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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曷维其已(一)


  张绿衣此刻自然是小心谨慎,多一句话都不敢说的。太白山人看着她缓缓说道:“你真想学怎样才能让天下没有战争吗?”
  “嗯,想学。”张绿衣反应的快速和坚定,让太白山人有些意外。
  “为什么?”他反问道。
  “我和我的好朋友遇到过一次战争,太可怕了,我不想在遇到,也不希望其他人遇到。”张绿衣认真的答道,这就是她现在的想法,是她自从醒来后唯一的想法。
  在草垛里昏昏欲睡的时候,她以为她和耿飞絮再也见不到太阳了,但是她们醒过来了,她们再次见到了爱她们的祖母和家人,张绿衣觉得,既然老天爷没有要她的性命,那她就需要做些什么。
  “我可以教你,但有条件。”太白山人捋着自己白花花的胡子说道。
  “什么条件?”张绿衣小心翼翼的问道,她多少有些自知之明,相貌上,她顶多算普通,才学与人们称道的大家闺秀的教养,她怕是一点儿都没有,太白山人的条件,让张绿衣在心底里有些许害怕。
  “从你拜师,我开始给你上课开始,便不能停止,你必须日日都来白云山上课,直到出徒为止。”太白山人说道。
  其实太白山人名声在外,是不缺徒弟的,但张绿衣在外面跪了一百天,都没遇到一个像她一样来求学的,或者说,除了张家的人和两个小书童,这白云山太白山人的太白观里就没有其他人了,张绿衣在做燕王世子妃的时候,不只一次想,就她师傅这个脾气,这辈子能收到十八个徒弟,已经很是难得了。
  太白山人是个脾气异常古怪的老头,比如从不吃菜,一日三餐只吃肉,但是他又不爱钱财,只喜读书,这肉嘛,不能日日吃,那他一天便只吃一顿。他的徒弟,个个厉害,但他教徒弟是不收钱的,全免费,管住不管吃。以前的徒弟们大多知道太白山人这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个性,都会主动往观里送吃食,而且像何景明这样聪慧懂事的徒弟,下了山也是要捡些太白山人喜欢的吃食往观里送的,日头久了,太白山人觉得这样有辱门风,就都不收了,底下的弟子没办法,也不知哪位徒弟想的馊主意,既然师傅不收,咱还不还有一个师叔呢嘛,趁着师傅的寿宴,准备些礼物,连师叔一道孝敬。
  梦阳山人同太白山人本来特别不对付,因为这位很懂事的徒弟,这些年往来也多了一些,但也仅限太白山人寿辰那几日,送来些银钱,所以太白山人这几年的日子都很不好过。
  但他的第十七位徒弟已经出徒了,他自己在先师面前立过誓,此生只收十八个徒弟,这最后一个,他不得不精挑细选,因为先师留下的那本《不疑策论》,他还没送出去呢。这三年来,无数能人异士和为人称道的神童上门,他看着这些人,都觉得不对,用尽了各种办法刁难,到最后,这昔日人声鼎沸的白云观,已经门可罗雀了,除了两个十年前收的小道童和他自己,再无人来。
  张绿衣是他三年来唯一的希望,他还记得小十六和小十七出徒时的情景,人山人海,那时的白云观太白山人的名气可喂人尽皆知,如今,他却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女娃娃。
  长得不让人满意也就罢了,看样子也不是个聪明的,想着他那些古灵精怪的徒弟们,他多少有些唏嘘。
  “若您生病了怎么办?”张绿衣的问话,把太白山人从过去的辉煌成就中拉了回来。
  “我可以休息,你不行,你若病了,不能学了,我以后就不会在教了。”太白山人盯着局促的张绿衣说道。
  这是张绿衣长这么大以来,用过的第一个心眼儿,她没说自己生病了怎么办?而是问了太白山人病了怎么办,但她也知道了,自己要答应的这个条件有多可怕。
  “我会学到什么时候?”张绿衣的脑袋此刻像开了光一样,突然聪明了许多,若是太白山人一直教,难道自己要学到七老八十吗?
  “三年。一千天。”太白山人缓缓开口道。
  “好。”张绿衣毫不犹豫的答道,她以为太白山人为了惩罚她的鲁莽,要把她扣在这观里一辈子,此刻知道只有三年,张绿衣突然觉得自己赚到了。
  “你可想好了,若你有一日没来,或是迟到,我的教学都会停止且以后再也不会见你了。”太白山人继续补充道:“每日卯时正刻你就必须已经端坐在太白观的学堂里了,酉时方可回家,午饭在观里用。”
  “好。”张绿衣两次全无犹豫的回答,让太白山人有些意外,他的要求,意味这这个少女这三年几乎连太阳都看不到,无论刮风下雨,她的世界里只能有书本,什么女工、灶台边的手艺,琴棋书画,她碰都别想碰。
  “你今日回去同你祖母商量一下,明日卯时正刻你若出现在了白云观,我们就正式开始上课。”太白山人说着话,向自己的书房走去,他要好生想一想如何教这么一个女学生,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这个姑娘会是自己的徒弟。
  薛老夫人听张绿衣说太白山人的条件,并不觉得有什么,毕竟,这老头子的古怪早已天下皆知,但是自己孙女的坚定和执着,倒是有些让她吃惊。
  “这怎么能行呢?绿衣刚及笄,这过两年就要议亲了,这日日都跑到白云观里去,怎么议亲啊?”张绿衣的婶婶明显不满意太白山人的条件。
  “她在及笄礼上的表现,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么拉出去议亲,怕也是没有人家敢要的,绿衣没遇到一个好爹,继母又是那个样子,我之前因为脸面,管的也不多,才让这孩子在人丢了丑,如今她一门心思只想跟着太白山人学本事,就随她去吧。”薛老夫人明显是愿意张绿衣去的。
  “母亲,绿衣是个女孩子,这?”张绿衣的婶婶还是有些担心。
  “是啊,绿衣是女娃,可太白山人愿意收她为徒,这或许就是天意吧。”薛老夫人感叹道。
  张绿衣的婶婶是个极孝顺的妇人,薛老夫人都这么说了,她也只能照办,第二日卯时正刻,她已摆好笔墨纸砚,翘首等着太白山人了。
  玉枕和盈袖被她放在了观门口,以来帮她拿吃食,二来也不必被拘着,都还是小女孩,闹腾的很,她也怕她们吵到师傅和自己。
  张绿衣的脑袋似乎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捅开了窍,考虑起事情来都格外周到了。此时的耿飞絮也慢慢从惊吓中走了出来,开始了作为一个大家闺秀的日常,女工、绘画、抚琴。。。慢慢都回到了她的生活里,她开始想念自己的小伙伴,毕竟她都有尽三个月没见过张绿衣一次了,刚好到了这一年的乞巧节,她准备去找张绿衣一道上街看花灯。
  和祖母兴冲冲的到了张府,又一次没见到张绿衣的身影,她拉着祖母的衣角,暗示祖母问问绿衣的事,耿老夫人没办法,笑着说:“老姐姐,我这小孙女许久未见绿衣了,想的紧,我们来了这么多次,都没瞧见她,莫不是回家去了?”
  “那道没有,只是给她找了个师傅。”薛夫人笑着说道。
  “找了个师傅,学什么?我们飞絮最近在学抚琴,可以一道吗?”耿老夫人笑着说。
  “她那个师傅,算了吧,古怪的很。收徒弟只收十八个,这明明行了礼拜了师,对外还不让说是他徒弟,说若是让人知道了,就不教了。”薛老夫人如此说,耿老夫人自然知道张绿衣的师傅是谁了,可这话里的另一层意思,她也听出来了。
  “我说这府上的口风如此严谨呢,原来是遇到了怪人啊。”耿老夫人笑着说。
  “你是个懂事的,说与你听也没什么,只是别人就算了,索性我那个小孙女,也就只飞絮这一个人惦记,到还好。”薛老夫人笑着说。
  “知道啦,这整日都在山上吗?”耿老夫人疑惑的问道。
  “酉时回来,还是要在家过夜的,毕竟是女儿家。”薛老夫人笑着说。
  “那我今晚酉时把飞絮送过来,让两个小姐妹到街上逛逛,这花灯还是要看看的。”耿老夫人笑着说。
  酉时张绿衣一回到张府,就看到了兴冲冲朝她跑过来的耿飞絮,两个好朋友多日未见,都开心极了。
  “你怎么见天的都不见人影呢?”耿飞絮有些生气的问道。
  “我?我一会儿跟你说,你找我来做什么?”张绿衣笑着问道,这时耿飞絮才察觉出不对来,她眼前的这个张绿衣变了,不是样貌、不是语气、也不是行事的规矩,可是她一开口,耿飞絮就觉察出不对了。
  “今日是乞巧节,街上有花灯,想和你一道去看灯。”耿飞絮虽觉得张绿衣同以前不同了,但也不觉得有什么,笑着说道。
  “我回来的时候,在马车上往外看了几眼,不过因为主街上人太多了,我们绕着走的,我还想回来求祖母带我去主街上逛逛呢,刚好你来了。”张绿衣笑着说。
  “你上了一天的课,就不累吗?”张绿衣的婶婶此刻拿着一个藕粉色的披风走过来给张绿衣披上,笑着说道。
  “婶婶,我们就逛一会儿,就回来了。”张绿衣回道。
  “知道啦,晚饭吃的怎么样?要用些吃食在去吗?”张绿衣的婶婶没有女儿,完全把她当自己的丫头养。
  “婶婶,我们可以上街吃糖葫芦。”耿飞絮在一旁接话道。
  张绿衣冲她直点头,张绿衣的婶婶笑了笑说:“好,带你们去街上吃糖葫芦。”
  乞巧节是古时候女孩子能出门的最合理的理由,这一天街上的花灯多数都是成双成对的,河灯也多,不像元宵节,大家都一股脑儿的去猜灯谜,看灯的人到是不多。
  这是拜师三个月以来,张绿衣最放松的时刻,她和太白山人大约上辈子是死对头,一开始上课的时候他说的大多数话,张绿衣都是听不懂的。太白山人总说她是他最笨的徒弟,但偶尔她听明白了,问一两个自己关心的问题,太白山人也会夸她,思路奇特。
  太白山人没有给她讲什么高深的知识,上来先讲《论语》,里面好些张绿衣以前的教书先生也教过她,但当时她只是会读,能背,直到听完太白山人讲的,有些话她才想明白,所以她很佩服自己的这个师傅,但是碍于他总说她笨,所以她一直变着法的同他抬杠,针尖对麦芒,到擦出了不少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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