发现旁边一直躺着一个人吗?”
谢寻琢转头,这才看见了同样躺在长椅上的战珏。她正闭目安睡,整个人像要化进阳光里,脸上的细细绒毛都能看见。
一身赤红衣裙,衬得她越发白皙,如珍珠般光泽莹润。两腮飞霞,双唇似张未张,乌黑的长发未束,就这样柔软地散落在身下。
再不似当时虚弱的模样。
“琢公子?”
“我没事。”谢寻琢回神,避开了伸过来的手,“林芝姑娘,阿鱼阿珏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大碍了,小叔叔那边怎么说?”
“放心吧!小叔叔说珏姐姐是因为力竭而晕,并非受了什么重伤。都是些不伤筋骨的小伤口,过两天就会自己好了,不用担心。”
谢寻琢又转头看战珏,发现她身上衣裙正是慰灵节那晚穿的。宽袖薄衫,曼妙柔美,不似自己这般僵硬模样,一眼就能看出没绑布条。
当时他虽然焦急,却也看得清楚,她身上分明有好几处深浅不一的大伤口,都血肉模糊了。怎么会不是重伤,还能自己好呢?
“林芝姑娘,没给她上药吗?”
林芝睁大眼睛,觉得这问题很奇怪:“这种小伤,珏姐姐从不用药,洗一下,到太阳底下晒一晒就好了。”
洗完晒一晒就好了?谢寻琢无言以对。她莫不是什么花花草草,浇浇水、晒晒太阳就能重新焕发生机?
“林芝姑娘,烦请再拿些药过来,还是处理一下比较好。有些伤可能看着不重,但不根治怕留有遗症。”
林芝面有难色,看看他,又看看战珏,似乎是在想听谁的好,最后还是摇摇头:“这种事,还是等珏姐姐醒来再说吧,你多躺会,我进去帮忙了。”
她不等回话就跑开了,谢寻琢只好继续躺着,偏过头去看身旁的人。
两人相离不过半臂之距,只要稍微伸手,指尖都能触碰到她的脸。他好像从未这样毫无遮掩地细看过,原来她睡着的时候,是这个样子。
谢寻琢想起之前两人一起看大雨时,她说过的话,“既来到了流焰城,你也可以找一找另一种安静”。
原来不下雨的时候,也可以这样安逸恬静,阳光将衣衫晒烫,透过身体,将心都熨帖了。七日境里的殊死之战好像已经飞远,无风无声,连呼吸都变慢了几分。
他思绪消散,渐渐有了困意,望着战珏的双眼欲睡未睡
却见对面慢慢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都是半张半闭,只不过一个欲睡,一个刚醒。
“阿鱼?”谢寻琢瞬间清醒过来。
可战珏不说话,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而后渐渐微蹙眉头。
“是不是哪里伤口痛?”
“痛。”她开口,简短一个字,还朝他浅浅地伸出了舌头。
谢寻琢只觉得阳光更晒了,背后热意涌来。他从未见过她这样撒娇,那声“痛”更是软乎乎地吐字不清,惹人怜爱。可这是在小叔叔的院子里,虽然没人,但在白日里总归是不太好。
他左右为难了一会,分外仔细地听了听旁边的动静,才在手指上吻了一下,伸过去轻轻触了下她的舌尖。
做完后,谢寻琢立马将手收了回来,不过手腕手肘都绑着布条,说是立马,动作到底没有那么快。
他轻咳一声,掩饰方才的些许慌乱:“阿鱼,好点了吗?”
战珏伸着舌头,呆呆地愣在那。
在这么好的阳光里醒来,睁开第一眼就是他,才说一个字就换来一个吻。
这是梦吗?还是打输了,困在了寻梦幻林设下的陷阱里,出不来了?自己力竭至此,竟然都能中幻术了?
谢寻琢自顾自地慌乱了一小会儿,才发现战珏一直没出声,刚想问她话,却见对面猛地睁圆了双眼。
一双骇人血眼近在眼前,若非他经受过多次,只怕当场要心悸。
明白她还没弄清楚状况,谢寻琢轻声安抚:“阿鱼,无事了,我们三人都平安出来了。现在是在小叔叔家的院子里,别紧张。”
两人就这么静静看了好一会,战珏的血眼才收回去:“是你?”
“是我。”谢寻琢发现她讲话的样子有点不对,“你怎么这样说话?”
“伤到了舌头。”她不再开口,传音过来。
谢寻琢沉默了,他好像明白为何刚刚她说完“痛”之后,要朝自己伸舌头了。她是在回答刚刚的问题,“哪里”伤口痛。
而他做了什么呢?
谢寻琢不愿回想,不动声色地转过头去,只留给战珏一个侧脸。他感觉到有视线停留在自己脸上,绯红逐渐从脖颈蔓延到了双颊。
“阿寻。”脑中传来轻轻的声音。
“嗯。”他还是不看,避开的目光在天上找云,可流焰城素来碧空如洗,万里无云,着实难找。
“多亏有你,辛苦了。”
谢寻琢回头,正对上一双月牙眼,带着懒洋洋的笑意。在七日境里,他曾以为这双眼睛再也不会睁开了。
“阿鱼,你也辛苦了。”
两人相视一笑,还是静静躺着。也许是劫后余生的缘故,即使现在一身的疲惫都消散了,可骨头里还是不想动。就连战珏都不似以往活力,整个人透着慵懒倦意,更别说素来喜静,坐着听雨都能听一天的谢寻琢了。
院中安静,只有围栏影子在移动
“阿鱼,你身上还痛吗?”见战珏又要吐舌头,谢寻琢立即补上一句,“除了舌头。”
她意思性地摇摇头,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可手才伸到一半就垂了下来,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怎么会伤到舌头?”
指了指自己。
“自己咬的?”
点点头。
战珏现在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连传音也懒得传。谢寻琢也不再着急问她事情,只嘱咐道:“待会给你上个药,不止舌头,其他地方也是。我看看,应该还有没好全的地方。”
她大着舌头回话了:“唔要。”
“听话。”
“唔要。”
想起小叔叔在做饭,他找到了好办法:“舌头有伤的话,吃不了饭,只能喝白粥。”
战珏苦着脸思考了好一会,才不情愿地点了下头。谢寻琢轻笑,想要伸手揉揉她的头,却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纸扇轻摇,是沈围。
今日的他不再是一身华丽紫袍,而是一身黑衣窄袖,竟有几分战珏平日穿衣的风格。不过衣襟和袖口等处还是绣了紫色的纹饰,袖上的葡萄藤蔓延而上,秀美精致。
执剑礼后,他的灵力精进了不少,面上春风得意,脚下轻盈生风:“前两日来探病两位都睡着,还好今日来得正是时候,全都醒了。”
“沈公子。”
谢寻琢坐起身问候,动作有些僵硬。而战珏躺在长椅上一动不动,只大概地抬了抬下巴,算是打过招呼了。
“琢兄客气,阿珏,好了些没?”沈围来到两人面前,目光长长地停留在战珏身上,毫不遮掩。
第一次见她这样不设防备的模样,轻纱薄衫乌发散开,真有几分妩媚。他摇着扇子,嘴角笑意越发深了。
“阿珏,客人来了,半躺着说话有失礼数。”冷冷淡淡的声音传来,“多谢沈公子记挂,我二人并无大碍。”
“无碍便好。”沈围的目光还是在她身上流连,“琢兄何必见外。”
战珏不想说话,瞪了一眼沈二,才不情不愿地坐起了身子,然后一扬手。
沈围不明就里,低头看了看自己:“阿珏,这是何意?”
“你挡着她阳光了。”
“哦。”沈围将目光移到了谢寻琢身上,“没想到去了一趟七日境回来,琢兄和阿珏默契大增,看来发生了不少有意思的事,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听上一二?”
“沈公子说笑了。”
不肯接话,沈围也不好勉强,笑着从手心唤出一束花:“探病自然是要有花的。紫尾鸢,在风扬城是一味良药,祝二位早日康复。”
他口中说着你们,却只将花送到了战珏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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