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不喜欢欠别人的
阮嘉木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了，远处的天幕已经黑了下来。
他站在门口掏钥匙开门，钥匙口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咔哒一声门开了，阮嘉木推开门还没来的及迈进去，眼前就闪过一个人影，紧接着，他就感觉自己周身一紧，被人紧紧地抱住了。
“臭小子，上哪去了这么晚才回来？”夏立婉抱着他，忍不住在他后背上轻轻锤了一下，声音焦急颤抖透着埋怨：“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也不接，你知不知道姨妈有多担心？”
阮嘉木手机开了静音，一直没来的及看，这会儿才想起来。
这人从小到大没跟人亲密接触过，这会儿被人抱着，整个人都僵了，一时之间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
“我……”他张了张嘴，哑了半天，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舌头：“出了点意外，路上耽搁了，抱歉，姨妈，让你担心了。”
“啊？出了什么意外？”夏立婉一听“意外”赶紧松开他，当即抓着他的胳膊左右查看。
纤瘦的手掌刚巧不轻不重的落在阮嘉木受伤的胳膊上，疼的他“嘶”了一声。
夏立婉倐地撒开了手，看向他的胳膊，整个人都震惊了。
“这是怎么弄得？”夏立婉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胳膊抬起来，看着上面青紫的於痕，心疼的声音都跟着颤抖：“怎么这么严重啊？”
“不小心摔得。”阮嘉木有些别扭的想要抽回手。
夏立婉拽着他的手腕没让他收回去：“是不是跟人打架了？摔怎么可能摔成这样？”
“没有，真是摔得。”
夏立婉仰头看着他，眼神里透露着怀疑和心疼，她知道她这个外甥要强，他不想说的事别人再怎么逼他也没用。
所以夏立婉最终没再多问，只是叹了口气，拉着阮嘉木走进客厅，让他坐在沙发上，然后从电视下面的柜子里拿出医药箱，从里面找出一瓶活血化瘀的药膏，小心翼翼的涂在阮嘉木的胳膊上。
“以后自己小心点。”夏立婉边涂边嘱咐：“摔这么一下多疼啊。”
“嗯。”
夏立婉顿了顿，又说：“要是在学校里受欺负了，告诉姨妈，不要自己硬扛着，姨妈帮你解决。你妈妈离开的早，从小没人管过你什么，姨妈知道你独立，但是姨妈心疼。”
“说到底，你也还只是个孩子，不需要承担这么多，姨妈不希望你活的这么累，小孩子最重要的任务是享受快乐，解决困难是大人们的责任。“
阮嘉木沉默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开口：“已经成年了。“
上完药，夏立婉把药膏重新装回盒子放进医药箱：“在你结婚之前，在我眼里永远是孩子。“
阮嘉木抿了抿唇，没吭声。
有那么一瞬间，他脑海里浮现出一张与眼前女人有八分相似的脸。
那是他已故多年的妈妈。
阮嘉木的妈妈在他出生后不久就因病去世了，去世的第二年，阮海志领回来一个女人，女人成功鸠占鹊巢，不仅把那件房子原女主人的痕迹消灭了个彻底，甚至把她唯一的儿子也给赶了出去。
这么多年，那张脸在阮嘉木的记忆里逐渐模糊，但他知道只要按下记忆里的某个开关，他就能瞬间想起那张脸。
所以有那么一瞬间，阮嘉木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妈妈。
在他受伤时，为他难过，为他伤心又为他撑腰的妈妈。
胳膊上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阮嘉木却觉得心里似乎有一股暖流缓缓滑过，流向四肢百骸。
夏立婉把医药箱扣好，曲起手指轻轻的在阮嘉木的脑门上弹了一下：“还有，以后回来晚了，记得给姨妈发个消息，不然我会报警的。”
阮嘉木眨眨眼：“好。”
夏立婉叹了口气：“饿了吧？姨妈给你买了小蛋糕，草莓的你应该会喜欢。你先吃点蛋糕垫垫，饭菜已经凉了，我给你热热。”
说完她从桌子上拎过一个小盒子，然后打开。
阮嘉木似乎是才注意到这个蛋糕，有些怔愣。
这明明是小孩才应该享有的东西，他没想到夏立婉真的把他当成小孩。
蛋糕上面的草莓鲜艳欲滴，十分诱人，阮嘉木盯着那蛋糕看了几秒，拿起勺子挖了一勺送进嘴里。
他其实并不喜欢蛋糕这种东西，他总感觉这玩意肯定又贵又腻，不过从小到大他似乎没吃过这种东西，也没有人给他买，细数起来这可能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吃到蛋糕。
不腻，挺甜的，甜滋滋的味道顺着口腔滑进胃里，然后扩散到心底。
“好吃吗？”夏立婉问。
阮嘉木点头：“好吃。”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你先吃着这个，姨妈去给你热饭。”夏立婉站起身往厨房走去。
“姨妈。”
夏立婉疑惑的“嗯”了一声，扭头看过来。
“谢谢。”
……
吃过晚饭，夏立婉去了书房处理接下来的工作，阮嘉木洗了澡便一直窝在自己的房间刷题。
他坐在书桌前，两条长腿随意交叠着，低头弓身，白色t恤将后背肩胛骨延伸至腰线的线条完美的勾勒出来。受伤的左胳膊垂在书桌下，右胳膊搭在桌沿上，修长的手指间悠闲地转着笔。
他正思考着一道题。
突然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几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阮嘉木拿起来本想把手机调到静音，看到上面的聊天记录，鬼使神差地翻看了起来。
【贺宇】：咦？班里来新同学了？
【贺宇】：木？木头？木头同学爆个照。
阮嘉木：“……”
他直接无视了第二条消息，继续往下看。
【简临】：呦，贺狗，你还活着呢？
【简临】：这么长时间销声匿迹，我还以为你去世了呢。
【贺宇】：滚你妈的，老子就消失了一天。
【简临】：区别不大。
【贺宇】：滚！！！
群里安静了一阵，没一会儿那个叫贺宇的又冒了出来。
【贺宇】：简儿子，打游戏吗？我刚刚看到凡子在线呢。
【简临】：什么？！今天在网吧这么好的氛围他都没打，这会儿竟然偷偷混战！
【简临】：汤卜凡 凡子你是不是偷偷背着我上分呢？
……
说曹操曹操到。
阮嘉木的手机又震了一声，不过这次不是群里的消息，而是一条好友申请。
申请备注：汤卜凡。
阮嘉木盯着这个备注眯了眯眼，通过了好友申请。
然而对方加上好友后却突然没了动静，阮嘉木也没回，好友界面上一直保留着最初的自动留言。
阮嘉木等了几秒，对面依然毫无动静，群里的那俩二货还在讨论着游戏，阮嘉木把群聊调成免打扰，关了手机继续刷题去了。
直到他刷完一套卷子，手机才终于响了一声。
阮嘉木放下笔，伸了个拦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屏幕上赫然显示好友汤卜凡给他转账100元。
阮嘉木滑动屏幕的手一顿，皱了皱眉。
他点开输入法，发了个？过去。
这次对方倒是回的很快。
【汤卜凡】：医药费。
阮嘉木一愣，眉头皱的更紧了。他点开输入法，刚想回个什么，对方突然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汤卜凡】：我不喜欢欠别人的。
浮在屏幕上的手一顿，阮嘉木犹豫了两秒，回了一句：没有欠，我说了，扯平了。
这次对方没再回复，手机再次恢复平静，好长时间都没再有消息，那100块钱的转账阮嘉木也没领。
他抬头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将桌子上的东西收拾好，关了手机准备睡觉去。
关上灯，钻进被子里，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又响了一声，阮嘉木伸手拿过手机。
黑暗里，刺眼的荧光照在阮嘉木的脸上，他不适地眯起了眼，看到了某人发来的那句别别扭扭的“谢谢”。
汤卜凡面无表情的盯着聊天界面上自己发的那两个字，顿时感到十分羞耻。他丢掉手机扔到一旁，想用“混战”麻痹自己不去想那些矫情的事。
汤卜凡刚拿起手机打开游戏，门口便传来开门的动静。
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汤南烁从外面走进来，脸上挂着不耐。他烦躁地松了松脖颈间的领带，连鞋都没有换，径直走进汤卜凡的卧室。
“放学去哪了？”汤南烁走到书桌前，一把抽过汤卜凡的手机。
“还给我。”手机被抢，汤卜凡一脸不爽地伸手去抢。
“我说没说过我去接你？”汤南烁扬手把他手机扔在床上，伸手用力把汤卜凡摁回座椅上，声音冰冷：“说没说过让你放学等我？”
“手机关机了，没看见消息。”
汤南烁摁着汤卜凡的肩膀不让他起来，没吭声，盯着他的脸危险的眯起了眼睛。
半晌，他才阴沉着脸冷声开口：“小凡，你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汤卜凡回视着他，面无表情的绷紧了嘴角，但到底是年龄上的差距，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此时他处于劣势。
汤卜凡抿了抿唇：“我都说了我没看见……”
“你他妈放屁！”汤南烁倐地拔高音量，突然抬起手，用力钳住汤卜凡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老子他妈等了你俩小时，给你们老师打电话你们老师说你早走了，这两个小时你去哪了？嗯？我有没有说过要时时刻刻告诉我你在哪儿？有没有跟你说过不准违抗我的命令？啊？！”
下巴上的大手似乎要捏碎他的骨头，汤卜凡疼的眼圈都红了：“我是人，不是狗，你这是监视。”
汤南烁一愣，随机他冷笑一声：“监视？你他妈是我一手养大的，就该听我的话！我让你往东你就不该往西……”
“是我他妈让你养的吗？！”汤卜凡也火了，他用了点力气一把推开汤南烁，声嘶力竭地打断他。
汤南烁没有防备，被推的往后退了几步，原本阴沉的脸瞬间染上怒意。
他稳住身子，倐地冲了过来，一把抓住汤卜凡的衣领，毫不留情的照着汤卜凡脸砸了下去：“你他妈当初就该跟着爸妈一起死，活着也是给我当累赘！”
汤卜凡被他打得偏过了头，歪着头愣了几秒，缓缓地转回了身子。
原本红了的眼眶仿佛能滴出血来，一滴泪珠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汤卜凡抬手摸了摸擦破的嘴角，突然笑了起来：“你要不现在弄死我吧？”
汤南烁看到他的脸整个人一怔，突然如梦初醒般眨了下眼，他咽了口唾沫，声音陡然艰涩：“小凡，哥，哥不是故意的，哥没控制住自己，对不起，哥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说着就要上前触碰汤卜凡，被汤卜凡的尖叫声定在了原地。
“别过来！”
“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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