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六
把剩下的家务做完，差不多五点半。
陆北心里盘算怎么借口留下来吃饭，却听到沈星渊先开口。
沈星渊说，“快六点了。”
陆北心想有戏，他那句“不如一起吃个饭，我请你”的话下一秒就能说出口，哪想到沈星渊先一步说话。
沈星渊态度礼貌疏离，像在看沈家的帮佣一样，“我还有点事，今天就到这里吧，晚上见。”
陆北本来脑子里已经想好了哪里的餐馆合适，听到这话，有种被浇了一头冷水的感觉，不过他也没生气，只当沈星渊还有事忙，“好，晚上见。”
出门之后，陆北揉了揉缠着绷带的左小臂，想起帮沈星渊又扛又搬，干了全部的重活，伤口应该不会裂了吧？
等陆北一走，沈星渊拆开地上的纸箱，里面累着三四个金属箱子，沈星渊戴上手套，把里面的设备抬出来一一组装好。
装完这套设备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刚好到了饭点，沈星渊出门准备吃点东西。
他刚开门，就遇见了阮超。
阮超眼睛通红，像是哭过，脸上青白，拿钥匙对准锁孔开门时，手抖了两下，钥匙落地。
沈星渊从阮超身边路过。
阮超突然崩溃地大哭起来。
沈星渊眉峰微蹙，“一个大男人，你哭什么。”
阮超哭得满脸是泪，不停骂自己混蛋不是东西，瑟缩成一团靠在门边。
沈星渊目光淡然冷漠，事不关己地下了楼。
午胡市是东部地区最繁华的城市之一，市里有数不清的光污染，而市郊由于发展落后，这里的天空比起市中心，能见度极高，是这一带的“夜空保护区”。
这算是沈星渊转学来十三中，极度不满意中，唯一稍微满意的地方。
康德曾经说过，在这个世界上，有两样东西值得我们仰望终生，一是我们头顶上璀璨的星空，二是人们心中高尚的道德。
在父亲的影响下，沈星渊注定会将一辈子投身到航天事业之中，至于心中的道德……
沈星渊捂住左边心口，眉宇之间满是挣扎的神色，庞大的沈氏集团，真的要交给一个街头混混继承吗？
这时沈星渊的电话响了，来电人是“邵老”。
邵老的声音慈祥，透露着一种浓浓的关怀，“星渊，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沈星渊眉间舒展，“一切顺利，您不用担心。”
邵老长长叹了口气，“没想到事情是这么个发展，老沈也真是糊涂！竟然立下遗嘱，要把整个沈家的生死存亡交给一个不学无术的混混！在我心中，你才是沈家唯一的继承人。”
沈星渊没有附和，却也没有反对。
邵老回想起得知遗嘱内容的震惊，惋惜着摇头，“遗嘱中提到，等陆北十八岁成年，老秦会告知陆北一切事情的真相，只要陆北不犯法，就拥有合法继承权。为了不让沈家垮掉，为了老沈那颗‘守护者’卫星能升上天，你一定要想办法阻止陆北继承沈家，明白吗？！”
沈星渊目光变得坚毅，掷地有声，“我一定不会把沈家交给陆北。”
邵老欣慰，和沈星渊聊起家常，“你一向是我最看好的孩子，不然我也不会让邵媱和你订下娃娃亲。对了，邵媱那孩子不好意思，托我问你，想考什么学校，她会努力跟你考到同一所大学。”
沈星渊顿了顿，将“航大”咽入腹中，他道：“清大。”
邵老笑道：“唉，我看邵媱这辈子都没戏，不过你是男人，有自己的目标是对的，清大拥有全国最厉害的经济管理专业，你是个可造之材，邵家将全力支持你继承沈家，成为沈家主事人。”
……
沈星渊抚上后腰处的太阳纹身，那里皮肤凹凸不平，中央位置有一个子dan大小的圆坑。这是初中的时候，被沈家的敌人绑架，他虽然被救了回来，却也挨了一枪，差点没挺过去。
这十几年来，沈星渊一句苦也没说，一声累也没叫，他一直把自己当成沈家的继承人，用尽全力想得到父亲的认可。
没想到，他原来是抱错的孩子！
父亲的遗嘱由秦老亲自看管，等陆北十八岁时会公开，并告知陆北他其实是沈家继承人的事。
沈星渊对陆北生出一股浓烈的嫉妒之情，他狠狠攥紧了打火机。
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陆北就好了，他必须让陆北丧失继承权，为了沈家，也……为了他自己。
另一边，陆北从沈星渊家里出来，他在六点之前去了一趟校医室。
他每次来这里，女校医都要吃他豆腐。
女校医笑意盈盈，“想姐姐了？”
陆北卷起袖子，直接进入主题，“伤口裂了，帮我重新包扎一下。”
女校医检查了一下陆北的伤口，“搬重物了？受伤了就好好休息，一点也不懂得爱惜自己。”
陆北没接话，让女校医重新给他消毒、上药。
女校医这时问，“听说转校生转到了你们班，是吗？”
陆北一听沈星渊的事，眉间稍有舒缓，“恩，对。”
女校医笑道：“那天我远远看了一眼，长得又高大又帅气，那一身全是名牌吧，起码五位数呢。不过，他看起来不像个好相处的人呢，我还是喜欢北北这款，亲切，有男人味。”
“沈星渊其实是个非常温和，友善的人，”陆北重新穿回外套，“谢谢姐，我去上晚自习了。”
陆北很少上周日的晚自习，但是由于沈星渊成为他的同桌，陆北变得很少逃课了。
一来，他暗地里想接近沈星渊，二来，作为新学神的同桌，九指神尼看得紧，他稍有动向，九指神尼就会立刻跳出拉踩他，拍沈星渊的马屁。
陆北不介意被拉踩，却介意在沈星渊面前丢了面子。
男人，在喜欢的人面前，就格外好面子。
晚自习时间，他翻出一张数学卷子，他扫了一眼，大致心里就有了答案。
这时前桌贱兮兮地把脑袋凑过来，“北哥，你看什么看呢，你会做吗？我待会做完了借你抄答案。”
陆北面无表情地看着全年级倒数第二的前桌。
“不抄。”陆北断然拒绝。
前桌别的不如陆北，在成绩上却相当自信，“你全年级倒数一，还敢看不起我？？平时谁把卷子借给你抄的？！”
两人拌嘴时，陆北的听到同桌轻轻笑出声。
沈星渊嗓音温和，令人如沐春风，“好好学习，不会做的问我，别乱抄答案。”
陆北来了精神，眼底闪过一个主意，“真的啊？不懂的可以问你吗。”
沈星渊坐姿端正，拿笔轻轻点了点草稿本，“对，但是我不会告诉你正确答案，你得自己演算。”
“没问题。”陆北嘴角快要翘到耳朵边了，“我独立思考。”
于是，陆北找了一些题干又长又复杂的题问沈星渊，沈星渊非常耐心地给他讲解着，直到他说学会了。
就这样美美地过了一个晚自习，陆北想，他和沈星渊应该已经建立了深厚的同桌情谊，他忍不住幻想，要是能和沈星渊成为朋友就好了。
晚上十一点，下了最后一节晚自习，沈星渊准备回家。
陆北叫住沈星渊，“我送你回去吧。”
沈星渊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你当我是女生？”
陆北赶紧解释，“不是，这一片乱，尤其是周末晚上，有我在没人敢找你麻烦。”
为了不让沈星渊等太久，陆北去车棚快速取了自行车，来到沈星渊面前，一脚踩地，“上车。”
沈星渊嫌弃地看了一眼那辆黑色自行车，“你确定能坐下两个人？”
“能，”陆北打包票，“我这车载过好多人呢。”
沈星渊又看了一眼被无数人坐过的后座，忍着不适，跨坐上去。
一路上，沈星渊懂了什么叫做“晚上容易有人找麻烦”。
这一片非常乱，狭窄的街道里亮着粉红色的灯，古老的叫法是“红灯区”，站街、陪酒的到处都是。
他们刚骑到街口，就来了两个男人拦住他们。
陆北长腿落地，痞痞地撑着车头，他对那两个男人说，“走开。”
那两个人男人起初还流里流气，态度嚣张不可一世，但当他们看清了陆北的脸，面色突然变了。
“北哥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其中一人摊开手，一脸见到煞星的模样。
陆北漫不经心地说，“那还不快滚？”
“是，是！”
……
那两个人离开之后，陆北载着沈星渊走了。
沈星渊看着少年宽阔的肩膀，挑眉，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真不愧是暴力催债的，真是臭名远扬。
到了沈星渊家楼下，陆北停下车，他笑道：“好了，安全把你送回家。”
沈星渊忍住不屑，“现在全国扫黑除恶，我觉得找警察会更直接一点。”
陆北乐了，“警察管hei社会，但是没办法管流氓啊。”
沈星渊微微笑了一下，“你说得对，谢谢。”
陆北有点不好意思，“九指神尼吩咐过，让我照顾好你，应该的。”
“那我走了。”沈星渊不再多留。
“行，”陆北心口涨得满满的，嘴角一直翘着，“明天见。”
陆北目送沈星渊上楼，直到2楼1号的灯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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