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搔首踟蹰（三）

　　离开降魔殿后，赵景清带着赵匡胤和赵京娘去了自己房中，摆了酒饭，为赵匡胤送行，赵景清问他几时启程？赵匡胤道：“明早便行。”赵景清道：“你二人少男少女，一路同行，恐有不便。”赵匡胤立马回道：“京娘姓赵，我也姓赵，不如认作兄妹。”赵京娘听到此处，略有惊慌道：“京娘乃一普通商户人家的女儿，不敢高攀防御使大人。”

　　“这有什么，我父亲是岳州防御使，我又不是，怎算高攀呢？”

　　“你是官宦人家的公子，我是布衣百姓，不好结为兄妹。”赵京娘推脱道。

　　“你二人孤男寡女，若不结为兄妹，怕是路上？”赵景清若有所思的说道，赵京娘见状起身道：“大哥，请受小妹一拜。”赵匡胤连忙还礼，京娘又拜过赵景清，叫了声“伯伯。”赵匡胤看赵京娘如此懂事听话，很是欣慰。

　　次日一早，赵匡胤牵出赤麒麟马，就要启程，赵景清忙上前说道：“一马怎骑二人？”此时贺静女和云锣已在清幽观了，正躲在暗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赵景清上前问话时，贺静女忍不住连连点头。

　　而此时的赵匡胤却想也没想，开口说道：“此马由妹子骑坐，我愿千里步行。”

　　“这怎么能行呢？哥哥送我回乡已是大恩，怎能千里步行呢？”京娘推脱道。

　　“哥哥！”云锣推了推旁边的贺静女，小声说道。贺静女转头略带伤心的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我与你既已拜了兄妹，作为兄长，自然是要让妹子骑马的，这是礼数。”赵匡胤直言道。

　　“这？这？”京娘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赵景清，赵景清也点了点头，赵京娘看推脱不掉，只得上马。赵匡胤挎上腰刀，抱拳俯身对赵景清说道：“叔父保重，小侄上路了。”

　　“一路顺风。”赵景清回礼道，此时赵景清的突然想起了两月之前来观中照顾赵匡胤的云锣，正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赵匡胤拜别了赵景清，拍马前行。

　　这赤麒麟是千里龙马，行走如飞，之前贺静女和云锣一日跑两匹马都追不上，但赵京娘不习惯驰骋，又要顾虑一直跟在马后疾行的赵匡胤，走的自然很慢。跟在他们身后的贺静女和云锣，自然就走的更慢了，索性把马丢在了路边的驿站，走起路来了。

　　“这此去蒲州有千里之远，这个速度，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到呢？”云锣边走边轻声说道。

　　“想送到定是能送到的。”贺静女看着远处的山路漫无目的的回着话，赵匡胤虽是个武夫，但也很是机敏，怕被发现，两人也不能跟的太紧，此刻便连人影也看不到了。

　　“今早在暗处听着，他们好像拜了兄妹，走了半日路了，也没见赵公子又何暧昧之举，你不用担心。”云锣见贺静女心情不是很好，便开解到。

　　“赵家哥哥的为人我自然是信的过的，只是从小到大都没想过，原来他不是只对我一个人好。”

　　“哦，在火焱庄的时候，贺御带我去青楼里会姑娘，那里的姑娘们告诉我，这天下的男子就没有专一痴情的，他说只喜欢你一个，是这时这刻只喜欢你一个，换了时辰，就只喜欢另一个了，哪里还记得你是谁。”

　　“这青楼里的姑娘看的到是真明白，你还说自己不懂男女之情，这下都懂了吧。”

　　“贺御说我这不叫懂，撑死就是知道什么是男女之情了，他说要懂，非得自己经历一遍不可。”

　　“这话倒不假。”

　　“要是天下的男女之情都像青楼里的女子和你这样，我还是别经历的好。”贺静女听出了云锣语气中的害怕，笑着说：“这儿那是你想经历就经历，想不经历就能不经历的，缘分若是来的，你躲不掉的。”

　　“我不一样，月老公公一定是忘了我了，不会给我安排姻缘的。”云锣笑着说。

　　走着、走着，这天慢慢就黑了下来，赵匡胤见京娘满脸疲累，便寻了一处客栈住下，贺静女和云锣路过客栈时，刚好看到赤麒麟，便知道赵匡胤已在此歇下了。

　　“从关西出来，他一个人的时候，这时候还骑着赤麒麟在路上跑呢！”云锣看着在马厩里安静的吃草的赤麒麟说道。

　　“是啊，至少有了这个姑娘，他应该是不会风餐露宿、饥寒交迫了，也是好事。”贺静女无奈的安慰自己到。她看着赤麒麟、想着小时候一直在身边保护自己的赵家哥哥，动了动嘴角，很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从知道赵匡胤要送赵京娘回蒲州开始，她就没有发自内心的笑过，所有的笑容都极尽敷衍。

　　“笑不出来，就别笑了，想来，这也不是一件，说过去就能过去的事。”云锣在一旁说道。贺静女看着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前面有一个布庄是贺家的，我们去那寻个住处吧？”

　　“难怪贺伯伯放心让你闯荡江湖呢，敢情全天下都有贺家的生意啊！”

　　“你就不要这么大惊小怪了吧，你自己不也是贺家的吗？贺家的钱庄、布庄，你没住过？”

　　“那自然是住过的，每次住的时候都忍不住想，这贺家的祖先到底是怎样的一群人呢？满天下都有贺家的生意。”

　　“贺家以诗礼传家，乱世为将，盛世治礼，三教九流，都有的。”

　　“哎，这赵家公子也不知是哪辈子修的福份，能遇上你，贺家主堂唯一的女儿，还和他定了亲。”

　　两人到布庄，拿了腰牌，店小二便开口说道：“今日这小镇上是出什么事了吗？怎得来的这些贺家人。”

　　“除了我们，还有人来借宿吗？”云锣上前问道。

　　“是啊，是一位俊秀的少年，是木系一支的，现下就住在两位姑娘隔壁那间屋子里。”店小二回完话便出去了。

　　“莫不是贺鱼哥哥？”云锣笑着对贺静女说道。

　　“贺鱼哥哥，在红腭庄和火焱庄，可没见你叫哥哥。”贺静女若有所思的说道。

　　“哎呀，那两个同辈的堂兄，我不是没见过吗？贺鱼哥哥我小时候见过，他还教过我剑法呢，我们去隔壁问问，若真是他，也好打个招呼啊！”

　　“同为贺家子侄，自然是要过去相见的。”

　　推门而出的正是一身褐色衣衫的贺鱼，贺家木紫庄的少庄主，也是贺家“yu”音辈中最俊朗的少年，周身一股英气，让人见之难忘。

　　“二位姑娘是？”贺鱼轻声问道。只这一句话，云锣便三魂没了七魄，呆住了。贺静女虽也没见过相貌如此英俊的少年，但好在还稳得住精神，俯身回话到：“贺静女、云锣。”

　　“是，贺家主堂的静女堂妹？”贺鱼自然不敢相信在这穷乡僻壤的一家布庄的后院会遇到贺家主堂的千金。

　　“是的，今日到此店借住，店小二说也有一位贺家公子来此借住，便来打声招呼。”贺静女此时已完全泰然自若了。

　　“二位里面请。”贺鱼说着话把贺静女和云锣让进了屋内。

　　“我初见云锣时，只有十岁，如今走在路上，很是不敢认了。”一进屋，贺鱼便笑着说道，云锣听见他提起自己，忙说：“嗯，鱼师兄，好久不见。”

　　鱼师兄？贺静女在心里暗自默念了一下云锣对贺鱼的称呼，觉得很是好笑。

　　“鱼堂兄来此何事？”贺静女轻声问道。

　　“主要还是为江洋大盗满天飞来的。”

　　“满天飞张广儿？”云锣疑惑的问道。

　　“正是，你们见过？”

　　“没有，我们见过被他掳来的少女。”

　　“啊，蒲州赵京娘。”贺鱼脱口说道。

　　“鱼堂兄，认得她？”

　　“我正是受他父亲所托，前来寻她的。”贺鱼点头说道。

　　“她父亲？”云锣疑惑道。

　　“嗯，赵员外和赵夫人痛失爱女，整日伤心，便求到了我父亲那，父亲便命我来寻，我几日前已快追上满天飞张广儿了，不料他身边竟还有其他帮手，我一人不敌，便叫他们逃脱了，后来便在没寻到消息，今日便寻到此处了。

　　“巧了，你是来寻赵京娘的，而如今，她就住在附近的客栈里，不过你去要人，怕是要不出来。”云锣看着贺静女说道。

　　“又有其他人抓了赵京娘吗？”贺鱼疑惑的问到。

　　“没有，赵家哥哥在清幽观养病时，刚好撞见被满天飞张广儿和着地滚周进掳来藏在降魔殿的赵京娘，便把她救了，然后便一路护送她回乡。”

　　“赵家哥哥？赵匡胤？”贺鱼疑惑的问道。

　　“正是。”贺静女答道。

　　“这？赵公子在江湖上的名声，静女堂妹可听说了？”

　　“没有。”“我们每天不是在打架、就是在赶路，这赵公子在江湖上已经创出名声了吗？”云锣很是觉得不可思议的问道。

　　“嗯，他只身一人过了红腭庄的黄土阵，又把关西董家的异域马队全部打落了马，黄州杀了宋虎，朔州打死李子英，这想不出名怕是都难，不过他这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性格闯出来的名声却并不好，说他莽撞、狠毒、杀人不眨眼的多，赞美他本事的到不多，还有人说，他之所以能打落异域马队，是因为两个从青玉庄冲出来的女子，我正要问问二位妹妹，是否知道此事呢？”

　　云锣看了贺静女一眼说：“我们哪里知道。”

　　“有人说，其中一个少女的剑法与贺家云氏一族剑法很像，我以为？”

　　“云氏一族人多了去了，师傅调教过的人数不胜数，谁知道是那个出手相助的。”云锣连忙辩解道。

　　“也不打紧，如今既然已寻得赵家姑娘的行踪，明日一早，我去求见，便是了。”贺静女听贺鱼如此说，很是舒心了笑了一下。

　　回到房间，云锣倒是有些郁闷了，自言自语道：“鱼师兄要是一个人送赵京娘回乡，不会招人闲话吗？”

　　“那谁知道呢？这赵员外可是专门寻了贺鱼堂兄来寻人的，且就堂兄自己来寻，人家也没说什么。”贺静女笑着回到。

　　云锣见整一天都情绪低落的贺静女突然开心了，笑着说道：“这下，你家赵哥哥不用千里送京娘了，你开心了？”

　　“我有吗？我有！”贺静女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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