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坦白

短处被戳中，傅妄的语气愈发暴戾，残缺的指端狠狠碾过膝盖处的布料，细细密密的血珠渗透了裤子，触到了他因为盛怒而紧绷的皮肤。
  他讨厌这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更讨厌司听瑜轻视他的语气和态度！
  “我一开始就没想着能全身而退，司听瑜，你倒是比陆家的每一个人都有勇气，想当初，陆云景和他老婆可是足足犹豫了大半个小时才做出选择呢！”
  “因为我足够爱陆祈川，而他，给了我足够的信任！傅妄，你已经伤害过他一次了，这次，我会保护好他！”
  说完，司听瑜就干脆利落地摁下了挂断键，删除完通话记录，顺手把这个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她这一通发作，势必会让傅妄狗急跳墙。
  但她忍不了了。
  每次背着陆祈川接通他的电话，她心里就和吃了死苍蝇一样恶心。
  况且，要是被陆祈川知道了，他估计会更崩溃。
  昔日仇人和亲密爱人的双重背叛对他来说，才是致命的。
  司听瑜毫不怀疑自己在陆祈川心中的分量，刚才那句话也是真的。
  她既然能救陆祈川一次，就能救他两次、三次、万次！
  只要她还坚定地站在陆祈川身边，他就一定能好！
  如果好不了，那司听瑜就要考虑转行了。
  当个伟大的精神科医生好像也挺酷的……
  在她推开卧室门的那一刻，房间里的男人停止了指尖的敲击。
  陆祈川默默将手背到了身后，抬眸望向她，额前细碎的发半掩着他修长的眉，而他黑眸深邃，眉眼温柔，眼神干净如一汪泉水，澄澈透明。
  这次她和对方的通话持续了九分钟。
  比上次短了四分钟。
  这算不算是一个好消息？
  司听瑜不知道男人此时在想些什么。
  她只知道，刚才自己的耳朵被傅妄这个变态污染了，她急需一通心灵的荡涤。
  “陆祈川！好宝宝，快让我抱一下，抱抱抱！”
  男人目光沉沉，探究的视线在她的脸上扫了一圈，随即释然一笑，缓缓抬起手，张开了怀抱。
  司听瑜立马扑了过去，环住了他的腰，软嫩的脸蛋在他胸前使劲蹭着，像是一只黏着主人撒娇的小猫。
  她其实很少露出这样脆弱、粘人的一面。
  只是今天大喜大悲过后，莫名有了些怅然若失的感觉，所以迫切地想要寻求一些安慰。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陆祈川一言不发地抱紧了眼前人，轻轻摸了下她的脑袋，看着她满心依赖的模样，唇边漾开了一抹笑，带着几分暖意。
  “发生什么了？”
  男人并没有期待着答案，只是按照流程，关心一问罢了。
  他知道的，不能限制女朋友的交友，也不可以干涉女朋友的正常生活。
  他应该懂事一些的。
  这样，司听瑜才会一直陪在他身边……
  如他所想，小姑娘并没有直接回答，还是埋着脑袋，呼噜呼噜地在他胸前蹭个不停，瓮声瓮气地岔开了话题，
  “没什么，都是工作上的糟心事情，宝贝，你身上好香呀~”
  “哦，香吗？”
  “嗯嗯！很香，是一种很有少年感的香味，我好喜欢，快，再抱紧一点，我要沾点你的味道！”
  “这样啊，司听瑜，其实，有一种更容易沾染上味道的办法……”陆祈川干净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笑意，眼眸温和清澈，很容易让人沉溺进去。
  女孩应声抬头，鼻尖红红的，眼神懵懂但好学，虚心求教道：“什么办法？”
  “闭眼。”
  男人轻吐出的两个字莫名带了些蛊惑意味，司听瑜下意识地照做，回过神来后，下唇已经被一抹温热撷住。
  “呜……宝贝你……”
  回应她的，是唇珠上突然传来的一丝刺痛。
  但下一秒，比牛奶还要柔和的吻，瞬间抚平了她的所有心绪。
  陆祈川的胳膊不动声色地扣着她的腰，大掌贪恋地轻轻抚过她的背，深邃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眉目温顺，仿佛再也装不下任何人。
  他不舍得错过司听瑜的任何一个反应，而后根据她的神情反馈，不断调整着自己唇上的动作。
  他在试图取|悦她。
  陆祈川不得不承认，接连两次的陌生电话已经显而易见地影响到了他的心情。
  司听瑜避而不谈、言辞闪烁的反应，愈发让他不安。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他的心脏就是酸涩得厉害。
  他不想用任何带有主观色彩的念头去恶意揣测司听瑜的行为，但他……克制不住自己。
  他本就是一个悲观主义者。
  在遇见司听瑜之前，他甚至连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都找不到！
  也许是司听瑜最近太纵容他了，亦或是，方才司从礼的默许让他自视甚高了。
  短短几分钟后，陆祈川就开始贪心地想要渗透进司听瑜生活的每一处。
  说白了，他就是很在意那两个没有备注的电话！

  每次通话完，司听瑜的情绪都会有明显的波动。
  而这一发现，让他充满了危机感。
  当下的肌肤相触，只能安抚他的些许焦虑，但缓解不了他内心深处的不安。
  他急迫地想要更多。
  原本应该缠绵悱恻的一个吻，硬生生被男人亲成了追逐躲闪的游戏。
  司听瑜被迫承受着他突如其来的热情，刚开始还能配合，但到后来，她的腰软了、嘴酸了，就连意识，都混沌了。
  “宝贝唔……停一下，我哼……疼了！”
  陆祈川的胸膛被两只小手抵着用力推开，他只好松开了两排牙齿间的那块软肉，唇边唇边含着一抹极淡的笑，莞尔一展，略带薄茧的之间轻抚过女孩的唇瓣，低声哄着。
  “好好，不亲了，不怕不怕，让我们宝宝疼了，是不是？”
  “你太用力了！”小姑娘瞪着眼睛控诉他的残忍罪行。
  “对不起宝宝，我错了，我没有控制住自己，让你疼了，你打我吧。”
  “你故意的！”
  “不是，宝宝，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知道的，亲亲的时候我容易情绪激动，所以用力了一点点，你别讨厌我。”
  密不可分的拥抱间，男人呼吸的速度规律均匀，身上的气息淡雅舒展，胸膛微微起伏着，袖口散散松开，满身一副倦慵疲沓的模样，可他偏偏还在低声下气地求饶。
  强烈的反差让司听瑜有些受不住，抿着唇半晌没说出话来。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明暗交错的光线透过落地窗，洋洋洒洒地打在男人的鼻梁上，印出了他五官立体俊逸的轮廓，就连鼻尖那颗浅淡的小痣，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鼻尖……小痣……
  不久前，这颗小痣上还沾上过一层薄薄的、润泽的水膜……
  在让她快乐这件事情上，出了不少力气……
  过去的记忆突然被勾起，司听瑜蓦地吞了吞口水，感觉自己的腰肢愈发酸软了，险些从男人的腿上滑落。
  陆祈川迅速控住了她的腰，而后腰背挺直，无奈地笑了笑，眼神中满是宠溺，低沉磁性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司医生，你在想什么？”
  “没有，我没有想到那天！大白天的，陆祈川，你也不许瞎想！”女孩一本正经地胡言乱语了一通。
  刚好给了男人打趣揶揄的机会。
  “宝宝，我什么都没有说，倒是你，你想到哪一天了？”
  “哪一天都没有想！”
  “让我猜猜，是我们临时睡在客卧的那一天吗？”
  “……”她合理怀疑，除了外科书，陆祈川还偷偷看了她的医学心理学！
  “别乱想，宝贝，我好爱你。”
  听到她说爱，陆祈川原本刻意压制着的情绪轰然坍塌了，像是无处宣泄的洪水突然冲破了堤坝，朝着他的最心酸处奔涌而去。
  他甘愿将自己的最软弱处，暴露在司听瑜的面前。
  “司医生，我就是会胡思乱想怎么办？我也不想的，但我太小心眼了，我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我会一个人偷偷想很多……”
  “这不是小心眼，宝贝，每个人处理情绪的方式不一样，独处思考是一种很常见的内化方式，这只是你的个人习惯而已。”
  “不，不是这样的！”他根本就没有司听瑜认为的那么好！
  他偏执、阴暗、善妒、脆弱……他的缺点明明列都列不过来。
  那个风光霁月、清隽明朗的男人，不是他。
  是他装出来的。
  陆祈川下意识地圈紧了女孩的腰，像是生怕她突然离开，哑着声音喃喃道。
  “司听瑜，我比你想象的要糟糕多了。”
  “陆祈川，我比你想象的要了解你的多。”小姑娘模仿着他的说话语气，主动搂住了他的肩膀，耐心哄道：“宝贝，你告诉我，你在困扰些什么，我帮你一起解决，好不好？”
  被如此温柔地对待，陆祈川更加委屈了，原本宽阔的肩膀慢慢内扣，眼角也耷拉了下来，浑身的疏离散去，他柔软、坦诚的像个孩子。
  女孩充沛的爱意给了他勇敢表达的勇气。
  “司听瑜，我不高兴。”
  “为什么不高兴？”
  “因为你接了那两个电话，就是刚才没有备注的那个号码，第一次打来时，你告诉我说那是行政楼的电话，但是刚才，你告诉我是医务科打来的，这两种说法，冲突了。”
  “宝贝你……关注的点真细节。”
  “嗯，我就是一个小气鬼，所以，宝宝，你骗我了吗？”
  明明是她证据确凿的谎言被戳穿，可陆祈川偏偏像是那个过错方，语气卑微又惶恐，生怕冒犯到她什么。
  就好像，只要她随口否认一句，他就会说服自己全盘接受。
  司听瑜看着男人低垂失落的眉眼，突然生出了一股冲动。
  很荒谬，但又很真实的冲动……
  “陆祈川，我确实骗了你，对不起，我不应该对你撒谎，还是两次，我知道错了，我……”
  她话还未说完，男人已经抢着回答了：“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只要司听瑜还愿意花时间来哄他，他就知足了。
  至于其他的，他可以说服自己不在意。
  可司听瑜既然打定了主意，就不会给自己留退路。
  此刻，到了检验她医术是否伟大的时候了！
  她决定，对陆祈川说出真相。
  并且，她对陆祈川，以及自己的医术都有信心。
  不过就是一段不堪的过往罢了，怎么比得上健康幸福的现在？
  不过就是曾经经历过的痛苦罢了，怎么比得上现在将来的美好？
  不过就是一个变态的傅妄罢了，怎么比得上妙手回春的她？！
  但话虽这么说，临开口前，司听瑜还是斟酌了许久用词和语气，她想尽可能地把对陆祈川的伤害降到最低。
  如果唯心主义真的管用的话，她愿意用自己十年的功德，来换陆祈川的一生顺遂无忧。
  她生平第一次，想默默祈祷各路神仙。
  一定，一定不可以让陆祈川崩溃……
  “宝贝，你看着我。”
  陆祈川迟钝地抬起头，就对上了女孩近在咫尺的脸，他嘴唇嗫嚅道：“怎么了？”
  “接下来，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可以不接受，但拜托你，记住一件事。”司听瑜郑重其事地捧住了他的脸颊，珍重道：“陆祈川，我爱你，我会一直一直陪在你身边，你永远不是一个人。”
  “好，我记住了。”男人点了点头，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
  “刚才那个电话，是傅妄打给我的。”
  听到这个名字，陆祈川的神经中枢反射性地猛然骤缩，让他忍不住重重阖上了眼，电光火石间，那些糟糕的记忆像是走马灯一样在他面前显现。
  傅妄。
  当初面无表情地在他身上划下一刀又一刀的人！
  回忆起那张冷若冰霜的脸，男人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两下，强烈的吞咽感让他忍不住想吐。
  但是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确定。
  “你告诉我，他找你干什么？他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他有没有给你看奇奇怪怪的照片？回答我，司听瑜！”
  男人宛如失控的状态在司听瑜看来已经是希波克拉底保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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