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黄鸟于飞（二）
“伯明氏并不想与我有虞结亲？”王后听说了今日殿中情形，马上赶了过来。
“寒少国主的意思是这样。”虞思说这句话时略有所思。
“君上的意思，可能国主不是这样想的？”
“如今民怨沸腾，有虞虽然是小国，却因重礼，很得百姓优待，寒国主大概不会放弃改变自己名声的好机会。”虞思说着话，看了一眼王后。
“左右絮儿和寒少国主的婚约就此了了，王后在给絮儿择一门亲事吧。”
“那可要好生想想了。”
“宁儿自己选的这桩婚事，王后怎么看？”
“君上不是和寒少主商定了各诸侯国的庖正来有虞学习酿酒之术的事了嘛，我想着等品酒大会结束后，差不多，宁儿就可以嫁了。”
“是啊，若葛庖正能把握好这次机会，定会闻名于天下的。”
“能得君上赏识，他自然是个可予之人。”王后看着虞思的眼神里有几分崇拜。
“王后要给宁儿透个气，让她安心些，在等一等。”
“臣妾知道了。”
葛覃刚和虞思聊完传授酿酒之术的事，在回膳房的青草阶上就见到了姚归宁，葛覃记得，他第一次见到她，也是在这里。
“大公主万安。”葛覃顺势行了礼。
“葛庖正，不必如此多礼，我父王把事情和你说了？”不知为何，姚归宁在葛覃面前，总是有些小心翼翼的。
“说了的，明日起便要准备迎接各诸侯国的庖正们了。”
“应该事先与你商议一下的，毕竟这酿酒之术是你经过几番周折才得来的，如今要天下尽知了，也没问问你，愿不愿意？”
姚归宁支开了女侍和使役，此刻在青草阶上，只有她和葛覃。
旁晚落日的余晖洒在少女略带红晕的脸上，轻柔的晚风，将少女耳边的秀发吹了起来，透白的脖颈儿，像一个秘密花园一样，让葛覃移不开目光。
葛覃不得不在心里承认，有虞国的这两位公主都是钟灵毓秀的美人。
过了许久也不见葛覃回话，姚归宁只得抬头小心的问：“你介意吗？”
“介意什么？”葛覃快速的收回了目光。
“父王事前并未问你是否愿意传授酿酒之术？”
“怎么会介意呢？君上知我，我本就有将此术传遍天下之意，只是人微力薄，君上是在帮我实现心愿，我感谢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介意呢。”葛覃笑着说。
“那就好，不过酿酒之术非短时间内能够学成，你往后要辛苦些了。”
“我没什么，大公主专门等在这儿，就是为了问这个吗？公主觉得臣下是会介意之人？”
葛覃的话，到是把姚归宁问住了，她只是觉得午前父王应该把葛覃也召进殿中，一起商议此事的，怕他心生芥蒂，却不想此刻是她多心了。
“没有，只是觉得父王做的有些不妥，怕你受委屈。”
“我是君上的臣下，合该听命办事的，若因此心生不满，岂不是有违臣下之礼。”
“是我小人之心了，望葛庖正见谅。”
“多谢大公主关怀，小人不敢。”
“我。。”姚归宁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葛覃对她太恭敬了，一直都像主仆，她总想做点什么改变一下这种非常不对等的关系，可无论她向前走多少步，葛覃都是向后退的。
她站在青草阶的最上面，葛覃在离她三个台阶的下面，这三个台阶，好像无论怎样，都很难逾越，她小心翼翼的下了一个台阶，葛覃也跟着后退了一个台阶。
两人这样僵持着，直到葛覃退无可退，她才看到他的眼睛。
四目相对，触手可及的距离，姚归宁却不敢在向前走了，他愿意娶自己吗？
“如果父王不下旨，你会娶我吗？”这句话梗在姚归宁心里，很久、很久了。
葛覃其实也早已慌了神，他自小到大，就没见过几个女孩子，现下被姚归宁逼得步步倒退，完全乱了阵脚，慌乱中脱口而出：“臣下。。不。。”“敢想”二字还未说出口，姚归宁便慌张的说：“不？你不愿意？”
“不是的。。我。。我和公主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葛覃定了定神，看着姚归宁的眼神里是猜不透的情愫。
“看来你真的不愿意。”姚归宁说着话，底下了头，眼睛里有泪光滑过。
“我不会逼你的。”说完，从葛覃身边跑走了。
葛覃转身看着一边跑一边擦泪水的姚归宁，心中五味杂陈。
一个诸侯国的美貌公主，知书达礼，受众人爱重，为什么就会看上他呢？
其实自知道大公主喜欢他到现在，他每日都在想，大公主喜欢他什么呢，却从来没问过自己，喜欢大公主吗？
他喜欢吗？他当然喜欢，如此聪慧美丽的公主，没有人会不喜欢。
他敢娶吗？他自然不敢，一个居无定所的逃犯，哪里有成家的奢望。
此刻，在天辰殿的石阶上，姚归絮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望之如月的夏朝第一美男寒浇。
寒浇抬眉冲他微笑的那一刻，她险些从石阶上滑下去。
“不知这位是大公主还是小公主呢？”
“这位是有虞国的小公主，公子是？”春浅其实刚刚也看呆了，只是姚归絮腿软了一下，她下意识去扶，才缓过神来。
“在下，伯明氏寒浇，见过公主。”
这么个清逸俊朗的风姿，他不说，大家也猜到他是谁了，只是春浅慌的也不知说什么好，就只好随口问了。
“寒少国主来天辰殿，有事？”姚归絮终于在这一问一答间找回了思绪。
“今日和虞君上定了品酒大会的事，但具体时日没有商定，来请羲和拟一个良辰吉日。”
“哦。”姚归絮听完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公主来此何事啊？”
“我来问问羲和，和你的婚事不成了，是不是真的。”姚归絮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把周围所有的女侍、使役都惊呆了，连刚刚出来迎接贵客的羲和都定在了原地。
仿佛连风都静止了，寒浇却笑了，躬身说：“要知道公主是这么个可爱的性子，午前在殿上就不说那番话了。”
姚归絮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说到：“我原也是有心上人的，多谢寒少国主成全。”
说着，也回了一个礼，寒浇的笑容在话音未落时消失了。
“两位贵客到访，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羲和说着话，自石阶上走了下来。
“与公主初见，还想多聊两句呢，被你搅了。”寒浇边上台阶，边说。
“少国主哪里话，里面聊、里面聊。”羲和一面笑脸迎寒浇，一面瞪了姚归絮一眼。
姚归絮也知道自己刚刚说错了话，只得委屈巴巴的跟在他们的身后进了殿。
“不知少国主来，所谓何事啊？”羲和恭敬的问到。
还未等寒浇放下茶盏，姚归絮便说：“让你给品酒大会择个日子。”
寒浇看着姚归絮，笑的很是玩味。
“我们家公主就是这么个性子，还请少国主见谅。”羲和陪笑到。
“他有什么好要对我见谅的啊，我们日后也见不到了，是吧，少国主？”姚归絮恢复了往日的脾性。
“公主这般讨厌我吗？连再见面的机会也不给？”
“嗯？不是你不想和我结亲的吗？”
“是听闻公主有了心上人，不好夺人姻缘。”
“是啊，我是有心上人啊，所以刚刚谢过少国主的好意了。”
寒浇的脸色此刻明显不好看，羲和只得回话到：“去星殿吧，择个良辰吉日。”
“公主也一同去吧？”寒浇看着姚归絮说到。
“好啊，省的等你们定完，我在去问父王了。”
说话间，三人已到了星殿。
夏朝很重天文历法，日月更迭。所有的农时都是根据星象定下的，羲和的祖上更是根据日月星辰更替，创造了干支记日法，流传于夏朝的每个诸侯国之间。
星殿是天辰宫最里面的主殿，是一间常年不见阳光的暗室，殿中挂满了深蓝色的帷幔，各色发光的宝石嵌在帷幔上，透出幽暗的光，仿若夜空里的星辰般清晰可见。
“早有耳闻，有虞国的星殿堪比夜晚的星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寒浇看着各色发光的宝石，感叹到。
“早有耳闻，寒少国主望之如月，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姚归絮的话，成功的逗笑了寒浇和羲和。
“早有耳闻，公主拾人牙慧第一，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寒浇笑着回到。
“早有耳闻，寒少国主伶牙俐齿、怼人一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姚归絮也不甘示弱。
“少国主是在赞赏星殿呢，公主怎好挖苦人呢？”羲和连忙打圆场。
“我没挖苦他啊，我也有夸他美貌如月啊，是他先说我拾人牙慧的。”姚归絮说着话，就觉得自己委屈。
“那有人夸男子美貌如月的。”羲和摇摇头说。
“是在下唐突了公主，还请羲和测星象吧。”寒浇笑着说，好像对刚刚的话，丝毫也不在意。
“眼下正值黄昏，是测良辰吉日的好时候，二位稍等片刻。”羲和说着话，把罗盘移了移位置。
整个星殿，除了挂满帷幔的宝石，就是大大小小的罗盘了，它们看似杂乱无章的分布在星殿的每个角落里，却在羲和移动某个斗柄后，像北斗星那般旋转了起来。
这是寒浇第一次看测星，不免口中有感叹之词，但姚归絮却已见过很多次了，只扭头看了他一眼，满脸都是怎么这么没见过世面的表情。
寒浇虽有些无奈，却也主动迎上了姚归絮的目光。
蓝色帷幔下，宝石幽暗的光照在姚归絮白皙的脸上，眉目间点点沁绿，脂粉的红晕依稀可见，少女如流水般灵动的眸子，顷刻就映在了寒浇的心上。
罗盘转动的声音混合着少年的心动，笼罩在姚归絮的身旁，那种马上要将她拥入怀中的气场，让姚归絮有片刻的失神，当你和一个人站的很近又四目相对的时候，他想要靠近你的气场，瞬间就会被感知到。
姚归絮慌乱的转头，跑出星殿，跑到殿门口的她，像一个刚刚呼吸到新鲜空气的孩子，重获新生，殿中那让人窒息的气场，此刻还萦绕在姚归絮的眼前。
靓妆眉沁绿，羞脸粉生红，到有虞国的第一晚，寒浇就无法入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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