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绿兮衣兮(二)
张绿衣征得了徐皇后的批准,又令了让闺阁女子参加恩师寿宴的嘱托,自然一刻也不敢懈怠的忙碌起来。
明太祖对男女之别颇为重视,从明立国之初,就少有男女同席之事,但太白山人要的这场寿宴,指明了要男女同席,张绿衣以为徐皇后听后会斥责她一顿,说她不懂礼法,她也有正当的理由回绝了这次寿宴,但也不知为何,徐皇后满口答应了,还下了明昭给尚仪局。
张绿衣深觉此事定另有蹊跷,索性自己也大肆宣扬起来。
“我的娘娘,您这是要做什么?”玉枕拿着一堆请柬慌慌张张的进了后殿。
“怎么拿回来了,不是让李大人发出去吗?”张绿衣看着玉枕手中花花绿绿的请柬说道。
“娘娘,这些请柬您真要都发出去吗?这可是要把京师中的大人们都惊动了,传到陛下耳朵里,在怪罪您不懂礼数,可怎么好?”玉枕把怀中的的一大摞请柬都放在了殿中的案几上,一脸担忧的说。
“哎!就是为了全城皆知才特地让尚仪局制的,一会儿你和东篱也同跟着李大人去,务必每一户都发到。”张绿衣走到案几旁,翻看了一些这些颜色各异的请柬,深觉尚仪局还是花了些心思的,竟能想到用请柬的颜色来区分官职的大小,不由会心一笑。
“娘娘,这?这要是都来了,报恩寺装的下吗?”玉枕瞪着眼睛问道。
“恩师要普天同庆,母后也这么想,事情传了这么多天,父皇也没说什么,你就不觉得哪里不对吗?”张绿衣问玉枕道。
玉枕歪着头想了想,回话道:“是啊,这要搁在以前,咱们府上要做什么事,这汉王第一个就站出来反对了,如今,这要男女混在一处给太白山人过寿,明显是有违礼法的,可怎么没人?”
“是啊,这明显是一见不能办的事,但眼见着,没人有要阻止的意思,既如此,我们就要让这件事天下皆知,不只如此,最好能让父皇亲自过问,然后把所有在京师的人都拉进来,让所有人都跟着我们一起有违礼法,日后若真出了什么事,大家都摘不干净才最好。”张绿衣总觉得她这位不着调的师叔这一次来京师,不是什么好事,她同那位十六师兄,明里暗里斗了何止三百回合了,如今让她接他手里的活,她怎样都接的不踏实。
“要说聪明,还是娘娘聪明。”玉枕说着话,又一把抱起案几上的请柬。
“盈袖,去找几个盒子来,就拿那套七彩流金的檀木盒子来吧。”张绿衣说这话,把玉枕满是请柬的手臂按了下去。
“我的娘娘,那套七彩流金檀木盒可是您与太子爷成婚的时候,陛下赏的啊,这拿来装请柬,未免太贵重了吧?”玉枕回话道。
“要想惊动陛下,自得用些和陛下相关的东西,要不然如何惊动啊。”张绿衣回话道,搬来京师健康近两年了,张绿衣私下却一直都不敢称呼当今圣上为父皇,如今的这位圣上最看不惯的就是太子爷,虽对她到还算客气,但也仅仅只是客气。
用七彩流金檀木盒装着的各色请柬在三天之内,便发到了京师中所有的官宦人家。
大学士解缙的夫人,看着赤红色的请柬,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在正堂等谢缙下朝。
“夫人面露难色,家中发生了什么事吗?”谢缙放下手中的官帽说道。
“正要同老爷说呢,这是今日一早,太子妃娘娘着人送来的请柬,是东宫詹事李鸿大人同太子妃的护卫及贴身侍女一道送来的。”谢夫人为难的说道。
“太子妃有事相邀,你去一趟就是了,何苦这幅样子?”谢缙笑着说道。
“这不是请我的帖子,是请溪儿的,哎!”谢夫人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这是太子妃发下来的太白山人寿宴的帖子,我今日打听了一下,京师中但凡在朝为官的都收到了,还有些不为官有名望的府邸也收到了,且是男女同席,一张帖子,请的却是满府的人,别说溪儿了,就是你我也要去的。”
谢缙起身拿过谢夫人手中的赤红色请柬细看了一下,脸色立马变得严肃了起来,“这成何体统!”说着话,戴上官帽直奔皇宫而去。
谢缙到宫门口时,六部尚书并几位翰林大学士已经等在门口了,大家来此,都是为着一件事,太子妃发下来的请柬。
“太子最是知书重礼,太子妃怎能做出如此之事。”大学士杨士奇慨叹道。
“怕这也并非太子妃的本意,只是这太子妃何时成了太白山人的入室弟子,倒是让我颇为好奇。”礼部尚书胡璞回话道。
“什么?太子妃是太白山人的徒弟?”谢缙这几日忙于朝政,自然没听说这些坊间传闻。
“是啊,要不然这太白山人的寿宴,怎么会让太子妃来操办呢?”杨士奇回话道。
谢缙像突然想到了些什么,低头不语,等待着圣上的召见。
“陛下得知诸位大臣为何事而来,只说这事皇后娘娘同他商议过了,并未有不合礼数之处,报恩寺也不是只有男子才去得,烦请各位大人回去吧。”出来传话的公公说完就转身走了,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大臣们。
“谢兄,我们去东宫走一趟吧。”杨士奇追上正快步向前走的谢缙说。
“我正有此意,便一路吧。”谢缙回话道。
“把我也带上。”不知何时,胡璞也凑了上来。
三人来到东宫之时,太子妃张绿衣正在研究刚刚当今圣上朱棣让公公传出来的那句话,朱高炽坐在一边,不晓得眼前自己的妻子,干嘛对这样一句话,字斟句酌。
“太子爷,谢大学士同杨大学士并礼部尚书求见。”侍卫前来通报的时候,张绿衣看了赵高炽一眼说:“看来那堆请柬有效果了。”
“绿衣啊,你这是要干什么,这太白山人的寿宴你是想办还是不想办?”朱高炽追问道。
“我自是不想办的啊!这男友有别,有是在报恩寺那样的地方办,万一出什么岔子,我同你就是吃不了兜着走。”张绿衣一脸为难的说道。
“那我们就不办了,我看老师也不想让你办。”朱高炽回话道。
“这才是要紧的地方,我想外面的这三位也是不想我办的,但如今,是陛下、娘娘、我师父想让我办,大有我不得不办的意思。”张绿衣略有所思的说道。
“这是?为什么?父皇同母后与太白山人宿无往来,面都没见过,为何会同意的如此干脆呢?”朱高炽疑惑道。
“很可能是拜我那位十六师兄所赐。”张绿衣猜到了这事背后谁是主使,但她想不明白他如此做的原因。
“何景明?他?为什么呢?”朱高炽问道。
“就是想不明白啊,所以才不知道该怎么办?”张绿衣回话道,然后抬头对朱高炽说:“请太子爷去见见外面的三位大人吧,或许同他们商议一下,能有些眉目。”
“这?这京师中的重臣,跟游离在外的山人清客都没什么联系,他们能知道什么?”朱高炽说道。
“我看,这三位大人,今日就是为此事而来的,您去看看吧。”张绿衣的语气里有些许娇嗔,她很少对朱高炽撒娇,新婚之后,他们在一起的时日很少,夫妻间的感情是在留守北平时结下的,但也只是患难之情,并非男女之爱。
朱高炽难得听到张绿衣如此轻快还略带娇嗔的声音,有些许开心,便笑着起身去见了等在主殿里的三位大臣。
“殿下,这一来在外游历的山人,无论其名气多大,如此大费周章的操办寿辰,本就是于礼法不合的,且还要男女同席,这?这根本就是胡闹。”谢缙向来是个心直口快、直言不讳的人,即便在朱棣面前,也是有什么便说什么的。
这话张绿衣刚刚同朱高炽说过,他自然不觉得眼前这位愤怒的翰林院大学士有哪里不妥,微微动了动身子,面上仍旧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笑着说道:“太子妃也知此事不妥,但她毕竟受教于太白山人门下,不好推脱,想着跟母后说,只简单在东宫办一下,让太白山人在京师中的其他弟子到报恩寺去上柱香,聊表心意即可,但母后说,太白山人是天下人敬仰的名士,且他唯一的一位女弟子还是太子妃,如此潦草,有失皇家脸面,便让去报恩寺办,还说,既这太白山人都愿意收女弟子了,那京师中的闺阁女子们也可参加,还下了明昭给尚仪局,专门配合太子妃来操办此事。”
“话说回来,这太白山人怎会收太子妃为徒呢?”胡璞问出了一直以来自己的疑惑。
“这我问过了,不能说。”朱高炽回话道。
这回答,当场就让三位久经朝局的大臣惊到了,朱高炽看了看三人各色懵掉的表情,笑着说:“太白山人不让说。”
“成何体统,这如今的天下是那位太白山人的吗?他说什么便是什么?”谢缙气愤的说道。
“太子妃儿时什么样,各位大人也略有耳闻,如今什么样,你们也知道,之前少师问我,太子妃变化为何如此之大,我答不上来,但如今想来,怕是同这位太白山人有些关系,那位何先生的本事,咱们也见识过,太白山人其他的弟子与各位也大多都是好友,父皇既觉得这寿宴如此办没什么不妥,各位大人便安心就是。”朱高炽这话,听着像是在劝说眼前的三位朝中重臣,不要对此事有什么异议,暗里却也说明了,这事是当今圣上要办的,他和他的太子妃也没办法啊。
“太子妃可有什么话说?”在一旁坐了很久都没有开口的杨士奇问道,谢缙同胡璞此刻都点了点头,自靖难之役后,翰林院的大学士及朝中重臣对这位太子妃都已经是刮目相看了,有些人遇到不好解决的麻烦事,还会特地来请教太子妃,如今这事明显是冲着这位冒出头来的太子妃来的,她自己的打算自然是最重要的。
“绿衣说,只要京师中在朝堂上的所有人都与这事相关,那无论发生什么,东宫都不会有事的。”朱高炽缓缓的说出了张绿衣最坏的打算。
张绿衣本想着借朝中重臣的手,把这件事推出去,但既然此刻退不出去了,那她就只能把所有人都拉到一艘船上来,船沉了,大家都好不了。
何景明此刻在自己的小院里,拿着张绿衣送来的请柬,听侍卫说如今京师各府官眷拿到请柬后的反应,笑着说:“不愧是我师父的关门弟子,就是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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