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十翅一桶
巡着声音抬头，蝙蝠侠看到了坐在横梁上的少年。
声音透过头罩有几分失真，但其中的嘲讽，鄙夷，仇视和憎恨，却没有被那金属头罩抵挡分毫——他们带着声音主人的情绪，清晰地传达进入了蝙蝠侠的耳中。
他认识我。
即便怒火已经将他包裹，蝙蝠侠的大脑却依旧能够冷静的分析当下的环境。
他认为我亏欠他。
小丑还在那里猖狂的笑着。
他知道迪克是第一任罗宾，而死去的是第二人罗宾。
那他知道蝙蝠侠的面具背后，是谁么？
“你在生气么？”小红头罩居高临下的看着蝙蝠侠，看着他们不远处的这场‘闹剧’，“因为我又带你亲眼见证了那个小傻瓜的盲目信任？还是因为我帮你看清了你的一直以来都在欺瞒你自己的事情？”
他的口气天真又无辜，像是不因世事的孩童询问这大人什么事生死，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故意的，他是故意在激怒蝙蝠侠——而这也的确成功的让蝙蝠侠的怒火越发膨胀。
“你看，即便是现在，你也依旧不愿意救他。”随着他的话，原本正在击打罗宾的声音停了下来，小丑双脚与肩齐平，将奄奄一息的罗宾鸟夹在了两腿中央，举着撬棍朝蝙蝠侠所在的方向露出了一个狰狞的微笑：“哦，小蝙蝠~”
他挥了挥手中的撬棍：“你来的可真迟。”
【jay？！】小杰森的耳麦中，传来了被实时转播现场情况的场外观众红头罩疑惑的声音，【怎么回事？】
蝙蝠侠也注意到了异样，当小红头罩的话语落下，那原本只存在于镜像中的小丑，忽然变得真实了起来：“你迟到了我们最重要的一场约会，”小丑不满的像是一个被男朋友违约了的女士，“别指望我能轻易原谅你。”
手中的撬棍抵在了地上罗宾鸟的头上，迫使他因疼痛勉强睁开了眼：“不过没关系，你的小丑找到了打发时间的好玩具——嘿，小南瓜，要不要和你的蝙蝠妈妈打声招呼？告诉他你正和小丑爸爸玩的很开心？”
这一次，地上的知更鸟勉强睁开了眼睛，勉强露出了一个略显狰狞的笑容。
“你可以去救他哦~”小杰森掐断了他与红头罩之间的通话，甚至还一并断掉了转播，“我给你一次机会，你可以去救你的罗宾鸟哦，b。”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立于房梁上，“不过你救他的时候，我就跑啦！”
此刻的蝙蝠侠正巧立于小红头罩与小丑和杰森的相对中央的位置，一左一右的方向注定了蝙蝠侠只能顾此失彼。
而这，正是小杰森的目的：“来吧，蝙蝠。”他得意道，“你是想要用我来威胁红头罩？还是想要去拯救你的罗宾鸟呢？”
这其实是一个错误的选择题，然而即便错误，蝙蝠侠也从来不会是从正确答案a与正确答案的另类写法b中，做出这道送分题的男人。
一个眨眼的功夫，蝙蝠侠就已经冲上房梁，掐着小红头罩的颈借助惯性，将他自房梁击落，狠狠地扣在了地上，同时用膝盖抵住了他的胸口：“你是谁！”
成年男人的体重将小红头罩压出了一声闷哼，金属头罩因为惯性在地面磕出了一个小坑，而在蝙蝠侠的身后，小丑的笑声越发得意：“你从来不会让我失望，小蝙蝠，”他大笑着，“你从来不会让你的小丑失望。”
这笑声笑着笑着，却不知在哪里变了调子，在蝙蝠侠的耳中越发的熟悉了起来。
几乎是在这种熟悉感降临的同时，蝙蝠侠就想起了这熟悉究竟是从何而来，但一同到来，的还有落在他颈侧的撬棍：“老家伙，”那声音轻快活泼，与小红头罩如出一辙，“你为什么不选择我？”
撬棍贴服在颈部的时候，蝙蝠侠便判断出之前他所以为的虚假，虽然不知小红头罩是如何做到的，但虚假已然变为真实。
他猛然旋身抓住撬棍狠狠向下一拉，同时掐着小红头罩的手攥拳朝着对方的头部挥打而去，也趁着这个机会，看到了举着撬棍威胁他的人究竟是谁——
——是杰森。
或者说，是他的二代罗宾，却又不全然是他记忆中的二代罗宾。
他的身形要比自己记忆中的更为消瘦，个头没怎么见长，原本被染黑的头发半长不长，红色的底色使得他此刻的头发看起来有些像是嬉皮士。
让蝙蝠侠瞳孔紧缩的，甚至没能反应过来对方反击拳脚的，是倒影在他瞳孔中，带着残破多米诺面具的脸上，一个深深的，已经结了疤的印记。
j
是jason的j，还是joker的j？
但无论是哪个j，真的重要么？
“你放弃了我，选择了他！”少年的杰森拳拳到肉，攻势迅猛又熟悉，“我是你的罗宾，是你的孩子，是你的学生，是你的信徒。我将你视作我的父，我的主，我的一切——可你却只把我当做是一件玩物！”
蝙蝠侠的嘴唇紧抿，便是坚毅如他，在接二连三的变化下，也只剩了狼狈防御。
“你只把我当做犯罪巷里，一件可以被随时取代的玩物！”少年的眼睛里有的是悲伤，有的是绝望，却唯独没有蝙蝠侠想要看到的仇恨，“才不过半年，你就找到了新的罗宾——格雷森离开的时候，你身边空了整整一年！”
那是一个知晓自己幸运，但又忍不住去嫉妒，不断前行着想要更多的孩子，所发出最真实的声音：“一年后你找到了我，又花费了一年才将我训练成了你的士兵，你的助手。才允许我跟随你的脚步，追寻你的身影——”
随着他的愤怒和质疑，二代罗宾，不，或许应该称呼为阿卡姆骑士的杰森，也逐渐在打斗中增添了很多蝙蝠侠熟悉的细节。
他的脸上，原本的嫉妒和愤怒，随着动作的变化，渲染上了灿烂的笑容，然后是疯狂。
那是小丑的样子。
就在蝙蝠侠和二代罗宾打斗的时候，小杰森捂着自己的头罩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假装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朝着不知何时被吊绑在地上的小丑走去。
蝙蝠侠试图阻止，但每一次，二代罗宾都能精准的挡住他前进的步伐。
“到了现在，”二代罗宾手中的撬棍击飞蝙蝠标，“你都不愿意承认么？”
蝙蝠侠没有回答。
“到了现在，你都不愿意承认我又回到了你的身边么？”小杰森的步伐越发轻快，阿卡姆骑士的动作也越发狂躁，几乎是在以伤换伤，“我为了你从地狱中爬出，在人世中煎熬，这对于你来说——”
“——什么都不是么？”阿卡姆骑士抓住了蝙蝠侠防御动作中的破绽，撬棍朝着蝙蝠侠的头部挥舞而去，“你甚至都不曾睁眼注视过我，是因为我脸上丑陋的伤疤么？还是因为我无关紧要！”
而因为注视着小红头罩，无意中分散了注意力的蝙蝠侠。
撬棍没有撞击到蝙蝠侠的头甲，但原本笔直的金属却因大力而弯曲，与之相应的，是蝙蝠侠手肘部分剧烈的疼痛。
只是这样的疼痛，却不抵他内心万分之一的撕裂。
蝙蝠侠什么都知道，他知道有能够让人死而复生的办法，也知道灵魂的存在。他固然不相信一切并且在怀疑着一切，但他同样也能从无数的不可能之中，得到真相。
就好像他再怎么不愿意去想，再如何假设这是他的敌人对他布下的一场陷阱，是稻草人的恐惧毒气也好，是黑面具和缄默的新陷阱也罢。他甚至架设了这一切是小丑对他的嘲讽，都无法阻止他的心。
他的心告诉他，站在他眼前的，是他的杰森。
是他的学生，是他的儿子，是他的罗宾，是他亏欠的孩子。
是将他从孤独中拉出来的知更鸟，是将他从黑暗中照亮的光，是在他陷入自我否定时依旧坚定他是绝对正确信徒，是他的……
杰森。
“够了！”然而脱出口的，只有冰冷和坚硬，“你想要做什么。”他冷眼看着疯狂的阿卡姆骑士，任由视线中那弯曲的撬棍再次朝他的头席卷而来，没有动作。
意料之中，那撬棍在即将与他触碰时，成了虚影。
而阿卡姆骑士也在那一瞬失去了灵魂，化作金色的粒子，消散空中。
“你吃定了我不会杀死你，对吧。蝙蝠侠总是什么都知道，对吧。”这话如今听来，无比的讽刺，“不过没关系了，既然你不愿意做出取舍，那么我们来玩一个新的游戏好了——”
他说着，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枪，抵在了小丑的头上。
“现在，蝙蝠侠，”他说道，“你要如何阻止我？”
红色的头罩遮住了少年的面庞，一如冰冷的蝙蝠头盔盖住了蝙蝠侠的脸。
蝙蝠侠没有回答，这让对方越发暴躁：“你永远这样，永远想要两全。”他看着蝙蝠侠垂落在身侧的手臂，“但是今天，你必须做出选择——你要他，还是要我？”
作为人质的小丑，却在这时配合的大笑了起来：“哦，我的小蝙蝠，”他笑着，“看看我发现了什么，一只可怜的，被mama抛弃的罗宾鸟！”他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甚至快要断气过去了，“哈哈哈哈哈——”
小红头罩似乎被这场景刺激到了，他松开了钳制小丑的手，向后退了一步。
然而他举着枪，朝向小丑的手腕，却在此刻被一只覆盖着银色护甲的手所阻。
罗宾鸟停了下来，他顺着那只手向上望去，是一双碧绿色，带着无奈和纵容的眼睛：“孩子，”那青年语气温和，另一只手盖在了少年杰森的头顶，轻轻揉了揉他的短发，“别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这样说着，他却向旁边跨了两步，用后背对着蝙蝠侠，以成年人的身形将彼时因为幼年营养不良而格外瘦小的杰森完全遮挡。
一点儿衣角也没留给沉默在原地的蝙蝠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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