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风波
众人的目光一下汇集到了林昭夕身上。
小姐们刚刚认识了林昭夕，可部分夫人还没见过。几人口中交谈一番，才明白这是侯爷和元妻唯一的女儿。一直称病养在闺中。
一位夫人笑问道：“我看她那衣衫，还以为是哪位老爷带来的呢，原来是侯府四小姐。”
刘氏没想到自己女儿突然窜出来生事，但听见妇人们都注意到了林昭夕的衣衫，便笑着应了，“哎，那是她喜欢的衣裳，我这身份，也不好拦着。”
在场是续弦的，纷纷点头，元妻的孩子，终归不好下狠手教。
本来她计划暗中提起，林昭夕就是徐若瑶那好不容易怀上的女儿，不过林昭阳阴差阳错让大家提前知道了，也不坏。
她林昭夕不是吵闹着要来宴会吗？那她就让她声名远扬，一个喜好勾栏样式的女子，哪个世家敢要？
刘氏对着林昭阳轻斥道：“你姐姐身子不好，让她做这些干什么？”
她又颇为关切地看向不知所措的林昭夕，“你歇着就……”
林昭夕却静静走到了台前。
若是前世，她说不定还会因为刘氏的话松口气。可现在，她就等着一个上台的机会。
她淡然起身，行了个福礼，“今日侯府做东，又是妹妹极力相邀，我也不好推辞。只是这七弦琴不是我所长，我去屋中拿我的五弦琴来，还请各位夫人、小姐稍等。”
刘氏没想到沉默胆小的林昭夕敢应下来，心中生了些微妙情绪。果然不等她反应，一位身穿红衣的夫人嗤笑道：“这偌大的侯府，还需要你亲去？”
林昭夕面色有些为难，转头看向青萝，“青萝，你愿意替我去取嘛？”
青萝平日懒散惯了，此刻还想着怎么把林昭阳骗去李元胜那里呢，看见刘氏眼神如刀子般飞过来，连忙跪下，“小姐说什么糊涂话呢！平时什么事情我不是亲自伺候小姐，哪里需要您去？我立刻去拿！”
刘氏见她云淡风轻的样，总觉得哪里不对，这林昭夕素来沉默寡言，问十句才回一句，如今怎么会打机锋了？她不就是想表达青萝伺候的不如意吗？可惜，贵夫人们只会理解为她没手段、管不住下人，真是自作聪明！
可林昭夕又回到了平日的状态，如同没有波澜的古井，透着些哀怯和无奈。
罢了，不过是个没有生母的丧门星，能翻出什么波浪来？刘氏思虑一番，没有阻止，反正让林昭夕出丑就行了，要弹就弹吧，就她那技术，还能翻天不成？
没一会，青萝就抱着琴来了，她似乎有些踌躇要不要将琴递出去，“小姐，这琴有些……”
“无妨。”林昭夕试了试音，信手弹了起来。
可惜林昭夕没弹几个音，那琴弦竟然断了。
林昭阳噗嗤笑了起来，“姐姐若是平时不弹了，大可不必逞强。”
刘氏正幸灾乐祸，刚刚身穿红衣的妇人嘲笑道：“侯府这是怎么了？嫡出的小姐，都没人专管这这些器具吗？”
刘氏的笑容有了些裂痕，她最烦有人将林昭夕称作嫡女，时刻提醒她以前只是个妾；但也怕苛求庶女的名声传出去。
云棠迅速反应过来，准备跪下轻罪，可林昭夕比她动作更快，“这位夫人误会了，我身子不好，平日别说出府了，就连院子门都不怎么出的。用不着这么多人伺候。”
她有些怀念似的抚摸过琴，“这琴坏过无数次了，我生母说侯府虽大，勤俭持家才是正理，我自己修修就是了，这琴还是能用的。”
这话放在寻常也就罢了，可偏偏是在刘氏半春日宴的时候。不说别的，这随意拎一桌酒席的价格，都够买一台不错的七弦琴了，更何况是早不时兴的五弦琴呢？
刘氏牙都要咬碎了，才缓过气来发了话，“夕姐就是这节省的脾性，琴坏了也不告诉我，云棠，还不快去定一把……”
“不用了。”林昭夕意有所指地看了林昭阳所持之琴，“夫人，我生母在我的嫁妆里，留有一把七弦琴。之前没舍得，现下还是觉得那把适合我。”
感情她是冲着嫁妆来的！刘氏怎么能放手，她所说的琴如今正在这席上摆着呢，“夕姐，嫁妆可是留着出嫁用的，怎么可以现在挥霍了？”
“是吗？我倒是觉得妹妹所用的七弦琴，和我母亲留给我的嫁妆单子里所绘，几乎一模一样，难道是我看错了？”
林昭夕玩味看着刘氏惊慌的神色。
嫁妆单子什么的自然不存在，这事还是前世，林昭阳自曝给林昭夕的。
林昭阳当着自己的面，将那琴在地上狠狠摔坏，“你爱的东西，在我眼里也不过些垃圾，但就算是垃圾，也不会属于你。”
生母徐若瑶的母家，在出事前也是当地豪门大户，嫁妆自然颇丰。可自己前世被逼嫁给郑屹安，侯府却以“怕被贪财的太监争抢”为由，扣押了她的大部分嫁妆。
她后来才知道，母亲留下的嫁妆，早在自己出嫁前，就已被刘氏肆意取用了。
刘氏不知她竟还存着嫁妆单子，只能先把这桩事情应付过去，“那琴还在库里呢，等晚上，让云棠给你送过去。”
“那就多谢夫人了。”
在座的深浸后宅的夫人们，甚至是一些精明的小姐，都察觉到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不少，看向刘氏的眼神也微妙起来。
终究是一个刻薄嫡女的继室，哪怕得了诰命，也是上不得台面可刘氏终究是得了侯爷宠爱，如今才是真真正正掌着侯府大权，也无人敢明面上给她难堪。
一个婢女凑到刚刚身着红衣的夫人跟前，耳语了几句。红衣夫人微微皱眉，随后又调整到了嬉笑之貌，朗声说道：“四小姐，等拿到了嫁妆，还是要好生给自己买两身新衣裳打扮打扮，别辜负了自己的身份啊。”
不少夫人听到这，都倒吸了一口气。
莫说是这侯府的面子不好扫……这样的衣衫打扮问题，大家要八卦都是私下，从来没有面上直接戳破的。
林昭夕有些惊讶，但更多是欣喜。她正觉得自己直接说起这事太过刻意，现在有人帮她打了头一枪，就简单多了！
她笑着朝红衣夫人说道：“让夫人见笑，可我这衣服是夫人为了宴会特意为我准备的，是太华贵了些，平日我是不敢穿的。”
刘氏一拍桌子，“你、你胡说什么呢！”
林昭夕无辜地眨眨眼，“这不是昨儿云棠亲自送来的吗？难道不是？”
林昭夕转身望向青萝，“青萝，昨儿不是你从云棠手中接过的吗？”
青萝知道自己需要立刻否认，否则在刘氏那讨不到好果子吃，可她却被林昭夕的眼神镇住了，又是那仿佛知晓她一切心思、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神。
红衣夫人扑哧一笑，“四小姐，你这衣衫样式啊，可是明月楼的昭姑娘亲自设计的，专门用来勾男人的。哎刘夫人，你家夫君不也是明月楼常客？听说他专门购了一房小妾，专门穿着这百蝶衣，夜夜起舞啊？”
刘氏听到这话，脸都绿了，“孟夫人，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的事吧。”
一直四平八稳的春日宴，算是彻底炸锅了。
“真想不到，这刘夫人原来是个笑面虎啊……”
“也不是正儿八经的续弦，听说侯爷本就是宠妻灭妾的……”
“谁叫人家肚子争气呢，只是苦了这嫡女……”
云棠见刘氏马上沉不住气了，只好一咬牙跪下，“都是奴婢的错，咱们侯府以前的裁缝生了大病，太太说要给小姐订衣服，我就直接找了老裁缝推荐的人，却没有仔细详查其中的底细……”
刘氏气得猛拍桌案，“我这么信任你！你干的都是什么事啊！”
云棠慌不择路，“咱们这深宅大院的，根本没听说过什么百蝶衣的典故啊……”
在场知晓百蝶衣典故的夫人小姐不禁冷笑，不是傻子都看得出来是刘氏作怪，还装什么没听过的清高样？
”你还狡辩！晚些再处理你的问题，好好给小姐赔罪！”刘氏发作了一通，腰杆也硬了起来。
林昭夕看着平日趾高气扬的云棠跪在自己的面前，只是淡淡笑了，“无妨，相信在座的夫人都是明眼人，并不会靠衣装来辨识人的品性。”
这话可比云棠的胡乱推脱熨帖多了可终究是侯府的家事，夫人们不好多掺合，风头一散，宴会继续开开心心地办下去。
林昭夕看着那位红衣夫人，她被称作孟夫人……难道是王将军的夫人？
她走到孟夫人跟前准备道谢，“多谢夫人替我……”
“别，我只是还人情。”孟夫人大手一挥，就走远了。
人情？谁的人情？林昭夕一头雾水，但见她不太耐烦的样子，也不好继续追问，她盘算着日后打听一番。
经过这事，倒是有几个好心的小姑娘，跑来安慰林昭夕，还和林昭夕推荐衣服铺子，把林昭夕弄得哭笑不得。
酒过三巡，气氛也逐渐放松。晚膳时辰渐近，已有不少小姐已经准备下去更衣了。
林昭夕也觉得乏了，准备下去歇息一番。青萝却阴魂不散的冲出来，“小姐，你真的不去林岚阁看看吗？”
林昭夕只觉得烦不胜烦，完全不想搭理她，可青萝接下来的话却让她顿住了脚步。
“四姑娘，我叫你去林岚阁，是因为林岚阁最低等的洒扫婆子，曾伺候过你生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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